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庄主听了刑如意的话,便遣管家到庄子里四处去问了。这一问,还真给问出了一点线索。
    庄子里有个姓乔的混子,因脸上长了些麻子,人送外号乔麻子。这乔麻子别的本事没有,就生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而且特别会哄人。这喜娘还没有嫁给乔峰之前,就与这乔麻子走得特别近,至于近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清。
    但有人见过这喜娘曾多次在乔麻子家出入,且还当着旁人说些打情骂俏的话。不过,这些都是在喜娘嫁给乔峰之前。嫁给乔峰之后,两个人虽还有些黏糊,却也不曾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当然,这个出格指的是明面儿上的,至于这私底下两个人有没有什么,旁人就不知道了。
    喜娘不见了之后,乔峰也曾去找过这个乔麻子,可这乔麻子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见过喜娘,还怪乔峰无能,连自己婆娘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乔峰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偏又是个老实人,拿这个乔麻子没有丝毫办法,只能闷着一口气返了回来。
    这乔麻子跟喜娘的事情,乔管事的自然也有所耳闻。在得了乔老爷的指令之后,第一个寻的就是这乔麻子。所谓人精,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这乔麻子虽在乔峰跟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可见了乔管事,腰杆子不由自主的就给弯了下来。
    得知乔管事是为了喜娘的事情而来,直接就将话给撂了出来。说昨日半响的时候,喜娘来找过他,两个人还在房中腻歪了片刻。之后喜娘说有事,就走了。临走还将他栓在院子里的那头毛驴给借了去。
    “就你那头破驴子,杀了都没有二两肉,喜娘要你的驴子做什么?”
    “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破的驴子也是头驴子不是。出门当个脚力还是使得的。”乔麻子说着翻了个白眼:“这庄子里的人都说乔峰比我好。是,我承认,我乔麻子就是个混子,整日里无所事事的不如那个乔峰踏实,会过日子。可若是论疼女人,他十个乔峰都抵不过我一个脚指头。
    喜娘为啥愿意跟我在一起,除了我这张嘴会说好听的,会哄女人开心之外,还因为我乔麻子大气。只要是我乔麻子有的,我这眼睛眨都不眨就能送出去。
    这乔峰家有牛对不对?我记得这牛还是庄主赏给他的。他呢,也的确养得比我家这头破驴子好,可他小气吧啦的。平日里除了耕地之外,都拿那头牛当做祖宗待。喜娘给人牵媒拉线赚的也是辛苦钱,这乔峰呢?不心疼也就罢了,连她出门给套个牛车都舍不得。
    管事的你说说,倘若你是喜娘,你愿意跟着他过这种不冷不热的日子嘛。”
    乔管事面不改色,只淡淡说了一句:“老朽并非喜娘。”
    “知道知道。”乔麻子陪着笑:“不瞒管事的,喜娘跟我说了,等说成了这桩婚事,就与那木头一样的乔峰分开,与我在一处,过长久日子。我也答应了喜娘,与她成亲之后,绝不再浑浑噩噩的混日子。”
    “你老实告诉我,这喜娘究竟去了哪里?”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主家是永安的。她问我借驴子,应该是去永安了吧。这永安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加上办事,来来回回至少得三五日。要我说,喜娘压根儿就不是是失踪,只是懒得与那个木头说。”乔麻子无所谓的撇撇嘴:“倒是那个木头,无事生非,生怕喜娘不会出事似的。”
    “喜娘出庄时,可还有旁人看见?”
    “路上碰见了几个人,也都打了招呼的。这乔木头,若真心关心喜娘,哪能不知喜娘是出庄去了。”乔麻子蹙了下眉:“乔管事你特别来问我喜娘的事情,难不成是喜娘她……这个乔木头,一定是他知道喜娘与我过往甚密,出庄时又骑着我家的驴子,怀恨在心,所以……乔管事,你能不能告诉我,喜娘她到底出了何事?”
