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回云家吗?云家世子之位,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沈千眷黑沉沉的眼眸看向他,缓步朝他接近。
    他走路无声无息,云舟渡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他心尖上,让他不由地想逃,又生生忍住。
    你信我一次,就信这一次好不好?
    这就是你要说的?
    云舟渡哑然。
    好啊,沈千眷眉眼轻笑,手指弹过刀尖,发出嗡声轻响,打败我,我便信你。
    握着刀柄的手缓缓收紧,他笑得更轻快了:师弟。
    云舟渡往后掠去,避开锋芒,无形的气浪扫过他,削断了几根脖颈边的发丝。
    云舟渡心中只剩一个念头:他知道了。
    不给他任何发愣的时间,第二招已至,云舟渡无法,只能集中精力应对。
    ***
    云舟渡长长的睫毛轻颤,心脏处一阵钝痛,他咬紧牙关将喉间的血咽下。
    云舟渡?沈千眷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然后你将我关了起来。
    沈千眷一窒:啊?
    云舟渡这会儿不吞吞吐吐了,破罐破摔似的直视着他:你封了我的灵力,锁住我双手,日日夜夜与我说着他嗔了沈千眷一眼,你还要听下去吗?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沈千眷:???
    这是我没想到的。
    而且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你别这么看着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气你的。
    风向转变的太快,他还没清晰地认识到被自己遗忘的前世有多禽兽,已经破碎了。
    云舟渡转过身召来烬欢,横了他一眼:如果我说前世我们已是道侣你信吗?
    沈千眷举一反三:这句也是气我的?
    未成型的赤发出尖锐的叫声,在火焰中即将分裂开来。
    云舟渡一挥手将烬欢也掷了过去,模糊不清地哼了声。
    已经燃烧起来的阁楼遭受了第二次摧残,伴随着一只只浑身冒火的赤跳入池塘,开始摇摇欲坠。
    作者有话说:
    任清宵:
    剑是这么用的????
    云舟渡:心虚.jpg
    沈千眷:心虚.jpg
    x2
    前世回忆顺序好像有点乱(毕竟稀碎),回头拼一拼问题不大~
    23、红衣枯骨(四)
    ◎他浑身发凉,如被扼住喉咙,溺在水中动弹不得。◎
    陈穆带着三个师弟师妹来到东稷镇已有两日,他在接除祟令时便知会有其他宗门的仙友前来,便带着师弟师妹在东稷镇等了等。
    东稷镇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就是这种奇怪的安稳,让他一时找不到头绪。
    揽月楼他也潜进去查过,比镇上其他地方都要干净,唯一不寻常便是那荷花池。池中是否暗藏玄机暂且不提,就说到了夜间不可忽视的冲天魔气便让他就此止步。
    他们打探了两天的消息,算算日子和他们同时接了除祟令的仙友也该来了。
    陈穆正在酒馆与打酒的老伯说话,七师妹白以梦咋咋呼呼跑了进来。
    大师兄大师兄,揽月楼出事了!
    黑烟从揽月楼的方向飘来,很快空气中都弥漫着焦味。
    嚯,是哪个不要命的跑揽月楼玩火。老伯朝外张了眼,拎着酒壶就往回走,丝毫没有要去管揽月楼的意思。
    陈穆:陈九、陈十呢?
    他们不肯回来通知你,非要去跑去看热闹,我拦不住他们就师兄你等等我!
    陈九陈十两个孩子都不足十岁,正是玩心重的时候。门内规矩繁多,两个孩子听多了同门下山历练的趣事,天天缠着他要去历练。他们历练是假,历练陈穆倒是真的。这一年见两人修为都有所长进,便想着此次接个黄级令带他们下山玩一玩,哪知道东稷镇的情况比上报的要严重多了。
    带着两个孩子他不能冒险,便只能等同样接了东稷镇除祟令的仙友来,谁料到还是出事了。
    你们是谁?为何在这里放火!陈九踹开虚掩的门,提着木剑喝道。
    个头不高,可谓学的有模有样,气势十足。
    身后的陈十小尾巴似的坠在陈九身后,瞄了眼远处的楼阁,不甘示弱道:还不快快招来!
