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嗯”一声。
    珍宝阁弟子站在一旁,侧首会心一笑,随即心中又发起愁来——自古三人行必有一人落单,衔玉很好,竞云君也很好,可尊小姐只有一个,这可咋分啊,真发愁。
    第21章 让他骗
    不多时轿厢停止上行,门打开,三人率先走出。
    来到一扇铁铸的圆形大门前,珍宝阁弟子将玉令嵌入门上的凹槽,铁门缓缓打开,如此,才得以进入第六层珍宝阁。
    越往上,珍贵的宝物越少,弟子们最多只能到达前十五层,后十五层只有掌门和长老才能进入。
    下三层多是一些丹药和炼器材料,衔玉不会炼器,给柳催雪拿了许多药,结果他吃了跟没吃一样,丝毫不见好转,也不知道是丹药太次还是他已病入膏肓,衔玉心中大呼浪费,发誓再也不给他拿了。
    五层和四层多了些亮晶晶的宝石,衔玉心中大痒,在展柜前徘徊。按照他以前的性子,说不定早就把那看守的弟子打晕,搜刮一空跑路。
    但现在不行了,他立志化龙,不可以留下黑历史。干爹也说过,成龙后可位列仙班,拥有自己的水府,海底那么多奇珍异宝,陆上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最后还是拿的药,想着丫丫没有痛觉容易受伤,柳催雪身体也不好。
    不管再如何珍贵,能派上用场的才是好东西,不然跟破烂没差。
    如今到了第六层,展柜变少,但柜上东西却比下五层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宝石也更亮更闪了,衔玉眼睛黏在上面,挪也挪不开。
    还没化龙,已经染上了龙的喜好,爱极亮晶晶的玉石宝石,大概跟他的名字也有关系,是生来就喜欢。
    但喜欢归喜欢,衔玉一直很克制,坚定认为那些东西并没有实用价值,就算遇见很喜欢很喜欢的,也坚决不拿,看看就好。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虽然已经活了快千年,却一直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洞府,收集太多的石头也派不上用场。漂亮的宝石是要摆出来看的,藏在墟鼎中,不接地气,不浴日华,很快就会变得黯淡。
    阮芽发现了,拉他衣角,指着一枚鸽血石,“衔玉,拿这个,这个最大最亮。”
    他“哼”了一声,很瞧不上的样子,“才不要,我要去更高层。”
    “可这一层也可以拿呀。”阮芽伸手去抓,衔玉一把拽住她,“一个破石头,又不能吃,有个鸟用?我们再看看。”
    放置在厅中最显眼位置的是一颗巴掌大的白茧,虽是虫茧,能出现在第六层必然有它的道理,衔玉好奇,指着问,“这啥?”
    珍宝阁弟子道:“绣金琉玉,是缎天银蚕所结,但普通银蚕所结的茧只能称之为绣金,想要结出绣金琉玉,需要在养蚕时要喂它吃下北海的鲛绡羽和魔域的砂霆泥……”
    真啰嗦,衔玉问:“有啥用?”
    珍宝阁弟子:“做法衣。”顿了顿又补充,“水火不侵。”
    衔玉一拍大腿,“就要这个。”
    珍宝阁弟子又道:“这一小颗织进布里,大概能做个三四套。”说着打开结界罩,将宝物取出,放在特制的木盒内交给他。
    其实这宝物按道理来说,是该放在第十二层的,不过这是掌门前几日刚刚从外面带回来的,特意嘱咐过,就放在六层。做弟子的嘛,服从安排就好了,他也并没有多问。
    拿了绣金琉玉,三人离开珍宝阁,那弟子站在门口笑着招手,“明天见啊。”
    这句话无疑是激怒了还候在珍宝阁外空地上的三名少年,为首的是三中人的大师兄田华。衔玉大摇大摆,并未隐藏身上妖气,叫他一眼看穿,他鼓起勇气,展臂拦住他们去路,“你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你叫什么名字?”
    衔玉挑眉,下意识伸出手将阮芽和柳催雪护在身后,“干啥?”
    田华:“我看你衣着并非九华山弟子,又是妖身,你有什么资格参加跑山。”
    衔玉:“关你屁事?”
