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独莫名地感觉心头一暖,他放下手中的账簿,端起右手的明前龙井,嫩芽已经被水泡开,慢慢舒展开来,形态千姿百态,煞是好看。他轻抿了一口茶水,冰冷的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这几日,睡梦中,他不再听到喧杂的笛声,只是时常心中会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听到一名女子嘀咕的声音,不知道在高兴地说些什么,有的时候还是叽叽歪歪一大串。
    月白白此时正精心照料家中的那株幼苗。说来奇怪,这株幼苗在移入房中之后,在一天之内长了三寸,看起来还十分健康。根据古籍上所述,长成这么大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喂养肉羹与面食了。
    从这日起,送入月白白房间里的饭量增大了两倍,因为这植物很是贪吃,若是不餍足,便会耷拉着脑袋,一副焉掉的样子。
    月白白只觉有趣,兴奋不已。
    家中二老月老爷和月夫人就有些神情不对了,拉着月白白出来说话,“南宫牧么已经是人家的了,孩子啊,你也得考虑人生大事,别一条心往他身上栓。”
    月白白哼了一声,似是不耐,却还是实话回答道,“爹娘,他才不配,他违背了诺言,我怎么还会对他有感情。”
    月夫人脸色不善,“丫头,你都十八了,像你的几个姐姐,十八岁的时候,孩子都老大了,你现在谁都看不上……”月夫人叹了一声,“月白白啊……”
    “娘,这件事情请你不要插手,我自己……”
    “你个丫头有什么能耐……”
    “请相信我,一定会替自己找一名出色的好丈夫,再给我一点时间。”她坚定道。
    月白白到了房间之后发现,那株植物似乎又长大了许多,而饭量也天天增长,弄得月小丫奇怪地问月白白,“小姐,我都没有看到你长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可以吃这么多。难道……房间里养了男人?”
    月白白责骂道,“你到我房间里看到男人过吗?嗯?”见月小丫摇摇头,继续道,“我最近弄出了个药丸,就是吃晚饭之后,吃一粒,马上就会跑茅房。我最近比较有口腹之欲,所以只想吃东西……享受美味,对了,我这里还有几粒,要不要试试……”
    月小丫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小姐,你是觉得我薪水太多么……”接着就吓得跑走了,这小姐一味追求口腹之欲,然后一直上茅房,呃……太恶心了。
    而让程叔觉得奇怪的是,程独自从那日出门之后,便失踪了。任凭谁也联系不上他,程叔其实是不用惊讶的,因为程独行踪不定,也不喜欢被人跟着,可是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了一个月实在是让他感到担心,然而派出的人回来禀报找不到少爷。程叔找不到他之后,也只能认了,程独虽然生性孤僻,却也是个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
    月白白在接下去的日子不仅自己不出去,也不让人进门,因为房中的那株植物已经形成人形了,根据古籍上所说,只要完成最后一步,就能心想事成。
    月白白抓了刀,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划,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来,一滴滴地滴到那株植物的根部,根部很快就吸收了鲜血。只是让月白白郁闷的是,下手不知道轻重,血流不止,她吃痛,手忙脚乱地找来纱布金疮药给自己处理伤口。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影,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来,一名高大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全身不着一缕,身材挺拔,结实的肌肉和那白皙却十分有男子气概的皮肤让月白白不由想伸手来摸,随即停住了手,眼睛开始从他的打量到他的脚,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神疏离淡漠,那张抿得紧紧的薄唇,绝色啊,绝色,“啧啧,太像了,太像了……”
    月白白注意他身后还冒着一缕白色的烟雾,知道这名他种出来的男人此刻还未真正进入状态,她急忙从一旁拿来准备好的符咒贴在他的额头,笑眯眯地上前来在他的唇角亲了一口,还不正经地摸了一把,“嘿嘿嘿,男人,以后就是我的了,现在让我好好培养你。”
    从这一刻,圈养正式开始。
    根据古籍上说的,现在开始就要让种出来的人乖乖听话,所以要特别严格训练,然而,古籍上教得这些方法都是适合于动物身上的,比如让狗钻狗洞,让狗学会如何在别处尿尿,让猫能够自动收起爪子……
    月白白脸色一变,看了看眼前这名男子,又比划了一下狗洞的大小,让他钻狗洞……
    不管了,先解决他的服饰问题,这么光溜溜地站在她的面前很是吓人呐。
    她将这个男人放到了床上,用被子将他老老实实地蒙住。月白白有一刻的微怔,她种出了他,那么这辈子无论如何就要对他负责,虽然才短短的两个月,可是她真的很用心很用心地在照顾。月白白又想,若是她种出来的男人与那原版男人相遇怎么办呢?随即又似乎想到别处去了,美男的身体原来长成这个样子,嘿嘿嘿,一只大蘑菇头……想起小时候还特地扒过南宫牧的裤子研究过,不过那个时候好像只有那么点大儿呢,嗯,那个是小蘑菇头。想完又想傻笑,忙用手扯了扯那笑得有些僵的脸,出门招了月小丫,“小丫,去替我跑一趟。”
    月小丫接到月白白的命令,就有些愣住了,男人,高大男人的衣服,她这是要做什么呢?
