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终于说不下去了,沈柯收拢手臂,将人牢牢箍在下方,皮笑肉不笑地接:龙性本什么?师兄倒是说全了,好教师弟我听个明白。
    没想到这小崽子第一次喊他师兄,竟是在如此要命的状况下。
    方轻鸿羞愤欲绝: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沈柯寸寸逼近:然后呢?
    热息扫拂而过,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便心智尚未成熟,沈柯也是个拥有成年体型的男人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轻柔的话语伴随脚步声渐近,柳梦寒折扇轻敲掌心,嘴边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你们在干什么?
    他目光温软,在莹莹生辉的钟乳映衬下,更似星子明亮。
    方轻鸿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去瞧自己和沈柯的姿势,顿时发出一声哀鸣。
    我的一世英名啊啊啊啊!!
    他含恨瞪视身上人:沈、柯!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对方早被他捅成了筛子。
    可惜始作俑者没有半分愧疚之心,若无其事地坐起身,懒洋洋回:关你什么事?回去,这里不欢迎你。
    好个不解释不掩饰,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第24章 孤鹜山 缺心眼,没心肝,你知道什么
    往西南方一直走,就能到紫霞仙人洞府所在的孤鹜山。
    短短千里之距,若放到平时,修士御剑飞行不消盏茶功夫,可如今他们只能步步为营。方轻鸿思及他和柳梦寒光到瀑布这里,就足足耗费三日时光,眼下还有近半的路程,不禁在心底哀嚎。
    打从钟乳林出来后,他们三人相处时的气氛就一直很诡异,方轻鸿夹在中间左右不是,日子过得十分煎熬。
    愣着干什么,走这边。沈柯拍了下他脑袋,在方轻鸿看向他时,摆出副目下无尘的姿态,拿着镜子迳自往左拐。
    方轻鸿追上去拍了下他的后背: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能好好讲话。
    不能。沈柯低头盯着镜面,专注得能烧出个洞来:你要不喜欢,就跟姓柳的去好了,他倒不会打你。
    方轻鸿一阵无语:你又怎么了?
    哼。比他高大半头的少年高贵冷艳地挺胸抬首,加快脚步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留人在后面怀疑人生,寻思自己是不是把他得罪狠了。
    那天从钟乳林出来,三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格外诡异,方轻鸿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尴尬过。可另外两个都一言不发,本着活跃气氛的初衷,他主动向沈柯搭话:你给赵子岳下的什么蛊?
    方轻鸿万年老树粗的神经这回终于纤细一次,记住了沈柯说的什么我们之间的秘密,机智地选择用神识沟通。
    后者大发慈悲赏他一眼:你遇到他了?
    方轻鸿把前十日的经历简要概述了下,省略自己如何控制两名魔修内应的过程,总结道:你这蛊好霸道,能在柳师兄手下过那么多招的人,竟连自己的金丹被啃食完了都没发现,太微垣从什么时候起,涉猎巫蛊之术了?
    少见多怪。沈少宗主的孔雀尾巴抖了起来,你既知我太微垣沈氏为应龙神后代,就该想到,我们对异族有血脉上的压制。这可不是南疆那些妖人玩的蛊,是我们饲养的异兽,珍贵着呢。
    方轻鸿瞳孔一缩:洪荒异族?!
    沈柯:罗罗鸟的后代,天地大劫后侥幸存活的混血罢了。
    《山海经西山经》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食人。
    罗罗鸟的体型不大,性情却十分凶暴,它的皮肉坚实、毛似针雨,生有双头。背上的头能发出迷惑人心的声音,在将人族和飞禽走兽骗至近前后,用下边的头吃个干净。
    难怪能骗过赵子岳的眼睛方轻鸿心神一凛,恐怕就连他先前所见,都只是罗罗鸟的障眼法。
    这种鸟动起来迅猛如电,且水火不侵,寻常利器亦无法伤它,虽不似其它创下赫赫威名、血统高贵的异族,在洪荒时也算难缠。血脉驳杂的异族无法开启隐藏在识海深处的传承印记,罗罗鸟的天赋异能就是惑心之术,看来沈柯的这只即便不是纯血,也没有混太多杂血进去。
    这只是用秘术养大的,和洪荒时的罗罗鸟不大一样,应该说在我们太微垣的□□下,它更出色了!
