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大事燕长风笑笑,像所有人针对的不是他般,施施然立在一触即发的风口浪尖。
    而后轻抬双手,张开十指。
    就是想请你们都去地府叙旧。
    话音未落,星辰细线无风自动,直朝云真子袭去!
    同一时间,七星阵的刀光剑影,也兜头照脸,齐齐朝燕长风挥坎而来。
    后者岿然不动,他身后树林唰唰飞出无数黑影,架起墙体挡住了攻击。直到飞剑如入泥潭般陷了进去,剑宗长老们才看清,自己砍得究竟是什么东西竟是皮肉腐烂,有些更只有一具骨架的尸鸟!
    大长老当即怒叱:堂堂道门魁首,竟去修这般邪道!
    燕长风专心致志,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尸鸟们将七名长老困在里头,他便腾出手来,一心要取云真子性命。
    如今的他已不必再藏拙,没了压制,大可尽情施为。
    燕长风毫无保留地,向云真子展现出一名出窍真君应有的威势。而后者如今只有元婴修为,对上他简直没有半分胜算可言。
    但即便如此,云真子仍没有放弃,绝对劣势和师弟们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咬咬牙,几乎以自毁道基的方式,不要命的催发体内潜能。紧接着强行提气,冲出星链的包围。
    而就在他升至半空的那一刻,又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只见他们所处的树林外围,停着密密麻麻,几乎数之不尽的尸鸟,已经将他们都包围了!
    被截断的道路前方,是临别前,道一交代的传送大阵,此时也被尸鸟群占领。它们用坚硬的巨喙破坏大阵在,将嵌在里头的上品灵石,一块块地抠了出来。
    云真子睁大眼睛,油然而升起一股绝望。尸鸟们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故意当着他的面,叼起石头一仰脖子,吞入腹中。
    而后,齐齐咧开嘴,歪过骷髅脑袋对他笑。
    看够了吗?身后陡然传来轻柔的絮语。
    下一秒,云真子肢体被紧紧缠住,急急坠落,嘭的声摔在地上。他痛苦地翻了个身,吐出口血。
    没有真元包覆身体,云真子只觉五脏移位、气血翻腾,丹田元婴都裂出了道道细纹。
    话说回来,这姓燕的怎么知道那么多?像早就布置好,只等他们入瓮一样
    燕长风蹲下身,朝他伸出一只玉白修长的手。看够了,也该明白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拿来吧。
    云真子心下一沉,对方是故意的。故意放自己逃脱,好让他陷入绝望。什么?
    燕长风笑了声: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值得我关注吗?
    云真子暗暗吃惊,所以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个装着师弟们的法器,是藏在自己身上?!
    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天师一脉果然神鬼莫测。
    你在这里云真子挣扎着想要起来,伤势牵动心脉,又忍不住吐了口血。他捂着胸口急急发问:你们入侵剑宗了?
    燕长风眉目弯弯,如新月下的细柳,像在笑他不合时宜的天真。缠绕的星链将人锁在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云真子当即反应过来,他们是想用师弟们的性命,来要挟剑宗!
    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交。
    云真!大长老暴喝一声。
    云真子当即扭头,朝声源处望去。
    他们已经完全陷在了尸鸟群里,这些死物的境界层次不齐,其中绝大多数,都只有凝脉、金丹的阶段。以最低修为也在出窍期的长老级主导的七星剑阵下,委实算不上什么,可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而在庞大数量的支撑下,即便元婴、出窍的尸鸟首领只占十分之一,也变得十分可观。更何况还有尸鸟当中的王者掠阵,这些已经有分神、化虚境界的骷髅们专门挑高境界的长老打,打得对方分身乏术。
    再耗下去,他们会被活活拖死,不如放手一搏。
    云真子在对上老者目光的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想到外围还没飞过来,加入战斗的尸鸟群,他不由眼眶一红,心如刀割般疼痛。
    不不
    众长老浑身真元暴涨,大长老温和的声音一如往昔,在他识海内响起:好孩子,做好你该做的。
    而这边,燕长风同样意识到了什么,手当即往下,隔着衣服摸到云真子丹田的位置。
    他刚要插进去,大长老燃烧自身精血,化作一道血红的剑气,斩断了大司命术施加在云真子身上的命运之线!
