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起,落。
    门从里头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无头的女人。
    说其无头,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她的头被双手抱着,就搁在胸口的那个位置。
    她的耳朵,应该能听见她的心跳声,假如她还活着的话。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女人抱着的头轻轻扬起,露出一张略显平淡的脸来。
    “我的头掉了,能不能麻烦掌柜的帮我缝起来。”
    这种生意,若是搁在以前,她是不做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对于顾客她亦不能挑剔太多。随让了让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团线,一团似鲜血般红艳,一团似深夜般浓黑,女人选择了红色。
    线从颈部的皮肉里穿过,留下一条浅浅的红色痕迹,铜镜中,女人的头终于与分离的脖子连到了一起……
    七月的最后一天,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天气闷热,没有一丝风。
    洛城市刑警支队的警官常泰从警车里走出来,他眉头紧皱,带着一丝不耐烦。下车之后,随意地靠在了车门一侧,掏出香烟,点燃,吐出一道烟圈,右手则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前天傍晚,市110报警中心接到电话,说是孟县城关镇市府东街中央花园哪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死者是一对母女。
    母亲名叫朱利利,三十多岁,孟县本地人,离异后带着女儿一起生活。案发现场就是母女两人的住所,母亲朱利利趴在卧室里,割掉的头颅则被扔在了卫生间的马桶里。
    女儿死在儿童房,现场有一张打印的朱利利的照片,凶手似乎是在暗示警方,朱利利女儿的死完全是因为她的母亲朱利利。
    凶杀,还是情杀?
    警方更侧重于后者。
    然而,通过近一天的走访发现,这个死者朱利利生前的男女关系混乱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就连那些工作了多年的老刑警在看到资料时都忍不住说了句:“扫黄打非时抓的那些人都没这个朱利利能搞。”
    朱利利的工作圈儿相对简单,可社会关系复杂,尤其是男女关系混乱到了几乎理不清的地步,光是初步确认与其发生过不正当关系,且维持较长时间的就有四五十人之多,简直是刷新了他对这类女人的三观。
    更可怕的是,她还是个母亲!
    “头儿,你说咱们洛城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女人?”梳着马尾辫,穿着短t牛仔裤的女警官丁当拿着一叠资料下了车。“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东西,这个死者朱利利就是那种典型的靠着工作找男人,靠着男人求上位的老百姓口中常说的那种没脸没皮的职业小三,她找的这些男人几乎都是有家有口,有老婆孩子的。”
    丁当说着,把资料往常泰跟前一递:“要我说,像这种女人死了一点儿都不意外。乱搞男女关系就算了,还专门破坏别人家庭,不死都对不起社会。”
    “具体的。”
    “案发现场的这套房子,房主是朱利利本人,但根据她的邻居及物业反应,这个朱利利经常会带不同的男人回家同住,时间长的三五个月,时间短的三五天。另外,这些跟朱利利有关系的男人很多是同时存在的,因为时间线都是交叉的。邻居们私下对她颇有微词。
    另外,在走访取证时,也有邻居向我们反应,这个朱利利性格很好,为人处事都是较为圆滑的那种,哪怕你当面骂她,打她,她都能心平气和的叫你再谈谈。
    她本人虽有正式工作,但爱慕虚荣,花销极大。据说,她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开的汽车都是靠跟男人睡觉得来的,更可怕的是,这个朱利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嫌疑人呢?”