    对方一噎,“你!”
    阮芽拧眉,这几个原来是来找茬的,亏她之前还以为他们是乖孩子呢。她忿忿握拳,“就是可以参加,长老同意的!”
    柳催雪也跟着附和,“对!就是能参加!”
    “你什么你。”衔玉大手拉小手牵着俩傻子离开,往那弟子肩上一撞,“走开,别挡我的道。”
    这些名门正派的弟子总对妖怪有歧视,明明九华山跟绣神山都是同宗同源,却开口就是质问,态度让衔玉非常不爽,故而也没什么好语气。
    少年人爱意气用事,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两个脾气都大得很。田华被衔玉撞得一趔趄,伸手来抓他,“你别走!你不就是仗着妖身强悍,跑得快吗?有本事……”
    “怎么,要打?”衔玉躲开他的手,回头,“是不是要打?”
    话出口时他已经想过,虎王洞已经被柳催雪削平了,整个九华山,除了楚鸿声的卧房,还有哪里能关得住他?难不成夜里跟楚鸿声躺一张床,那老东西用剪刀腿把他夹住吗?
    九华山内,禁制私斗,如有恩怨,可去惩戒堂内的试炼场。但衔玉怎么可能浪费时间跟他们打架,就为了争个面子。
    不等对方回答,衔玉说:“好啊,去试炼场,但有赌注,我要是输了,就把拿到的所有东西都还你们,怎么样?”
    宝贝除了刚拿的绣金琉玉,大多都是丹药,早进了柳催雪的肚子,还什么?粑粑吗?
    可他们三个不知道啊,到底是年少,从小长在九华山,不知人心险恶,一步一句,皆是陷阱,被宝物诱惑砸混了头,“好,比就比!谁怕谁啊!”
    “那你们要是输了呢?”衔玉反问。
    “我们?”
    “就赔给我宝物同等价格的灵石好了,如何?”
    三人到底不蠢,一听要赔灵石,面露犹豫。
    衔玉适时露出庆幸的表情,晃晃阮芽的手,小声说:“走,快走!”
    三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定,衔玉已经走到台阶处,看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师兄,比吧!有债我们一起扛,有宝一起分!”
    “对,我们永不背弃!”
    “他继续跑下去,我们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是啊,比吧师兄,你是我们三个里最厉害的,我们相信你!”
    田华一咬牙,一跺脚,“好!你回来,我们现在就去!”
    衔玉得逞,回过头,还在演,“你……你们!当然要比?不怕输了吗?”
    田华见他反应,心中更加肯定他除了跑得快,并没有什么真本事,立即要拉着他去试炼场,定下比试时间。
    生怕对方后悔,六人马不停蹄赶往惩戒堂,往今日值班的弟子面前一站,“我们要比试,就在今天。”
    这惩戒堂弟子曾亲自押送过衔玉入虎王洞,后来还上雁回山去逮过他,这六个人他都认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道:“你们,要和他比?”
    衔玉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他心中更加笃定,这其中定有什么蹊跷,正欲劝说一二,堂中传来一老者浑厚低沉的声音,“怎么回事?”
    是惩戒堂的谭长老,法宝九炎光缚只用六根光柱就能把衔玉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阮芽害怕衔玉又被捉去关起来,展臂护住他,“是他们,是他们!不是衔玉,是他们硬要比的!”
