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一个被挤兑到谢韫身边的小修士,修为低微便不说了,胆子比修为还没眼看。
    谢东蓝很快就看不见谢韫与魔修的身影了,他喃喃道:“少主不是一直重伤难愈吗?为什么御剑还能这么快?”
    他实在追不上,心里又十分恐慌,所以掉头飞向谢宇飞所在的方向。
    魔修御剑飞到飞银城边缘,眼看就要越过飞银城的城墙,身后忽然射来一道银白流光,刺穿他的肩胛骨,将他钉死在城墙上!
    魔修疼得浑身痉挛,那剑上寒意惊人,伤口眨眼就结了一片冰:“我看你气血两虚,神魂孱弱,自己就是强弩之末,不如放我一马!”
    谢韫走到魔修跟前,他想说点什么,话到唇齿边,偏偏生出意兴阑珊的感觉。
    魔修面露恐惧:“我虽然是魔修,但是个炼药师!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中了毒,我有一样好功法,能治你的旧伤,让你的修为恢复如初……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可以给你。”
    谢韫稍微提起一点兴趣:“是吗?”
    他横过一尺雪,用剑身挑起魔修的下颌,剑刃在魔修的皮肤上反复游移:“拿出来我瞧瞧。”
    魔修不敢大声说话:“你先放了我,不然……”
    “不然?”谢韫恹恹扫了他一眼,“你难道觉得自己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我现在杀了你,抹除你储物袋上的魂魄印记,还省得与你费口舌。”
    魔修瞳孔颤抖,他知道此人说得不错,他从储物袋中翻出功法,颤颤递到谢韫手上:“给。”
    那功法的一册上写着小小的三个字《吞日月》。
    谢韫一手接过,一手毫不犹豫地斩杀了魔修!
    魔修直到咽气,眼睛依然没有闭上,似乎没想到谢韫一个正道修士,居然言而无信。
    这时候,谢宇飞等人在谢东蓝的指引下追了过来。
    谢宇飞看见谢韫,视线在谢韫手上转了转,眼神闪烁:“少主修为不减,竟然已经解决了这魔修。”
    谢韫懒得搭理他,径直走过去,快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后那个屋檐的阴影下,应该有一道静静凝视自己的身影才对。
    这一回头,谢韫隐约看见一道身影,黑暗中一点正红色极为显眼。不待他看清楚,那身影迅速消失不见,似乎只是他仓促之下看错了。
    暗影处,应白夜迅速背过身,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敏锐,他只不过侧身一瞬,就被对方感知到了。
    而且……应白夜指尖勾着红穗子,他原本是冲着《吞日月》而来,怎么见到这个人,反而挪不开目光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谢韫心脏却重重跳动起来,他这十多年来,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胸膛里有一颗会跳动的心脏,有一副温热且活生生的躯体。
    那躁动太明显,以至于他忍不住摁住胸膛,一种久违到如同隔世而来的酸涩心绪漫上心头。
    谢韫茫然许久,带着功法迅速御剑离去。
    在他身后,几个谢家修士互相对视几眼,有一名谢家长老道:“少主的脾气越发古怪了。”
    谢宇飞低声道:“少主修为受损沉疴难愈,诸位长老包容一下吧。”
    谢东蓝结结巴巴地恭维道:“少主一向倨傲,不如宇飞师兄耐心温和。”
    谢宇飞被恭维得极为舒心,压下唇角的笑意:“我们继续夜巡吧……东、蓝,你就跟着我吧。少主现在恐怕不想见别的人。”
    谢东蓝兴奋道:“谢谢宇飞师兄!”
    ……
    谢韫摆脱谢家的修士,胡乱走到一处巷子里,他能察觉到有人一直不远不近地缀在他身后,然而没多久,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消失了。
    谢韫包在黑色指套中的手指搭在颈边,“这是……不愿意和我见面?”
    随着那道视线消失,谢韫的心跳恢复正常,或者说再次沦为一瘫死水,他心情不大好,眼看街道上的散修逐渐减少,巡夜也差不多结束,谢韫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
    此刻天边隐隐翻出鱼肚白,谢韫屈指点亮屋内的油灯,取出魔修给出的功法。
    “《吞日月》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正要翻开第一页,屋内的窗户传来咔哒一声,谢韫抬袖射出一道剑气:“出来!”
    窗户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即被人掀开,那人一手撑着窗子,蹲在窗棂上,腰间挂着一柄横刀。
    红色的刀穗子被结成平安结,随着那人的动作一摇一晃。
    他在熹微的天光里摘下面具,露出多情的眉目,随即轻轻弯起眼睛:“在下应白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即便活在书中世界,被天道洗脑,也会在不知不觉中游离剧情搞点大事的混蛋二人组。
    不知道说啥,给大家表演一个超大的么么哒吧——mua!