    “太多了,几乎每个与她有关系的男人,甚至包括她的前夫,前夫的亲戚都可以被列入嫌疑人的范围,所以头儿,我们接下来的走访和调查工作很那是相当的多。”丁当瞥了眼手中的资料,“我最讨厌这种被害者了,自己活着的时候乱来就算了,死了还给我们民警添麻烦。”
    “没有麻烦,还要我们民警做什么?”常泰掐灭了香烟:“走,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朱利利家门外围着一圈警戒线,因为调查还没有结束,所以门口站了一个值班的小民警。常泰带着丁当钻过警戒线,进入门内。屋内的血腥味儿还没有消散,加之天气闷热的缘故,导致室内生了几倍的蚊蝇,嗡嗡的乱飞乱撞。
    “没有撬锁的痕迹,且凶手离开的时候还将门给带上了,这说明是熟人作案,至少是死者朱利利认识的人。朱利利当时是趴在那个地方的,主卧室,头朝向窗户的位置,脚对着主卧房的门,说明凶手是突然出手的,再将其击倒之后,才痛下杀手。我记得,记录上写的是,朱利利当时穿了一件特别那啥的连衣裙。除了这个女人原本就比较不注意外,余下的也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是她相好的。她开门之后,将凶手往自己卧室里领,而不是让其坐在客厅里,还故意将女儿支走,一看就是经常带男人回家做那种事儿的。”
    “既然有了调查方向,就别闲着了。”
    “没闲着,来之前我就已经梳理好了。”丁当献宝一样的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嫌疑人之一,朱利利的前夫。通过调查,我发现,这个朱利利原本是一个连护士资格证都没有的三无人员,认识她前夫后,通过她前夫舅舅的关系进入了543医院,成为了一名正式护士。
    可这个朱利利野心比较大,也不是那种安分的,会安心工作的女人,她利用自己作为护士的便利条件,整天往各个科室的医生那里跑,在与医生建立了深厚的同事关系后,又开始往管理层层凑。根据知情者提供的线索,这个朱利利,光是在543医院任职期间,就与五名以上的医生及中高层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成为了该院不公开的秘密之一。
    有付出,就有回报,这个朱利利很快就从一个小护士晋升到了医院管理层,后来眼瞅着这丑事儿快要遮掩不住了,迫不得已才又通过之前打好的关系跳槽到了洛城市白玛医院。别的女人,顶多是给老公带带绿帽子,这个朱利利比较大气,直接送了一个呼伦贝尔大草原给她前夫,更要命的是,她那个女儿都不确定是不是她前夫的。
    发生了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不能忍。所以,朱利利的前夫极有可能因为这些旧恨杀了她。”
    常泰皱眉:“还有吗?”
    “第二号嫌疑人外号叫小黑,从调查结果来看,是跟朱利利保持不正当的关系最为持久的一个男人。这个小黑,等同于一个冤大头的角色,跟朱利利在一起的这些年没少给她花钱,零零碎碎加起来没有十万,也有七八万。
    可惜,一往情深,一掷千金都没有换来这个女人的真心。朱利利在跟小黑交往的同时,还跟多个男人保持不正当的关系。可惜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朱利利自以为可以从中周旋,结果因为第三名嫌疑人,被迫放弃了这个冤大头。故而,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冤大头同志,极有可能因爱生恨,采取极端行为为自己讨回公道。”
    “重点查一查这个小黑。”
    “是,那三号嫌疑人的情况还要介绍吗?”
    “说吧。”
    “这三号嫌疑人就是个笨蛋。”丁当不屑的甩了甩手里的资料:“据悉,这三号嫌疑人本是朱利利的前同事,后来因为在医疗圈儿里发展的还不错,一跃成为了副院长级的人物。这个时候,朱利利因为跟有妇之夫暧昧不清,差点儿被人家原配追到医院打,正愁没地方躲呢,第三号嫌疑人出现了。因为三号嫌疑人的医院科室发展,就把这个朱利利给弄到了自己跟前,结果朱利利抱着送上门的蛋糕不啃白不啃的态度,在明知道三号嫌疑人有家有口,有妻有子,且人家妻子正好在怀二胎期间公开勾搭,一来二去,就把三号嫌疑人发展成自己的上司兼婚外真爱了。当然,这真爱估摸着爱的也不是三号嫌疑人本人,是他的钱和他所能提供的便利条件。”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头儿说的对,可天下没有不爱偷荤腥的猫,况且这臭鱼还是自个儿洗干净了送上门来的。这三号嫌疑人当时跟他的妻子正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且他的妻子刚刚生完二胎,正在家里做月子,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属于比较好攻克的类型。”丁当撇撇嘴:“从技术部门提取的证物来看,这个朱利利为了叮这只有缝的蛋,真是嘘寒问暖,虚情假意,费劲了心思。这么主动,且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是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都抵挡不住。”
    “朱利利被杀时,与三号嫌疑人还有联系吗?”
    “有,不光与三号嫌疑人,与其前夫、小黑,以及众多前任都有联系呢。这正常情况下,因为自己出轨导致离婚的女人,离婚后都是没脸再跟自己的前夫发生纠葛的,可这个朱利利似乎是个特例,她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的。还有,她的心理素质超强悍,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脸皮比城墙都厚。不管人家怎么骂她,怎么说她,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照样该咋咋地。说真的,估摸着那些从事特殊职业的人员都没她这么强悍的心理素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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