    七名长老像七轮燃烧的太阳,光芒所照之处,一切邪崇随即消亡。
    那是他们最后的生命辉火,明亮过后,便将暗淡,直至归于虚无。可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也能为人照亮远行的路。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们已经老去,寿元无多、境界停滞,可孩子们不同,未来才是他们的天下。
    云真子御器飞驰,不断挥动惊澜剑,将围拢上来的尸鸟打开。
    他不敢回头,更清楚自己不能停,这是大长老好不容易困住燕长风后,为他争取来的机会,如果自己被抓住,就前功尽弃了。
    所有的人,都白死了。
    脸颊湿漉漉的,泪水逐渐模糊视野,一片朦胧中,他听到身后传来爆炸的巨响。那是魂火绽放的声响,激烈,却也悲情。
    灵气乱流涤荡开来,将他又推出老远。
    云真子抬臂,拿衣袖一抹眼泪,目光坚定地更远更远,比地平线尽处还要远的未来急奔。
    云道友,这是想去哪里呀?
    幽幽絮语像一条阴冷的蛇,如影随形。云真子浑身巨震,霍然转头,便见燕长风一张恼人的脸庞出现在侧。
    难道真天要亡剑宗?
    人在做,天在看!云真子双眼赤红,恨声道:你们必将遭报应!!
    燕长风不以为意,他被尸鸟群托着飞在半空,这个问题,你可以在死后,亲自去问天道。言罢,缠绕着星辰线的手再度伸来。
    危机关头,天地间响起一声悠长的龙吟,紧随而来的火雨铺天盖地落下。凡沾上的尸鸟,没有一个例外,统统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裹挟着火焰从半空坠落。直至被烧成灰烬。
    燕长风身形晃动,招数落偏,云真子险死还生。
    燕、长、风!
    沈柯发出一声长啸,破军化作红芒破空袭至,强行分开了他们。云真子当即往沈柯的方向撤退,而燕长风则立在原处,淡淡地看向来人。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七日未露脸的沈柯,早已非昔日面貌。
    他的发梢变成了红色,与身周的熊熊烈焰勾连,整个人的精气神犹如火山喷发,是一个极盛的状态。
    自小,你就爱在我父亲面前陷害我,我虽厌恶你,却也只当你是个阴险小人,却不料你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沈柯眉毛倒竖,一双龙睛金光大盛,颊边澄黄色的鳞片若隐若现。他恨极恼极,抬手朝着燕长风就是一刀。
    太微垣仅存的几名长老随后赶至,连连疾呼:少宗主切莫冲动!
    云真子这时也飞到了沈柯身边,张嘴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太微垣内斗了?
    闻声,沈柯连同他身后刚刚落脚的长老们,脸上一片阴霾。
    这时,躲过攻击的燕长风又跳出来,刺激诸人的神经:沈师弟,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宗门内谁不知晓,是你父亲嫉妒我天资,企图谋害我在先?他虽是个爱你的父亲,却绝不是合格的宗主。
    住嘴!
    沈柯气得头昏眼花:当初躲在背地里指使人干些烂事,还到外面去造谣,说是我嚣张跋扈干下的,跑到父亲面前去告我的黑状。若非他明察秋毫,看穿了你的伎俩,我差点被废除根骨!你这样的人、你这样人
    他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从牙缝间挤出句:根本不配为人!
    言罢,沈柯再度抬手,就想把他毙于刀下。
    如今他觉醒应龙血脉,修为一下冲上了分神,即便燕长风仗大司命术躲过一击,也未必能躲过第二下。
    燕长风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就往剑宗山门道魔交战地跑。一群尸鸟乌压压的跟在他身后,建起层层叠叠的守护墙。
    沈柯紧追不舍,飞前还不忘把云真子提溜进自己的队伍里。须臾,突然开口问:方轻鸿在哪儿?
    云真子愣了下,回:归虚峰。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身侧少年模样的人,朝他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说:放天生道胎在没必要的地方耗,剑宗真是舍本逐末。
    云真子:虽然能听出你是想夸他,但怎么这么让人不爽呢?
    而在战场另一头,听到龙吟的黑蛟王率先抬头,望向声源处。
    与他鏖战至今的赫连无赦,则挑眉饶有兴致地说了句:大威真龙族的血脉,竟还有觉醒的一天。
    只有方轻鸿,还在不依不挠地找容少微麻烦。
    他挑上对方的瞬间,黑蛟王便随手一挥,调拨来妖族,抵挡住容少微控制的傀儡,帮他们做了清场。
    至于同样对他不依不挠的赫连诀,方轻鸿干脆放置,只要不危及性命,一切以先活擒容少微为主。
    此时的容少微,早没了以往的游刃有余。大发神威,不计一切代价的道胎委实难缠,即便他有大司命术傍身,也被太初一力破之。
    容少微咽下涌上后头的血沫,笑道:你现在针对我,又有何用?
    方轻鸿冷冷还击:至少能让你去给他们陪葬!