    “稍安勿躁,庄主也只是遣我过来问一问。至于喜娘是失踪了,还是去了永安办事,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乔麻子暗暗握了握拳头:“喜娘无事还好,若是有事,我一定饶不了那个乔木头。”
    “混账,你当乔家庄是什么地方,你又将乔老爷放在什么位置。乔麻子,我可警告你,若是在乔家庄上惹事,莫说庄主饶你不得,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还能杀了那个乔木头不成。顶多,顶多也就是出手教训他几下,让他明白,他的娘子他不疼,自有别的男人心疼。”
    “你若真那么喜欢喜娘,当初为何不将她给娶了?现如今,喜娘是乔峰家里头的女人,这生也好,死也好,都是人家的,与你乔麻子又有什么干系。怎么着,你轮不着你出头。这几日,你给我安分些,且莫在庄子里头生事。庄主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真惹恼了,什么后果,你自个儿也掂量掂量。”
    “管事的以为是我不想娶,是喜娘不想嫁吗?还不是因为她那个贪财的前婆婆,就为了那么点儿银子,就将喜娘嫁给了那个乔木头。这心毒的老太婆,害死了一个儿媳妇还不够,还要再坑害喜娘。要我说,她那两个儿子的死,也都跟她做的孽有关。若不是她当初做的那件事……”
    “闭嘴!庄主交代过,那件事,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乔管事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乔麻子瞅了一眼,赶紧闭上了嘴巴。
    从乔庄主的口中得知,他的独生女儿乔芸儿尚未满十六岁,原本也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可一场大病之后,不仅使得乔芸儿容貌尽改,就连性子也变得阴晴不定,让人琢磨不得。
    乔庄主之所以热情的将刑如意与狐狸请到家中,不仅仅是因为柳生的托付,更因为柳生对他提过,刑如意是个能看疑难杂症的女大夫。他虽半信半疑,却也不得不尝试一番,兴许她家芸儿的运气好,这“病”当真就给看好了。
    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乔芸儿站在刑如意面前时,她还是吃了一惊。眼前出现的哪里是一个尚未满十六岁的,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子,而是一个形似五六十岁的老妪。不仅头发白了,脸上也布满了沟沟壑壑,那双眼睛里更是布满了怨气和戾气。
    “咳咳!”
    刑如意连咳了两声,回头看了眼狐狸,却见狐狸眉头微皱,对于她的“回眸”视而不见,也不知道是被眼前的乔芸儿给“吓”着了,还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自家夫君不在线,刑如意只好靠自己了。
    “冒昧的问一句,乔小姐容颜改变,当真只是因为生了一场病吗?”
    “的确是生了一场病。”
    乔芸儿没有回答,回答的是站在一旁的乔庄主。
    “能否允许如意给小姐诊个脉。”
    “芸儿。”
    乔庄主给乔芸儿使了个颜色,跟着吩咐丫鬟,将乔芸儿领到了刑如意跟前。
    乔芸儿虽有些抗拒,却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夫人是亲爹请来给她诊病的,心中再不怎么情愿,也需配合一二。落座时,她用充满着的戾气和怨气的眼睛扫了刑如意一眼,不阴不阳的说了句:“但愿你是个真有本事的!”
    “如意自认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本事再大,也不一定能够应对世间所有的疑难杂症。”刑如意扣住了乔芸儿的手腕:“此时此刻,如意心中所想也必是小姐心中所想。最好,小姐的病是如意能够看的,这样也算对得起庄主的一番信任以及今日的热情招待了。”
    “你是本小姐见过的废话最多的大夫。”
    “那大概是因为乔小姐你之前遇见的都是男大夫。”
    刑如意淡淡笑着,搭在乔芸儿腕部的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气。乔芸儿拧眉,吃痛的低吟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如何??”
    “如意需要再向庄主你确认一遍,乔小姐真的是因为一场病才改了容颜的吗?”
    “是……”
    “乔庄主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否则,就算如意是华佗在世,对于小姐的病情也是无可奈何的。这治病的,总要知道这病的根由是什么吧。”
    “敢问夫人,可是诊出了什么?”
    “自然是诊出了什么,否则如意也不会问乔庄主方才的那些话。”
    “那是诊出了什么?”乔庄主结结巴巴的。
    “庄主若想知道,最好将实情告知。若是庄主为难,也就不必在问如意方才诊出了什么。因为就算如意说了,对于庄主来说,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刑如意说着,又补了一句:“其实,庄主心里是清楚的,不是吗?”
    “芸儿她……”乔庄主欲言又止。
    “都到了这个时候,爹还不愿意说吗?”乔芸儿指着自己的那张脸:“若非爹爹贪心,芸儿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芸儿……”乔庄主张了张嘴。
    “夫人不必在诊了!”乔芸儿站了起来:“所谓父债子偿,爹爹没有儿子,所有因果自然也就由我这个女儿一力承担。先前那些大夫已经说了,芸儿的这个病,寻常人治不得。芸儿就算再苦,也不过这一两年罢了。等过了这两年,芸儿自然也就解脱了。”
    乔芸儿说着苦笑了一下:“只是,芸儿若是去了那边,不知道娘亲还能不能认得芸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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