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朱小姐站起来,又变成了人首蛇身的狰狞模样:“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把朱昌喜的魂魄给藏了起来。还给我,你把他的魂魄还给我!”
    “你就在这里,我有没有把他藏起来,你看得很清楚。朱小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最不想见到他的人,最讨厌他的人,最想要他滚得远远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现在他走了,不管生死都不会再出现了,你又何必表现的这么一往情深呢?”
    “如意姑娘,你这么说朱小姐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这坏人是朱昌喜,朱小姐她也是被朱昌喜所害,她讨厌朱昌喜,不是正常的吗?”小盛子颇有些怜香惜玉的仗义执言。
    刑如意没有理会小盛子,而是看着朱家小姐问道:“朱老爷之所以日益讨厌朱昌喜,全都是小姐你的功劳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祖父跟外祖父都是草寇,你们朱家原本做得就是黑道上的生意,也就是你方才口中所说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可你心里清楚,从你祖父晚年开始,就一直想要把你们朱家的生意洗白,他跟你父亲努力了两代人也只是让你们朱家游走在黑白两道。
    你爹之所以利用你大伯父,也是为了让你们朱家洗白,从此之后,只做堂堂正正的生意人。你夫君朱昌喜读书不怎么的,至少没到考状元的份上,但他对经商颇有天分,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把你们朱家的生意打理的是妥妥当当。你担心你爹会越来越喜欢他,就开始在背后生事。你故意借用朱昌喜的名字去搅乱你爹私下做的那些生意,然后栽赃到他身上。
    朱小姐,你当真以为你的夫君朱昌喜是不知道的吗?
    他为什么改姓?就是想告诉你爹,他帮朱家赚的每一分钱到最后也还是姓朱的,他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对你们朱家更是一心一意的。
    你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故意去找你爹的合作伙伴,说你的夫婿骗了你爹,想要吞并你们私下的那些生意。那些人寻上门来,你爹半信半疑,却又不得不为了保住朱昌喜故意难为他,甚至是殴打他。
    不仅如此,你还多次串通账房,在你爹爹面前无赖自己的夫君,说他拿着你们朱家的钱去接济自己的舅舅舅母。你还趁着朱昌喜去别处查账的功夫,故意在家生事,说你婚后迟迟没有怀孕是因为朱昌喜不喜欢你,并且背着你跟你院子里的丫鬟不清不楚。
    那些丫鬟为什么会死于非命?就是因为你说的这些话让朱老爷恼羞成怒,借故殴打她们。
    朱昌喜为何能狠下心来给你爹下毒,也是源于你这个做女儿的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
    朱小姐,你们朱家走到今天,你着实功不可没。”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朱昌喜离开你们朱家,你只是想要让你的父亲看到,这天下的男人统统都没有你相中的那个好。你只是想要结束跟朱昌喜之间的婚姻关系,然后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可是朱小姐,你当真以为,你爱的那个人也像你爱他一样的爱着你吗?你当真以为,你爹去朱家提亲,看中就只是朱昌喜读书人的身份。你当真以为,那个人,会比朱昌喜好吗?”
    “他自然是最好的!”