    第49章 积云山
    “应白夜……”
    这三个字在谢韫唇齿间细细碾过一遍, 仿佛默念过一千一万遍,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在城墙下一见惊心的躁动感又一次滚上谢韫心头,提醒谢韫他有一副血肉之身。应白夜身后是谢韫看厌了的夜色, 此刻居然也出奇鲜活起来。
    因为太鲜明灿烂,以至于谢韫觉得这晦暗无光的世界盛不下这份热烈。
    谢韫指尖莫名发颤, 他手指用力压在《吞日月》上, 才止住细微的颤抖, 他道:“飞银城内不曾听过这一号人物。”
    明明在说挑衅的话, 谢韫的眉眼却情不自禁带上笑意。
    这样才对。
    他明明就是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
    他生性不曾有一处冷淡,热烈滚烫得岩浆一样。
    应白夜跳进房间,反手掩上窗户:“无名小卒, 怎么配入谢少主的耳。”
    他本来是冲着《吞日月》来的,一见到谢韫, 却连《吞日月》都懒得看, 目光总是离不开对方。
    谢韫:“你打听得这么清楚,看来是准备已久,所求为何?”
    他指尖微动, 卷轴在他手中缓缓旋转,他料想对方是冲着这卷功法而来, 想来之前见到对方, 恐怕是因为对方早早盯上了给他功法的魔修。
    现在也是因为功法,所以才跟着他到这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现身,而不是出其不意地直接动手。
    他转着卷轴, 余光发现小臂内侧有一道狭长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伤口已经结痂, 他完全没有发现。
    谢韫习以为常地收回视线。
    他感觉不到疼痛,他从这个世界里获取的一切感受都像隔着一层纱雾,疼痛愉快都模糊不清。
    应白夜盯着谢韫:“不请我坐吗?”
    谢韫心里有些意外,应白夜从进来开始,一直没有看他手里的功法,谢韫不动声色道:“请便。”
    应白夜坐在谢韫对面:“我对少主一见如故,总觉得前世有缘,所以……”
    当——
    剩下的话消失在唇边,应白夜视线微垂——谢韫指尖轻动,一柄细长的袖剑抵在
    应白夜颈前,撞在应白夜抬起的刀柄上。
    袖剑森寒,握剑的手指节分明,手腕裹在黑色袖筒中,白得生冷。
    应白夜不去看抵在颈边的剑,反而去看谢韫的手,视线顺着衣袖游移到颈侧,从下颌到眉眼,一寸寸地端详。
    “我一定见过你。”
    谢韫手指微动,屈膝压在长凳上,就着这个姿势,将应白夜抵在桌边:“你梦里见过我还是上辈子加过我?”
    这是一个辖制且极有压迫感的姿势。
    谢韫道:“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是头一个敢轻薄到这个份上的。”
    他生得风流清绝,气势却比容貌更胜,一度让人不敢亲近,何曾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
    应白夜怎么都紧张不起来,反而总是想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哈哈哈。”
    谢韫有些不痛快,用膝盖顶了下应白夜:“笑什么?”
    他这下正好顶在应白夜侧腰,一直姿态放松的应白夜腰腹明显收紧。
    应白夜不笑了,但眼睛里的笑意丝毫不收敛:“我不是笑你,是我一见到你,就总忍不住开心。我一看见你,就只能看着你了。”
    他说话时,依然紧紧盯着谢韫,如他所言一般,除了谢韫以外,什么都不能入眼。
    一句话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谢韫还是应白夜自己,都没料想到应白夜居然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搭话的人说出这种话。
    但让谢韫走神的,并不是情话一样的轻薄,而是“开心”两个字,他恍惚了一会儿,意识到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情绪了。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五年。
    谢韫收起袖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应白夜的手腕。
    越靠近越能清晰地感觉这个世界。
    谢韫垂下头,逐渐靠近应白夜。
    感受他的呼吸、热度、皮肤、心跳……感觉这个人活着,感觉自己活着。
    应白夜一手搭在谢韫后腰,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谢韫猛地退开,腰间的谢家令牌微微震动起来,这是谢家召他回去,谢韫怔了怔,放开应白夜:“你自己好好待着吧。”
    谢韫随即开门出去,结账后迅速离开了这家客栈,他怕自己待得再久一点,就要忍不住将应白夜据为己有了。
    客栈内
    应白夜靠在桌子上,他一手抵着下半张脸,房间内还徘徊着谢韫的气息,他坐了一会儿,轻声道:“雪融化的味道。”
    他把玩着刀穗子,轻轻扫在侧脸:“要不要再去找他呢?嗯——我想要的东西还在他手里。”
    应白夜愉快地下了决定:“那就再去吧。”
    此后每日夜巡,谢韫独身一人,每到灯火阑珊的时候,总能在某个路口拐角看到应白夜。
    有时候带着山间摘来的野果,有时候捧着一壶烫好的灵酒,有时候什么也不带,只是笑吟吟地倚在树边。
    谢韫渐渐习惯了夜巡时身边跟着一个巨型挂件:“你总跟着我干什么?”
    应白夜想了想,“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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