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无头女尸坐在铜镜前,手里抱着个头,一动不动。
    就在邢如意想要再靠近一些,仔细看看时,原本背对着她的薇儿转过身来诡秘一笑,接着起身,朝自己的床榻一步一步走过去。
    她的姿势有些奇怪,不是横躺在床上,而是趴着,且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对着床榻再说什么话。
    “严嬷嬷。”
    狐狸伸手指了下床下,严嬷嬷立刻明白过来。她吩咐小桃找来几名丫鬟家丁,先将薇儿连同床榻一起移到了一旁,接着撬开了地上的青石砖,将土也都给挖了出来。
    “箱子!师傅你快看,床下面有个箱子!”
    挖开的土里埋着一个箱子,但箱子很小,既不像是能藏人,更不像是能藏尸的。箱子上落着一个铜锁,在土里埋的久了,已经生了绿锈。家丁也是个手脚利索的,看见铜锁,下意识就用手掰了掰。随着“咔擦”一声,铜锁断裂,小箱子也被打开了。
    “这是什么?”
    小箱子里只搁着一个铜制的物件儿,但奇怪的是,这物件儿上还穿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系着铜钱,铜钱上还挂着一个特小的符包。
    “饕餮。”
    “这个我知道,饕餮是神兽,据说长得很像狼,是个贪吃鬼。”
    “请问严嬷嬷,先夫人难产的原因是什么?”
    “稳婆说是胎儿巨大,且胎位不正,故而一尸两命。”
    “在先夫人有孕期间,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食欲好算不算?”严嬷嬷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也怪我。先夫人怀着小公子的时候,食欲变了许多,总像是吃不饱似的。那时候,我以为多吃是好事,只有吃的多了,先夫人的身体才能健壮,腹中的小公子也能长得结结实实的,加上先夫人只吃不胖,只是这肚子大的比旁人快了些,也就没往心里去。谁知,到了最后,竟会因为这个原因导致先夫人难产。”
    “先夫人不是因为食欲增加了,而是因为埋在床下的这个东西。这间屋子,原本就是先夫人的吧?”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没错,这处院子原本只是一个很小的庄子,是先夫人娘家的陪嫁之物。先夫人怀着小公子时,便住在这里,当时陪着她的还有晚晚夫人。只是,那个时候,晚晚夫人还小,还没有入咱们谢家的门。后来,先夫人去了,这院子也就空置了。夫人,当时还是薇儿小姐,出阁的时候,庄主与晚晚夫人又将这院子当做陪嫁给了小姐。小姐患病之后,庄主便命人将这院子重新修葺扩大了许多,让奴婢将小姐给接了回来。这间屋子,因为是先夫人生前所居住的,只是换了一些陈设,大部分的东西,还都是先夫人活着时使用的。”
    “晚晚夫人当时也在?”
    “是,晚晚夫人与先夫人算是故交,先夫人虽长了几岁,但因着两家老人的关系,平时里也是常来常往的。那时候,先夫人一直拿晚晚夫人当自己的亲妹妹看待。先夫人故去之后,晚晚夫人便搬到府里,尽心的照顾着薇儿小姐,也是因为这个,庄主才娶了晚晚夫人。”
    “薇儿夫人的身体如何?”
    “小时候倒是经常生病,后来长大一些,便好了。”
    “薇儿夫人身体状况好转是否是晚晚夫人嫁到山庄之后?”
    “先生这么一说,好像是的。”严嬷嬷点头应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将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先生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那位晚晚夫人从哪里学的这些,但先夫人嗜吃,的确与埋在床下的这个东西有关。”
    “也只能是她了。先生不知,先夫人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这房内的东西,即便是我,也是轻易碰不得的。可晚晚夫人不同,她很讨先夫人的喜欢,进出这个房间,就跟进出自己的房间是一样的。有段时间,因为庄主要宴客,把先夫人接了回去,晚晚夫人就住在这间房子里,住了得有好多天。”
    “先夫人是被谋害的。只可惜,时间已经过去的太久了,即便是找到了这个盒子,那位晚晚夫人也不会承认的。至于薇儿夫人,也不全是难产的原因,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请先生明示!”