    月小丫去买衣服的时候,月白白则无聊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茂密的睫毛,紧闭的双眸,紧致的皮肤。好看弧度的唇,她觉得自己每次看他都要惊艳好一会儿。她又拿出古籍使劲地翻着,无意间却在一处很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本“种人”的书籍,她暗想,怎么不早点让我找到呢,根据上面所述,首先要给种出的人取个名字,方便于沟通。
    “嗯,就叫做阿种吧,你是我种出来的,阿种,阿种,听着很顺口。就这个,明白了吗?”月白白朝着床上的人说道,男人本来闭着眼睛,突然睁开,看着月白白带了一个鄙视的眼神,“我叫做程独。”随后又闭上了眼。
    “啊?”月白白又继续翻阅,“人与动物不一样,人比动物有更强的意志力,因此培养一个人的时间会长于动物。而期间人可能会依然有之前的某些意识,大可不必慌张。”
    “算了,程独就程独,叫什么不一样么。”月白白自言自语道,又继续翻了几页,那些圈养动物的方法原来根本就不适用于人,月白白就直接换成“种人”这本书,却惊人地发现书上很多“种”法与自己的种法不一样。原来种动物和种人是两本书诶。月白白起先是有些后怕,后来又想,这人现在不是活生生地被我种出来了么,如此想着才觉得安心了些。
    月白白又根据书籍中的方法与程独交流了一会儿,程独眼中原本的淡漠全部散去,化得清澈而又透明,月白白高兴又告诉他自己叫做月白白,她将自己的手放入到他的手中,“程独,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夫人喏,嘻嘻,不过在外人的面前你就叫我白白,知道了吗?”
    “知道了,夫人。”
    “真聪明。”
    适当的夸奖有助于对方的自信心。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小丫此刻回来了,带回了一身极其普通的衣裳,”深蓝色的长袍,袖口处绣着别样的花纹,月白白拿了衣服,将小丫踹出去关上了门,“没我命令不许进来。”
    月白白让程独换了衣服,又觉得眼前的男人换了个样儿,果然是人靠衣装啊。衣服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月白白看着喜欢,又多瞧了他几眼。后来索性坐在一旁大大方方地欣赏着他。可是程独似乎对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不大满意,抓了抓,皱着眉头道,“这衣服配不上我。”
    噗,好高贵好挑剔的种人哪……
    月白白趴在一边,眼睛追随着他身影,真好看啊。程独唇角微微勾起,也不闲着,走到一大堆放书籍的地方,捧起一本书就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月白白就发现了一惊悚的现象,只见程独的手指着一只毛笔,声音拉长,“起……”
    那笔还真的升到了半空中。
    “落……”那笔又乖乖地躺回到桌上。
    “呃……程独,你做什么?”月白白晕了,暗想他要是将这些东西都学去了,她月白白还不会被扒了皮。想起来就恶寒,急忙道,“那书,你不能看,对你不好。”
    程独似乎是十分听话,月白白说不做,他便放下不做,还很关心地看了一眼月白白,“夫人夫人,我好看么?”