    要是鸟王,连大能都不能幸免。只要被它近身,照样能把人啃成个废人。
    驯化后的罗罗鸟胃口被养得极刁,从囫囵吞枣的进食方式,变为只吃人身上最好的部分,而修士的全身之精,自然便在内丹。方轻鸿看到的那枚白白圆圆的东西,根本不是丹药,是封印它的茧。
    而且即便罗罗鸟体型再小,都不会肉眼不可见,这随同雾霭钻入毛孔,到体内再凝聚成型的法子,委实像上古大巫的手段。可据《大荒西经》记载,巫咸国在女丑以北,也就是现在的道域南境,和即便在北境,都地处极北的太微垣未免差得太远。何况就他所知,巫咸的祝著之术早有传人,不可能再
    方轻鸿心念电转,按捺下心头的寒意。和灵宠不同,活生生炼化一只异族,就是不再把它当活物看。利用它们自身的特性为人所役使,看来洪荒大劫后的人修为逆天改命,选择的路过于不择手段了。
    异族中不少是秉承天地意志诞生的祥瑞,若连它们的血脉都被如此苛待,这因果未免结得太大。
    但见沈柯说得习以为常,说明太微垣于暗处施行此道,已有多年。
    你方轻鸿停顿了下,这幼蛟既如此亲你,就好好待它。
    沈柯想通前后关窍,登时勃然大怒。将两人神识传音的默契抛诸脑后,不敢置信地拔高音量:你、你怀疑我?!
    没有的事,师弟误会了。方轻鸿回想起沈少宗主上辈子气吞山河抽灵宠长鞭的架势,立即改口。
    你骗谁呢!沈柯气急,一把拉住他胳膊,将人掰过来质问:给我说清楚,物竞天择强者为王,有什么不对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太微垣!
    方轻鸿挣了挣,见无法甩脱,无奈道:师弟,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柳师兄还在旁边看着呢。语毕,朝人恨铁不成钢地比了个眼色。
    走在最前边的柳梦寒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瞧他们,方轻鸿歉意地笑笑:对不住,教师兄看笑话了。
    谁知这句话里,不知哪个字眼又戳了沈少宗主的心肠,少年松开手咬牙切齿地挤出句:你这人就没有良心。便不肯再搭理他。
    方轻鸿顾及先前两人讲悄悄话,抛下柳梦寒还被人当场抓包,在试探沈柯几回无果后,决定等他冷静下来再好好交流,转而向柳梦寒搭话。
    鸡飞狗跳的折腾后,直到现在,他才有好好打量人家的时间。几日不见,柳梦寒的伤势竟真如其所说般,痊愈了。
    能在短时间内治好那么重的伤,其丹药的珍贵程度,足可与万年钟乳精华媲美,这种事涉及隐私也没多问。事到如今,他算对道域的古老宗门有了新的认识,总之什么都不奇怪、什么都有可能。
    看来师弟说的没错,我们越靠近前边的那座山,法阵的威力也越强大,接下来你可还有什么打算?
    唉,师兄抬举我了,咱们是客,客随主便,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
    忍着几乎要将他后背灼伤的视线,方轻鸿笑吟吟地回转头,将话题拉回沈柯身上:师弟你也听到了,前面那座山是整个秘境的阵眼,为兄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人闯荡,不若就跟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沈柯嘴角勾出个嘲讽的弧度,无情戳穿他的糖衣泡泡:跟姓柳的待久了,学得跟他一样假模假样,不就想借我法器一用吗。
    方轻鸿:哇,师弟真是慧眼如炬,师兄自叹弗如。
    沈柯面上不动如山,心中恨得咬牙,这人难道以为讨巧卖乖几句就能让他消气了?事情就能翻篇了?做梦!
    偏偏这时,旁边还有个狗玩意儿装出副宽宏大量的人样,拍拍方轻鸿的肩煽风点火:沈师弟的脾气你我都了解,看开点。
    沈柯一肚子强压着的火当即迸发出来:姓柳的,别以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劝你适可而止,否则我就让你从此后,再说不出看开点的话来。
    方轻鸿见他那副恨不能掀屋顶的劲头,一时心梗,暗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吧,真的。
    好了好了,沈柯,我借你法器一用是真,恐你一人晃荡下去遭难也是真。方轻鸿收了笑容,一脸认真:你既心如明镜,应当明白的。
    缺心眼,没心肝,你知道什么。
    沈柯浑身张扬锐利的尖刺慢慢收了回去,内心却涌起一股酸涩,不带上我,你难道还想弃我于不顾?
    方轻鸿无奈:是是是,所以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当天入夜,三人寻了处相对安全地方稍事歇息,方轻鸿跳到沈柯打坐的树上。足尖轻轻点着手臂粗的枝桠,他蹲在双眼紧闭的黑衣少年面前,拿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在人鼻下晃。沈柯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你干什么!
    方轻鸿一手支着下颌:还生气呢?
    我道歉好不好?
    草给你,你挠回来?
    气氛静悄悄。
    良久,沈柯忽然唤了句:方轻鸿。
    嗯?