    云舟渡一剑又一剑将池塘里冒出头的赤打回去,而沈千眷则到处逮跑出去的赤摁回水里。正忙得团团转,忽然有人闯了进来,还是两个穿着道服的小童。
    沈千眷:
    哇,这是什么?妖怪吗?!陈十探出脑袋来,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自己看错了。
    快被逮住的赤非常给面子地喷出一口熔岩,沈千眷闪身躲避,炙热的熔岩落到地上,地面上早已坑坑洼洼,几乎无处下脚。
    呼,好烫好烫,九师兄,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大师兄吧。陈十感觉地下的火隔着靴子烧到了脚底板,来回踮着脚扯了扯陈九的袖子提议道。
    陈九热得面色渐渐涨红,依然耿着脖子道: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
    沈千眷用绳索套着赤的脖子甩回池塘,赤这种东西杀不了,它会分裂,只会越杀越多。
    闻言,沈千眷嘴角一扯,笑道:行啊,这只归你们了。
    话音刚落,一只才分裂出来的赤朝他们扑去,光是个头就有他们两人加起来高。
    云舟渡晲了他一眼,却未阻止。
    陈九陈十这哪还待得住,幸好离门口近,手软脚软地跌出门外,一个叫的比一个惨。
    浑身冒火的赤正要追出去,到了门边却像撞上了气墙弹了回来,被沈千眷一绳索套住脖子池塘拖去。
    你还没说完呢,赤和天都又有什么关系?
    云舟渡:你想想天都是什么时候得到赤冥幽虚的相克之法。
    这个沈千眷还真没怎么注意:大概就是近几年。
    是正正好好十个月后。
    沈千眷诧异:那么早?
    云舟渡:他们第一个驯服的便是赤。
    沈千眷:你怎么知道?
    池塘的水不断的蒸发又不断从地下涌出来,一块牌匾哐当砸了下来,与此同时,数十只湿漉漉的赤从池塘一跃而起。
    因为只有赤,无主。云舟渡撒出一把灵石,每一颗都如有千斤重,将冒出头的赤直接打回水下,天都想要收服其它三种魔物,就必须拿下赤。
    沈千眷欲言又止,阵修穷果然是有道理的。
    你是说,除了赤,其他三种魔物都有主?他忽然反应过来云舟渡说了什么,这事他还真一点都不知道。
    云舟渡嗯了声,道:其它两种我不知道,但是虚
    沈千眷将最后一只逃逸的赤投进水里,云舟渡便要开始在池塘设下结界,他停顿了下,看向沈千眷道:你死的那年,世上的虚全都发狂,不到七天毁了近半个修真界。
    他眸中带着困惑,探寻的目光让沈千眷一愣。
    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何况是从没接触过的虚。
    巧合吧。沈千眷一鞭打落跃起的赤,溅起一片水花。
    各类飘浮在空中的天材地宝随着云舟渡往池塘丢了颗石子一同落入池塘,一个漩涡出现在池塘中心,摧枯拉朽般将池塘里的所有活物搅碎。
    沈千眷:不设结界么?
    云舟渡:没必要。
    他随后取出一个小瓶,金色颗粒倒入池塘,不一会儿池塘没了动静。
    云舟渡收了剑,继续道:不是巧合,在第七日大批的虚守着你的尸身沉入地下,此后世上再也没有虚。
    也没有你。
    这话沈千眷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只得转移话题道:那天都是怎么收服赤的?
    原本扒着门框偷看的陈九和陈十脑袋上各挨了一下,看到身后来人委委屈屈喊了声:大师兄!
    云舟渡视线扫了过去:喏,来了。
    揽月楼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地上熔岩滚滚,让人无处落脚,不似人间,倒像炼狱。
    未被殃及的池塘边上,一红一白两名少年正谈笑风生,与这炼狱般的场景格格不入,闻声纷纷偏头看过来。
    他们瞧他的眼神不似初见,但陈穆却是的的确确头一次见他们,毕竟这样出众的容貌只要见过一次便不会忘。
    他将这归咎于错觉,隔着老远冲他们喊道:两位仙友!揽月楼有异,即便是现在烧毁,明天一切都将恢复,还请出来一叙!
    红衣少年向他作了一揖,随后身前那摇摇欲坠的木门砰然合上。
    沈千眷挑了挑眉:怎么说?
    前世故人,此世却是敌非友。云舟渡朝他走近了两步,抓起他持剑的手,你不也一样吗?