    “好,那我再问你,你可知那人早有婚配,不仅家中有妻子,且还有一个儿子。”
    “知道,可他与我一样,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做不得主的。况且,他被迫成亲时,也还不认识我。”
    “这些都是他告诉你的吧?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利用你们朱家私下的那些关系网去查一查。”
    “查什么?他是不会骗我的,我也没什么可让他骗的。”
    “没什么……”刑如意气得差点在原地转圈圈:“你还没什么让他可骗的,你都被人骗干净了,还说没什么让人可骗的。我问你,他的发妻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孩子呢?孩子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患病死的,在三个月前。孩子?孩子我不知道,听说是让孩子的外祖母给接过去了。说是老人家接受不了女儿的突然去世,想要看看孩子,聊以慰藉。”
    “听说,听谁说的?是听那个男人对你说的吧。”
    “我……”
    “那我告诉你,那个男人的妻子不是患病死的,而是被他骗到荷塘边溺死的。他妻子死的时候,腹中已有了两个月的骨肉,那男人的亲生骨肉。至于他们的大儿子,也不是被孩子的外祖母给带去了,而是被他给送人了,收了钱的那种。”
    “不,不会的,你说谎,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我是不是骗你的,你到地府找到他妻子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刑如意叹了口气,跟着摇头:“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是真心所爱之人?我告诉你,他当初追求他妻子的时候,上门去求亲的时候,对他妻子说的话,比对你说的还要诚意十足,还要缠绵悱恻,还要婉转动听。可事实上,他看中的就是他妻子所能带来的陪嫁。你以为他是颇有傲骨的读书人,事实上,他是一个嗜钱如命,善于伪装的赌徒。这城里的赌坊老板,十个有八个都是跟他熟悉的,你若不信,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若只是为了钱的话,那他当初干嘛要——”
    “干嘛要拒绝入赘你们朱家是不是?因为一旦入赘朱家,他就没办法隐藏自己了。他嗜赌如命,根本不会理财。就算你爹将你们家的铺子都交给他打理,用不了半个月,就全变成他的赌资了。这若是别的人家,他还能勉强一试,可这洛阳城里,谁不知道,你们朱家是草寇出身,在背地里也是有些势力的。他又不傻,天天把脖子卡在刀刃上。”
    “那他为何又……”
    “因为你足够傻啊。”刑如意直言不讳,“你刚刚心里是不是在想,他之所以害死自己的妻子,是为了不让你受委屈,是不想你嫁给他做小。那他是不是还告诉过你,他虽对妻子无情,奈何妻子却对他有意,且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若非妻子自愿离开,他实在不忍心写休书给她?”
    “是说过。”
    “一个连些休书都不忍心的男人,会舍得害死自己的妻子吗?一个连自己妻子都舍得去害的男人,会不忍心写休书吗?所以啊,他的这些话,一听就是假的,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就没有可深入的探讨性。他之所以下定决心对自己的妻子动手,源于两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是他妻子出嫁时所带来的那些嫁妆都已经被他赌光了,甚至连妻子娘家的钱能骗的也都骗来了。不管是妻子,还是妻子的娘家,对这个男人而言,都已经属于无利可图,属于可以被随手放弃的。
    其二,是你对他一往情深,且看起来比他原本的那个妻子更好骗的样子。最关键的是,你人够傻,你会主动送钱给他花。在得知你与夫君不合,且你爹已经开始讨厌你夫君的时候,这个走投无路,又急需赌债的男人觉得有利可图,自然也就愿意狠下心来试一试。”
    “这些事情,姑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开胭脂铺子的啊,如意胭脂铺,这每天除了卖胭脂水粉外,就是坐在铺子里听她们说东家长,西家短的,听多了,不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不信,这叫不到黄河心不死。没关系,你死了,朱昌喜也死了,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还活着啊。你现在就在城东的必应赌坊,你可以过去看看,看看你喜欢的男人,在卸下伪善的面具之后是不是还如你想象当中那般,是个清风朗月的读书公子。”
    该说的事情说了,该办的事情也办了,这剩下的就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刑如意打了个瞌睡,拉着狐狸就出了朱府。
    “常大哥,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朱小姐是鬼,鬼的事情,不属于咱们能管的,随她去吧。朱昌喜已死,即便他曾是谋害朱小姐和朱老爷的凶手,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再追究的必要。至于这朱老爷的事情……”常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朱广志。
    “两位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把朱昌喜这个杀人凶手的话放在心上的,我也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我弟弟的事情,我会管的,我弟弟的病,我也会继续请大夫诊治的。”朱广志赶紧举手发誓。
    “你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就不会跟自己的利益过不去。”常泰拍拍朱广志的肩膀:“听说你有个儿子,且头脑还不错,好好培养,这日后朱家的生意,怕是要落在他的肩上了。”
    朱广志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的弟弟家里只有一女,如今女儿女婿都没了,他自己又身中剧毒,后半生怕是要一直在床上度过。这里里外外的生意,自然要依靠自己。等弟弟百年之后,这朱家偌大的产业,也只有自己才够资格继承。可为了以防万一,他寻思着,可以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弟弟,反正他府中有妻有妾,在生两个也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朱广志的眼睛都笑得眯缝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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