“抱歉。”
    何田田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执拗:“这次,我不想配合。”
    顾阅忱脸色已经到了难堪的地步。
    他也没有去看何田田,手指死死地捏着方向盘:“你的意思是……旅行不去?”
    何田田知道自己这决定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坚持。
    她敛眸,盯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指尖,斩钉截铁道:“对!”
    对?
    顾阅忱失笑。
    他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因为开玩笑说要带外婆去t国度假,不带她,何田田当场就变了脸,又哭又闹又委屈。
    最后,耍起了小性子,负气之下还偷摸的剪坏了他衣帽间里所所有的袜子和底裤……不但害得他在同事面前丢丑,更差点儿笑到了周有为大牙。
    虽然当时很生气,可现在回头看看,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妥当。
    明明她就喜欢赖着他,穷尽一切办法想跟他来一场二人世界的旅行。
    他不但不随她的意,还故意打压她……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忍不了。
    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护照。
    盛阿姨去世,何田田心情一直不好。刚好外婆也提议让他带何田田出去转转,问他心里有没有中意的地方。
    顾阅忱当时就鬼使神差的回了句,那就t国吧。
    外婆也是明白人,知道他们两人在那边相遇,就马不停蹄的让人安排了行程。
    顾阅忱这边最难的是假期安排。
    虽说这世上离了谁,地球都一样转。
    可容和医院的神经外科离开了顾阅忱,还就真的玩不转。
    费了好大的周折,外加牺牲了余梁的假期,整个科室协调好了之后,院长这才点头签字。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出发了。
    顾阅忱以为何田田会惊喜到飞奔着扑向她,像往常一样挂在他身上,彩红屁吹个不停。
    他甚至还想过,如果何田田飞扑过来,他是跟以往一样“嫌弃”的避开,还是就那么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嬉闹……
    也总不能事事骄纵着她,要不然这个小女人会得寸进尺的。
    日子还长呢,糖果也得分开吃。
    很显然,顾阅忱想多了。
    现实就像是一记耳光,毫不留情的扇在了他的脸上。
    何田田不但不开心,而且根本就不同意去旅行!
    气道里像是长满了锐刺,呼吸之间变得烦闷刺痛。
    顾阅忱心口微微起伏,攥着方向盘的之指间已经变成了青白色。
    他咬牙,在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你确定?”
    何田田沉默了片刻,最后依然坚持:“确定。”
    顾阅忱:“那外婆那边怎么办?”
    何田田知道他在施压,不吭声。
    辜负外婆的一番心意,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到外婆得知她拒绝后失望的神色,就更难受了。
    可这是触及到她以后跟顾阅忱相处的原则。
    以前,她在顾阅忱面前一直是没什么原则的存在。何田田不想再那样了,她想改变,从当下这一刻起。
    顾阅忱见她不回答,声音徒添寒意:“外婆她老人家对你怎么样,我不说你自己掂量。她那么一大把年纪了,就为了让你开心,冰天雪地里来回折腾……你就一句话拒绝了?”
    何田田:“那你要我怎样?继续陪你演戏吗?”
    “一个谎言不是被拆穿,就是得靠下一个谎言去掩饰。瞒的了一时,瞒的了一辈子?”
    “我知道外婆疼我,我也很爱她老人家。我也希望一辈子能陪在外婆身边,让她开心,高兴。可……可我们已经这样了!”
    她偏脸去看顾阅忱:“而且离婚这件事,是你提的,也是你坚持的!”
    “分开后,我是要开始新生活的。”
    “我再怎么爱外婆,我也不能随叫随到,陪你满足她的愿望吧?这对我不公平!这对外婆也不公平,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更何况……”
    何田田滚了滚喉咙,也试着让自己平心静气:“当初提离婚的时候,我也曾经拿外婆哀求过你,你是怎么说的?”
    “你说……‘那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离婚的事,我们各自跟自己的长辈解释,只要他们安心,你编排我什么借口都没关系。’”
    “现在,我想把这句话还给你。”
    何田田昂起了下巴,原本好看的鹿眸里已经没了看顾医生时熠熠生辉的光芒,而是多了一层寒意浓烈的冰凌。
    她看着顾阅忱:“要怎么跟外婆解释,那是你的事。”
    “你怎么说,怎么编排,怎么诋毁我都没有关系。”
    “只要外婆安心接受这个事实,恨我,咒我,想捏死我都没关系。”
    “其实也不必刻意去编排什么,你坦诚相告就可以了。你就告诉她老人家:你希望陪在你身边的是一个独立,果敢,有担当跟你有共同语言的人。”
    “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可以舍弃,为了莫名其妙的私欲,一辈子只会装聋作哑依附于旁人的寄生虫!”