    前世在东稷镇只有陈穆一人逃了出来,他以叛逃之名上了天都的通缉令。说出的事实真相与天都对外的说辞大相径庭,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人相信。
    他在揽月楼大火中毁了嗓子和半张脸,狰狞又可怖,于是他常年兜头照面,过街老鼠般躲着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成了天都最强的对手,他所凝聚的势力曾险些将整个天都覆灭。
    临死前,陈穆拄着旗帜,一一扫过为杀他而来的修士,嘶哑着嗓子:天都就是一座大山,压的所有人喘不过气。但总有一天,被压在山下的人会幡然醒悟,会奋起抗争。修道本就是与天争命、逆天而行,没有谁甘愿一辈子屈居人下,做条可怜又可恨的走狗。
    成王败寇。
    他是失败了,却也成功了。他选择自爆元神,选择了灰飞烟灭,那句话却如魔咒留在了所有人心底。
    云舟渡垂下眼,他也是在确认了昨夜所杀四人来自天都地牢,并且身负传染性极强的慢性毒才下了这决定。
    沈千眷扭动手腕,啧了声: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云舟渡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滑,白皙的手一把抓住了剑刃,殷红的血顺着剑身滴落下来。
    沈千眷一惊,忙松了手,寂秋咣当掉在地上。
    云舟渡将滴着血的手伸到池塘边上,含笑看着他:你想不想看焰火?
    血液在池中化开,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高。
    轰
    整个池塘如被点燃,火光霎时冲天而起。
    莫痴是一颗棋子,陈穆是,骆瑜是,元清正是,你我又何尝不是。云舟渡浮了起来,火舌朝他席卷而去。
    云淮离!
    沈千眷眼中只剩火光,他看到火焰中两人刀剑相撞在一起,仇恨、憎恶、怀疑,隔世的情绪纷至沓来。
    他浑身发凉,如被扼住喉咙,溺在水中动弹不得。
    师兄,信我一次。
    24、红衣枯骨(五)
    ◎你还是不信我。◎
    火焰爆裂开来,仿佛要将天炸穿。
    赤在烈焰中复生,它们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狰狞着面容拼命往上爬。忽然一道结界笼罩了整个揽月楼,火从里瞬间铺满了整个幽蓝的结界。
    云舟渡被拉扯着缓缓沉入池塘,清澈的水中倒映着红衣中的白骨。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好似陷入了梦魇,随着他渐渐沉入水中,池塘中开出血莲。
    当血莲开遍池塘时,他也就真成了一具白骨。
    云淮离,你骗我的还少吗?你要我拿什么信你?
    沈千眷吐出口灼热的气息,调动僵硬的手脚,要将他从水里拽出来。可手才触及他的肩,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卖包子嘞,刚出炉热腾腾的包子~这位大哥,要来个肉包吗,皮薄馅足
    雪下的很大,一个穿的极为单薄的小孩冻得手脚发紫,他颤抖着站在摊位前,两眼盯着包子拽紧了自己衣袖。
    他也不知从哪来,一双草鞋早已磨破,衣衫虽然破旧,却没有街边小乞丐那般脏乱。
    这个又瘦又小的孩子是云舟渡?这是他的记忆?
    小孩,要吃包子吗?小贩低下头热情地问道。
    小孩猛地点头,随后又道:我没有银子,用这个换可以吗?
    小贩听到没有银子脸上的笑便消失了,看他拿出了一块小巧的玉牌,上面雕着云纹,中间还刻着个古字。小贩并不识字,只知道这灰白的石头街边一抓一大把,即便雕的好看些,石头依然是石头。
    他手一扬,将石头扔远。
    没钱吃什么包子,去去去,别站这影响老子卖包子!
    云舟渡吓了一跳,忙跑去捡。
    所幸雪堆积的很厚,玉牌没摔坏,云舟渡正要将它捡起来,一只手却比他快了一步。
    那人面若冠玉,冷冷清清的模样似不食人间烟火,撑着伞替他挡住了迎面袭来的风雪。
    这是你的?
    云舟渡大概是被冻的狠了,慢了半拍才点头嗯了声。
    冰凉的玉牌重新被塞回手里,那人道:收好。
    他将伞交给身后的人,身后的人麻木地接过伞,眼中没有半点光泽。
    沈千眷心中大骇,这是年少时的师尊?!
    不对,这是傀儡,师尊断然不会如此。
    再者傀儡可不会听旁人的话,若他是傀儡,那前面的人是谁?
    一个晃神,那人已经买下了所有包子打包好交给云舟渡:给你的,拿着吃吧。
    空中炸开了朵绿色烟花,云舟渡抬头看了眼:我只要一个就可以了
    不过是一个抬头的功夫,那神仙般的恩公已经不见了,他甚至都来不及道声谢。
    紧接着来了一伙骑着马的修道者,看服饰应是火云宗外门弟子服。街道上的行人商贩纷纷逃窜,有些甚至连东西都不要了,生怕自己跑慢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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