    “好看好看。”月白白咧嘴一笑,心中甜蜜地想,她男人就是棒啊。
    “那你便不应该将我藏着,你该带我出去。”
    月白白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再等等吧……”
    而此刻,月小丫突然推进门来,在眼睛碰上程独的时候,整双眼睛都瞪了起来,惊呼道,“小……小姐,你什么时候养了个极品男人,长得太标致了……”
    方才小丫便觉得此事稀奇,躲在门口偷听,还真偷听出个眉目来。
    这个月小丫……月白白脸色冷然,敲着她的脑袋道,“闭嘴,谁让你进来的。端饭菜来。先别告诉我爹娘,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你千万给我管紧你的嘴巴,否则……”
    小丫一听忙点头,唯唯诺诺应承道,“是,小姐。你放心吧。”
    月白白满意地点了点头,关门进了房,便见到程独坐在那里似乎在冥想着什么,便照搬着古籍上所说,若是“种人”冥想着找记忆,便要用特别的方法将他拉入现实中。当然那个特别的方法也是很普通的,就是当这个“种人”还是种子的时候所吹的笛声。月白白急忙拿过笛子开始吹奏起来。
    程独仰头看她微微皱眉说了句,“原来是你,”随即眉头舒展,轻轻地抿起了淡笑,“夫人,你吹得很好听。”
    月白白见古籍上说,若是认定了此男人为终身伴侣,那么就需要调情,这样可以增加“种人”的忠诚度与性功能。
    呃……月白白不喜欢照本宣科,可是她翻了翻这本书后面,画着的几乎都是男女搂在一起不知道做什么的图,看起来貌似有难度。因此,还是先讲话吧,先培养感情再说。
    “程独,你要说,夫人,我好爱你。”月白白坐在程独的对面,教他。
    程独说,“夫人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夫君,我的幸福永远维系在你身上。”月白白如今觉得说起这些话是有些怪异的。
    月白白又继续对程独说,“你要说,我会宠你,宠你一辈子。”
    月白白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想笑,非常想笑,憋着很是难受,可是抬头跌进程独那双淡墨的双眸之后,脸上的笑意都化为惊讶,那双眼睛带着浓浓的宠溺,脸色平静而认真,“夫人,我会宠你,宠你一辈子。”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语让月白白既紧张又异样,她居然羞红了脸,转过脸去不再说话,这些话都是特定的咒语么,太灵了。
    “夫人,你为什么害羞?”程独又问。
    “害羞你个头,我哪里有害羞。”月白白气鼓鼓地噘嘴,在转身的一刹那唇被程独攫住。细柔的辗转,舌头在她口腔中轻舔,摩挲着她柔嫩的舌头。月白白懵了,没有挣扎,本来还存在着些其它心思,却瞬间被他的吻掠去了意识,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吻,她青涩的不知道如何回应。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门口的人嘴巴张大一个大大的“o”形,怔怔地站在那里动都动不了,随即尖叫一声,“啊!”
    那人无比惊讶道,“七妹,你在做什么?”
    月白白赶忙推开程独,却瞥见他眼底淡淡的笑意。月白白转过身来,“三姐……”
    门口站着的正是月白白的三姐,一身嫩黄色的衣裙将她整个身体衬托得十分娇小,精巧的耳垂上挂着一枚弯月碧玉,更显得皮肤细腻白皙,月如如见转过身来的月白白脸带桃花,粉色的羞意,低头绞着衣角,不敢看她,更是瞪大了眼睛,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月如如又看向站在月白白身后的男人,好一个气度非凡的男子,此刻正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怪她破坏了他的好事,不过他额头上贴着的那黄色的咒符破坏了一些美感,“七妹,你,你……”
    月白白咬了咬唇便向月如如介绍道,“三姐,这是……这是我男人,程独。”
    “咳咳……”月如如在吃惊之后猛敲她的头,“七妹,你不早点说,爹娘刚才还让我想主意,挑哪家公子好,你自己倒是很有能耐啊。”
    “三姐,你能不能不要告诉爹娘,现在他还不适合去见爹娘……”
    “什么不适合,我看你清白都被这个男人毁得一点都不剩了,我就奇了怪了,大白天的躲在房间里,唉……”想起刚才那热辣的情形,脸上多了几分愠怒,“白白,带他去见爹娘。马上!”
    “白白,见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程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呃……”月白白转身见程独看着他,眼中带着某种坚毅。
    “月白白,把他头上的这个符咒拿掉,成什么样子?”月如如刚想伸手却被月白白慌忙拦住,“三姐,你先去跟爹娘说,我带他整理下就过去。”
    “好吧。”月如如也没有多想就扭着腰身走了。
    月白白看着程独皱着眉头看她,不由问道,“你干嘛?”