    “去查一查那个孩子陈家是从哪里抱回来的,再查一查陈家新纳的那名小妾的身份以及她与晚晚夫人是否有关系。”
    “孩子,小妾,晚晚夫人?”严嬷嬷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世上的事,看起来像是有着许许多多的巧合,可细究下来,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人在不同的时间用了相似的手段罢了。薇儿夫人不是中邪,事实上,她已经醒了,只是受这盒子东西的影响,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将这个静心珠给她带上,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半个月,她就没事了。”
    “多谢殷先生,多谢殷先生!小桃,快,将咱们准备好的东西给殷先生拿过来。”
    小桃赶紧点头,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又抱了个小盒子过来。小盒子里装着的竟是金元宝,黄灿灿的,煞是好看。
    “这是谢礼,还请先生收下。”
    “这些东西,对我无用,但我的徒儿甚是喜欢。”狐狸接过随手就给了邢如意。邢如意笑眯眯地抱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不管我喜欢,我阿娘也喜欢,我们镇子上的人都喜欢。”
    回到客房已经是后半夜了,狐狸合眼靠在窗台上,邢如意则踩了凳子,趴在他的身上,抬着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亮是红的,看起来很像是蛋黄。她舔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些想念阿娘做的咸鸭蛋了。回味儿一阵子之后,赶紧摇头,将记忆里不断缠绕着的味道给驱离,摇摇狐狸的手,示意他睁眼,然后悄声问着:“薇儿夫人当真是被害的吗?”
    “嗯!”
    “师傅什么时候去查的?”
    “没有查。”
    “那师傅是怎么知道的?”
    “算的。”
    “怎么算的?”
    “……以后教你。”
    “那师傅给我讲讲吧,我现在特别想我阿娘,需要听个好听的故事让我分分心。”
    “想听?”
    “想听,真的想听。”邢如意继续摇着他的手。狐狸长手一伸,将她捞上来,抱在自个儿怀里:“我不是很会讲故事,但如意想听的话,就随便讲讲吧。现在,闭上眼睛,不许说话。”
    “好!”邢如意才说完,就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狐狸低头看着她,将手轻轻覆在她的头顶上,只一会儿的功夫,邢如意就打着瞌睡睡着了。
    “抱歉,我是真的不会讲故事,但那个会讲故事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耐心等一等,你会听到的。”
    天亮后,他们离开了薇儿夫人的院子,与来时不同的是,邢如意手上多了一个装着金元宝的小箱子。打从镇子上路过的时候,正好碰上一队官兵,说是前去拿人的。仔细一打听,这官兵拿的竟是陈家的人。
    “大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邢如意拉拉旁边一个看起来什么内情都知道的中年汉子。中年汉子回头,见是一个小姑娘,便口沫横飞的讲起来。
    “这陈家小姑娘你知道吗?是咱们镇子上最富裕的人家。几年前,这陈家的公子娶了谢家的姑娘,那曾想,那少夫人在生产的时候遭遇了意外。这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人却半死不活的。原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着了,谁知道近几日却又生了新的风波。”
    邢如意扳着指头算了算,距离他们离开薇儿夫人的院子已经过去了三天,按照狐狸的说法,薇儿夫人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什么新的风波啊?”
    “原来陈少夫人难产是被人陷害的,这害她的人,就是她的婆婆还有她的相公。”
    “啊?”
    “小姑娘你也觉得人心难测对不对?这陈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怎么能做出如此缺德的事情呢。我告诉你,这陈家公子原就有个相好的,那相好的不是旁人,正是现在受着宠爱的那名小妾。可这小妾出身烟花之地,哪能去当陈家的少夫人,于是陈家老爷快手斩姻缘,愣是逼迫着陈家公子娶了门当户对的谢家小姐。这陈家夫人,原本也是中意谢家小姐的,可就在谢家小姐快要生产的时候,这陈家夫人突然改了主意。为啥啊?因为谢家小姐肚子里怀着的是个女娃。恰巧,这个时候,那个烟花女子也有了身孕,日子跟谢家小姐差不多,但腹中怀着的却是个男娃。
    烟花女子身份低贱,可肚子里怀着的却是陈家的种。于是陈夫人心生一计,在谢家小姐生产时,将两个孩子做了调换。这件事,原本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谁知,在调换孩子的时候,偏偏就让谢家小姐给看见了。她急怒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陈家担心谢家追究,故意延误时辰,不让大夫去给谢家小姐看诊,一来二去的,谢家小姐也就昏睡了怎么些年。”
    “这陈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不是咋地。这孩子有了,谢家小姐又昏迷不醒了,陈家公子借着纳妾就将自己的心上人给接到陈家,一家三口那是团团圆圆了。再过些年,谢家小姐熬不住去了,这谢家偌大的资产还不照样落到陈家人的手里。黑,心是真黑。”
    “那这街上的官兵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昏迷多年的谢家小姐醒了!”中年男人颇为欣慰的说着:“不光醒了,还将陈家做的事情告诉了她自个儿的亲舅舅。可巧了,谢家小姐这位亲舅舅是个手底下有兵的。这下陈家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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