    我没打算将它炼成傀儡。
    朦胧月色下,白袍少年唇边绽开一个笑,你既说了,我便信你。
    那困扰他整整一日的酸涩和没来由的懊恼怒火,瞬息烟消云散。沈柯只觉心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对眼前这个人,使不出半分性子来。
    又过四日,三人终于行至孤鹜山脚下,这小半截的路程,竟耗费了比先前还多的时间。甫一踏入孤鹜山结界,方轻鸿不由愣住。
    从结界外看,孤鹜山永远笼罩着层迷雾,只有深入其间,才能窥得其真正风貌。可这不该啊!前世孤鹜山根本不长这样,这可是仙家闭关之地的灵山,连路边一株草都能拔回去入药,怎么会?!
    眼前陡峭险峻的山峰通体漆黑如墨,生长在山上的灵草灵木尽数枯萎,四野寂寂无声,连一只盘旋的灵禽都没有。
    沈柯皱起眉头,开口道:不是说生门在阵眼吗,怎么这里跟死门一样。
    一旁柳梦寒顾自沉思,像在权衡着什么。
    任何一个地方,包括凡间,都会有万物生发之气,却别只在于这股灵气的浓郁程度。但现在的孤鹜山,它的灵力流动是停滞的。和水流相同,不运转循环的气,就会变成死气。
    方轻鸿心中一动,立即故技重施,在山门口布下通灵阵。手掌贴在阵中心,神识随之探入山脉,少顷,他站起身,你说的没错。
    沈柯转头,见人神思不属地喃喃出后半句:这座山,还真死了。
    第25章 泽水困 继续三人行,傻狗狗大战心机给
    怎会如此?
    方轻鸿心神震动,猛然想到:太初剑呢?!难道已经不在了,被谁拿走了?不然孤鹜山何至于沦落至此?
    仙山有灵,灵则显神,万物在山灵周而复始地吐哺下成长,便是的母亲。而现在他们所见的,分明是灵力干枯已久的征兆,这里的神早不复存在。
    不仅如此,整座山还像被什么污浊之物侵蚀般,正逐渐腐朽崩坏,这股恶力甚至渗入了地下,若非结界阻隔,恐怕他们不来,紫霞秘境也会在短时间内分崩析离,被大世界的伟力碾碎。
    等结界支撑不住,让恶力蔓延出去,秘境的末日也就来了。
    旋即他又否认了神剑有主的想法。
    太初剑由鸿蒙本初之气锻造,只能和本源共鸣。而人体阴阳五行,能有一样独秀,便能在偌大的修真界占据一席之地。
    譬如何田田的庚金道体,庚金一气独清,为世间最锋利不可摧折的存在,于剑道天生相合,是以为剑胎;再譬如沈柯的丙火道体,丙火为阳,既大威煌煌之日,是再正统不过的神道,也与他自身应龙血脉相契,两相加持,他的成就注定要高过父辈。柳梦寒则是天干第一位的阳木道体,同样根气独清,为木中君子,得道亲近,在道法道术一途的领悟及使用上,先天优于他人。
    而方轻鸿则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寻常人体内五行之气不驳杂,最好单一成格为妙,易于吐纳天地间属于他们灵格的灵气,方轻鸿却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的身体就像由纯粹的五行之力构成,所有的气都得以圆融运转,互相生旺。
    如果说单一灵格是道生万物后的产物,那么方轻鸿便是最接近混沌的本初体质,算和太初剑同出一脉,否则神剑不会只和他产生共鸣。这点也是他等道体大乘,完全唤醒太初剑后,方才得知。
    神剑择主要求过高,且不说这时节,上哪再去找个和他一样的天生道胎,圣物择主必有异象,他前世拔剑时紫气东来、云蒸霞蔚,天际万道金光垂落,很是气派。只不过当时,刚好还有另一件异宝出世,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那件异宝的排场,根本没人把眼神分给这根黑不溜秋的烧火棍。
    再者,剑主人将继承紫霞仙人弥留之际,通过大梦三生留下的时光碎片,从而了解秘境的真相。并且,他还能仰仗太初剑,取得秘境控制权,但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方轻鸿目光一一浏览过几条上山的途径,从他目前所站的方位看,只能看到三条。但门其实有八座,暗合八卦之数。
    他转头问:观柳师兄神色,可是有了什么想法?
    瘴气。后者轻轻吐出一个词。
    方轻鸿喟叹:师兄果然也发现了。
    师弟高才。柳梦寒抬手,以折扇点指向其中某条羊肠小径,瞧这里,它的当位在酉,酉西金,位居惊门,我猜此地是以九宫八卦阵部署,这通往山上的路,当有八条。
    不愧是无一不精的昆仑宫少宫主,竟然凭借推测,就摸着了孤鹜山的入山门栏。方轻鸿想自己上辈子,在紫霞秘籍完全凭运气抓瞎,吃百家饭吃到昆仑宫、太微垣头上,都是修到分神期后的事了,当真福大命大,福大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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