    程独指了指自己的唇道,“还没有吻亲完。”
    “呃……”月白白见他一脸的认真,没有拒绝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道,“把上衣脱了。”
    程独道,“那一步现在还不能做。”
    月白白不理睬他,脱开他上衣,将一条符咒贴了上去,并嘱咐他,“这个符咒绝对不能撕掉。”又顺手将他额头上的符咒撕去,替他整理好了衣服,接着说,“等下去见我爹娘,你不知道的都不要说,我来替你回答就好。”
    程独没有回答,只是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当月老爷月夫人听到月如如说月白白私下藏了男人,又是惊讶又是生气又还有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心情是自然是十分复杂的,当见了与也白白携手而来的男人之后,说实话,只看那外貌,气势,十分满意。
    可是,无论如何,女儿将一个陌生男子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这种行为,很是伤风败俗。月老爷终归来说,还是怒气占了上风,见到程独过来跟他行礼,不由将头别了过去。
    月白白从头到尾都有些不敢抬头,她其实还没有准备好,这个男人出世的时间还不太长耶,可是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镇定,他甚至拉过月白白的手,跪在月家二老前面,“伯父伯母,我爱白白,愿意一辈子照顾她,请你们将她托付给我。”
    月白白惊悚地瞪大了眼,脸上布满了红云。
    而月老爷,此刻一家之主的气势已经拿出来,“混账,男未婚女未嫁,居然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在下几日未见白白,实在是思念得紧。才偷偷潜来见她,一切都是在下未考虑周全,请伯父责罚。”
    月老爷听到这个理由,也觉得合情合理,也觉得毕竟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女婿,面子还是得给的。瞪了一眼月白白,“你,怎么说?”
    “爹,我们关系很好我非他不嫁。”
    月老爷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来气,看着月白白一脸坚定的样子,叹了口气。[修]想了好久之后,又觉得两人既然是两情相悦,自己又何必棒打鸳鸯,如今所做的便是先好好了解这个男人才是。
    月老爷开始与程独攀谈起来,只是在刚开始听到“程独”这个名字的时候,手不由抖了一下,茶杯掉了地上摔碎了。三姐的眼中也带着异样,盯着月白白,月白白被他们看着发毛,想说话,可见到他们各个神情奇怪的样子住了嘴。
    聊天的过程中,大家对于程独的言行举止都显得很满意。
    月家留程独吃了饭,离别之际,月白白去送他,可是又不知道将他往哪里送,便嘱咐他,“你等下去后门哪儿,我迟点领你回来。”
    程独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的手往手中紧紧一握。
    月白白回去的时候,月老爷眼睛瞪着月白白,却尽量压低声音道,“白白,你跟那程独到了什么地步了?”
    月白白不知道如何回答,“就那地步。”
    “你们不适合。”
    “爹,我或许都有他的孩子怀孕了,哪里还有适合不适合的。”
    大家都听懵了,猜测是一回事,亲口听她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
    月白白也不解释,她想爹怎么知道了程独的名字后反应那么大,良久,才见到他爹的脸上出现了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却还是皱着眉头道,“那程独可是个无情的人,心如铁石,邪教中的一个神话首领,现在我就等你一句话,若是你与他没有半点关系,我马上就报官。”
    “啊?”月白白惊吓,想起那日在路上采集头发的时候,那个男那嚣张的样儿。可是这个程独是自己种出来,又“恰巧”长得一样又同名而已。月白白阻止道,“爹,不管你信不信,他与那个程独真的无半点关系,真的,而且我与他已经私定终身,三姐说得对,我跟他该做的都做了。”
    月老爷一脸不相信。
    月白白又道,“爹,我发誓,可能只是名字恰巧相同而已,程独两字又不是十分特殊,天下同名有的是,否则我就长满满嘴泡泡。”
    月老爷见她这么说,虽然将信将疑却也相信月白白几分,刚才程独所作所为的确不像传说中的那名无情而又丑陋的男人,见月白白这么维护他,又道,“那准备何时成婚?他可曾与你商量。”
    “过一两日,他就会上门来提亲了,到时候还望爹爹不要拒绝。”
    “唉。”月老爷叹了一口气,月夫人到说话了,“我见那孩子不错,挺喜欢的,月白白,你有眼光。”
    三姐也打趣道,“白白,不错。”
    月白白有些小得意,咧嘴对着大家笑。
    月白白又向爹娘告别,当她走出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嘴的一圈很痒,她起先还不在意,当她走到后门放程独进来的时候,只听得程独道,“夫人,你的嘴怎么了,长满了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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