    顾阅忱听到这些熟悉的字眼,脑袋轰然一声,来自这个世界的喧嚣声一下子远去了……
    他目无焦距的盯着日暮下,对面十字路口穿行而过的行人,没有吭声。
    心脏周围好像被尖锐的倒刺包裹着,每跳动一下,都被勾的血肉淋漓。
    是真心的疼。
    可他没有资格喊疼。
    这是当时自己把离婚协议书拍在何田田脸上,她哭着喊着求他一个解释时,自己说过的话。
    如今,她一字不落的还给了他!
    何田田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把他曾经扎向她的箭取出来,重新还给他罢了!
    可他为什么就扛不住了?
    原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间,自己曾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中伤过何田田。
    她不是不疼,不是铜筋铁骨,也不是百毒不侵。
    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啊。
    一个以爱情的名义,为自己铸上铠甲的“小勇士”。
    可是她每次事情过去之后,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笑,还是在坚持。
    那天,何田田离开前曾经跟顾阅忱说过一句话。
    她说:“顾医生,你知道吗?你毁了一个小女生对美好爱情和婚姻的所有幻想!”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天真的世界拉回了现实。”
    “不过我还是想建议你,如果再遇到一个满心是你的人,请好好爱她。但愿你能遇到吧~”
    顾阅忱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天的场景。
    初春料峭,寒风似刀。
    何田田穿了一件黑色大衣,立在日暮下微风里。
    发丝随风而动,她的唇是干而白,带着一点点病态。
    可她的眼神漠然,清离,但又带着坚韧!
    眼底似乎隔绝了一层,让人永远也走不进她的内心……
    何田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后再也没有回头。
    那一瞬间,顾阅忱连人带车陷入了情绪的泥沼里……直至被完全吞没。
    他想喊住何田田,跟他说,他……其实有在试着改变了。
    可她好像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
    何田田顾阅忱第二天就领了离婚证。
    说是冲动之举,却也早已酝酿已久。
    说酝酿之久吧,没有那天下午的一时冲动,或许一切还会拖泥带水牵绊好久。
    何田田把自己关在小车里,眼也不眨的盯着那张离婚证。
    这段婚姻,就这么结束了。
    始于潦草,终于匆忙。
    不过也还好,嫁给顾阅忱爬上了一定的高度,看过了该看的风景,唯一遗憾是没被爱过。
    但更值得庆幸的是,她清醒了。
    偏脸看到了旁边全家福,她把照片相框拿到了身前。
    “没关系的。”
    她伸手摸了摸妈妈的照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妈妈,如果你在,肯定会跟我说着三个字吧?”
    是啊,没关系的。
    她才22岁啊~
    就当是做了一场短暂且不好不坏的梦,醒来的时候才是正当时。
    把离婚证小心翼翼的收好,不想让老何同志发现。
    妈妈走了,他最近情绪也一直压抑的很,舅舅舅妈也还在,暂时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伤脑筋,等找到机会再摊牌也不迟。
    正琢磨着把离婚证藏哪儿地方合适,陶野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何田田,你人在哪儿呢?”
    “我……我在外呢。”
    何田田瞅了一眼对面的民政局,实在是不知道离婚这事儿该不该现在就跟陶野摊牌。
    还是先别了吧。
    就陶野那个性,如果知道她恢复了单身,指不定就能给她折腾出什么花儿来。
    上次租那房子,她现在就严重怀疑陶野是不是事先打听好周森就住哪儿,要不然,这事儿也太过凑巧了。
    “外头?”
    陶野呵呵冷笑了一声:“外头大了去了,外太空也是外头!”
    “额……”何田田就知道糊弄她没那么容易,干脆转移话题:“领导,你有啥指示?我现在就启动曲速飞船,飞过出去成不?”
    “看你把你能的。”陶野:“说吧,今晚的局去哪儿?”
    何田田:“今晚约不了,得陪我家老头儿……”
    陶野:“不庆祝一下子~”
    何田田有点莫不知道头脑:“庆祝什么?”
    陶野:“这不废话吗?当然是庆祝离婚!你不刚从民政局出来吗?”
    何田田:“……”
    她四下张望了一眼,没人,然后对着电话吼:“你给我车装定位了,还是……”
    话还没说完,副驾驶的车门就被人打开了,陶野长腿一抬,就坐下了。
    一边调整座椅,还不忘一边吐槽:“这什么小破车,坐着一点儿都不得劲,肠子都蜷的打结了!分手费没少分吧,赶紧换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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