    她看不出是衔玉使诈,反正衔玉就是天下第一好,衔玉干啥都有他的道理。可她嘴笨,只会哄人,不会同人理论,说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磕磕巴巴闭了嘴,田华拱手行了个弟子礼,才将原委道明。
    谭长老皱眉思忖,门内弟子从小长在九华山,不谙世事,必定是被衔玉两三句话激怒,冲动下作出了决定。如今衔玉也算半个九华山弟子,被他骗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总比将来下山历练时被外面那些不清不楚的人骗好。
    再者,这偌大的九华山,跟阮芽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又有能力保护她的人,竟是一个也没有。柳催雪已经变成那个样子,阮芽又一派天真,只盼着心思玲珑的衔玉能护好他们。
    让他骗吧,让他骗。
    第22章 谢谢您了
    谭长老皱着一张树皮脸,轻抚胡须,高深莫测地点头,“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比试定在当日下午,契约书签订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反悔等于认输。衔玉满意了,临走前还好心提醒他们,“去膳堂吃饱一些。”
    三人只当他说的吃饱些,是下午好比试,却不知衔玉说的吃饱些,大概是接下来的一年他们都没有钱吃饭了,趁着还有钱,吃点好的吧。
    中午衔玉牵着俩傻子去膳堂吃饭,没看见以田华为首的那三名弟子,还替他们感到惋惜,青云宗每个月都会给弟子发辟谷丹,虽说饿不死,可一年不吃东西,那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活着就是为了吃好吃的呀。
    断头饭都不吃,死的时候就知道后悔了。
    这场比试很快在青云宗各弟子间传开来,一方是长年累月霸占跑山榜首的田华三人组,一方是半道杀出来不明身份的黑马,胜负究竟花落谁家呢?
    午饭后跑山的弟子少了一大半,纷纷聚集在惩戒堂内堂的广场上。试炼场有禁制,开启后场外无关人等在场中人看来,就是一颗颗的大白菜,禁制同时会屏蔽掉外界所有声音,使场中人能专心应对。
    但这满地的大白菜里,有一颗却尤其的黑,衔眼一眼就看出那颗白菜的不同——是丫丫呀!
    他冲那颗矮敦敦的黑白菜挥手,那黑白菜高兴得又蹦又跳,一片白菜叶子还牵着旁边一颗瘦白菜,那瘦白菜也跟着蹦蹦跶跶,为他摇旗呐喊。
    衔玉望着那颗黑白菜,心底一片柔软,像小猫爪子挠着心窝窝,还痒痒的。
    “三、二、一,比试开始。”
    十五步开外的田华,手持试炼场专用木剑,举剑向他刺来,衔玉归拢心神,扭头又盯上了田华腰间藏蓝色的芥子袋,看那质地和绣工,猜测他家世定然不凡,不至于输不起。
    本欲一招定胜负,他顷刻间又改变了主意,右手凝水成一柄冰剑,认认真真与他对起招来。
    本该在三个呼吸间结束的比试,硬生生被他拖了一刻钟。
    这场比试不像比试,冰剑敲打在田华手腕和膝盖,纠正他不够规范的手势和步伐,田华起初还满心忿怒,手背挨了几下,又疼又痒,剑都险些脱手,被打得满场转圈,哪还顾得上生气。
    衔玉闲闲往那一站,歪头笑,“专心点,好好学,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田华抿唇,换手握剑,“呼呼”吹了两下被打红的手背。
    “如果站在你对面的是妖兽,或是杀人如麻的魔修,你换手这会儿,已经被砍成九九八十一块了。”衔玉闪身而至,挑飞了他的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专心点!”
    田华领悟力还算不错,被敲打后很快改正,擦擦嘴角爬起来,一言不发捡了剑,继续应战。
    但衔玉始终游刃有余,像悬在头顶的日月星辰,看得见,却始终无法触碰。时常感觉下一瞬就能碰到他,使出全力一击时,他又鬼魅般飘然跃至于人后,踩人家的脚,踢人家的屁股。
    田华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暗算,十个脚趾已被踩得没了知觉,终于忍不住骂开了,“你下三滥!”
    衔玉笑:“下三滥怎么了?我教你的可都是能保命的招式!”
    田华气得大叫:“我才不要学!你真是坏透了!”
    衔玉抬腿,作势要踢他裆,田华脸色突变,吓得就地滚开,衔玉捧腹大笑,“踩脚踢裆挖眼睛,是所有近身打法中最厉害的三招,我可全教给你了啊。”
    在结束的铜铃声响起前,衔玉收招跳开几步远,田华终于可以松懈下来,躺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
    许久,他爬起来,扔了剑,冲他拜了一礼,算是服了,“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衔玉嬉皮笑脸,“说出来吓死你。”
    胜负已分,试炼场禁制撤去,台下已经有人认出他,大喊他的名字。
    “是衔玉!绣神山的衔玉!”
    “来九华山第一天就放水淹了器宗的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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