    容少微眸光更冷,他心念电转、思虑万千,眼下暂无人可解他燃眉之急,而道胎
    他凝神注视咄咄逼人的方轻鸿。出窍就能挑战分神,此子断不可留。
    于是,他也不再保留,大司命术最后一式天罗地网,密密实实地朝方轻鸿笼罩而去。
    白衣青年浑身剑拔弩张的气势陡然一收,犹如进入悟道境,端正的面容眉宇柔和,透露出一丝恬静。
    只他手中的剑,却在大道的轨迹下,划出莫测的线。
    浣花剑诀第七十二式繁花三千,众道归一。
    剑光幻影间,三千大道之花欣然绽放,而青年如天外飞仙,足尖轻点花瓣,在纷舞的花朵间,飘然而至。
    他剑尖一挥,这三千大道之花,便尽数朝容少微倾泻而来。
    繁花看似轻灵,却朵朵重如山岳。人力有时穷,纵是容少微操控大司命术,也有真元后继乏力的时候。
    而就在他勉强应付完所有大道之花时,眼前光影流转,霜冷剑芒已至。
    这一次,他躲无可躲。
    最终,流风剑捅穿容少微丹田,而太初,则架到了他的脖颈旁。
    方轻鸿在他耳后轻声问:容天师,善于观测他人天机的你,可曾想过有这一日?
    血液止不住地溢出,方轻鸿附着在流风剑上的真元,不断破坏着容少微企图愈合的身体。
    师尊?!
    哪里走!
    就在这时,从远处赶来的燕长风、沈柯同时出声。
    沈柯??方轻鸿惊道:你没死?!
    正追着燕长风跑的沈柯停下来,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怎么说话的,你盼着我死啊?
    第86章 借刀杀人 元凶
    沈柯就像一团火焰, 横冲直撞地闯进战场,驱散了阴霾。
    方轻鸿看到他身后随行而来的云真子,脸上云开雨霁, 露出丝笑意:怎么会,我很高兴。
    沈柯哼了声,心道你高兴才不是因为我呢!
    不过要没我,你师兄也活不到现在。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雀跃起来, 骄傲地一挥手,气势汹汹的火龙张牙舞爪,将准备袭击方轻鸿的燕长风, 给逼退回来。
    方轻鸿钳制着容少微,退开些许,和燕长风拉开距离。你什么情况?太微垣怎么变天师一脉做主了?
    提到这个沈柯就来气。
    那晚他差点就死了,若非方轻鸿给的应龙血, 感知到自己后代命悬一线后,在危难关头紧急苏醒,和他体内沉睡的真龙血共鸣, 救下他一条命, 恐怕如今, 他早沦为傀儡大军中的一员了。
    何况太微垣泱泱大宗,修行者众, 即便容少微的颠覆大计,已苦心经营数载,仍有许多人不在他的控制之下。
    而这些人,普遍都是沈氏宗族世代累积下来的血脉,自然簇拥沈家少主, 对容少微等外姓人兴趣寥寥。
    是以容少微也很清楚,利益冲突下,他们注定是敌对关系,在当晚发动的叛乱中,是半点没手下留情,对沈家以及依附于沈家的人赶尽杀绝。
    战况十分惨烈,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很难明白清醒的门人,在看到满目疮痍的宗门,自相残杀的弟子、长老时,内心是个什么滋味。
    凡主要干道、要塞关键位置,跟小山般摞起的尸体、路面流淌的血迹、四散的断肢,而被蛊雕占据躯体的人,则在大司命术的操控下,反手杀向不久前还并肩作战的同门道友。
    按理说,天师一脉人丁稀薄,容少微、燕长风及其门下实力平平,单凭力量根本做不到如今的程度。
    能有现在的局面,全靠用阴毒手段日积月累的渗透几乎近半的长老,都被蛊雕蛀空了身体,而宗门内的精英弟子,变成傀儡的人数更多。
    剩下的长老拼死杀进宗主寝殿,将已经化成一团火球,陷入沉睡的沈柯给护送了出来。接下来七天,他们就守着人护法,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被容少微等人发现端倪,追杀过来。
    应龙神是上古神兽,其血、其气可化凡入圣,为天下至阳至刚。在阴盛阳衰时,阳便为阴影所遮蔽,而当阳盛阴衰时,阳气便可驱逐阴影。
    是以,在沈柯血脉复苏,陷入沉睡的一刹,那滴燃烧的应龙血,也演变为泼天的大火,将一切罪恶、污秽净化。
    没有除尽邪崇前,应龙神的怒火不会止息,这是对伤害它血脉之人的惩罚。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容少微用尽办法,亦不能将之扑灭。等火势褪去,所有傀儡、蛊雕、尸体,连带血液污渍,都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这也变相断送了,他们追踪沈柯的可能。所有证据都被烧光了,在派人搜索一圈无果后,容少微一方基本都认定,他已死在几天前的大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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