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扬一边用眼神警告她,一边模棱两可道:“没多少了吧。”
    “反正你也不怎么吃,不如叫人送来给柳姑娘吧!”
    他就知道!
    今天带她来就是个错误!她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撮合他俩!
    “好,那等小爷回去……”
    “不必了殿下……”柳姑娘垂下长睫,眼底水光一闪,竟有些泫然欲泣。
    顾飞扬瞬间又如临大敌:小爷可没得罪她吧!他就知道!
    今天带她来就是个错误!她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撮合他俩!
    “好,那等小爷回去……”
    “不必了殿下……”柳姑娘垂下长睫,眼底水光一闪,竟有些泫然欲泣。
    顾飞扬瞬间又如临大敌:小爷可没得罪她吧!明玉珠也注意到柳轻言的情绪有点不对:“可是在下言语有冲撞之处?”
    “没有,让殿下和明珠姑娘见笑了,小女子就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故人?
    明玉珠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说的话,胡瓜?
    莫不是这故人姓胡?
    “你……”顾飞扬也突然沉下脸来,面带忧色:“你不会是想起郡主了吧?”
    “什么?”明玉珠笑着摆手:“郡主又不姓胡,怎……”
    等一下!这两人惺惺相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柳轻言一脸惊喜的看向顾飞扬:“殿下……你知道?”
    “郡主已去,柳姑娘还是早些节哀的好。”
    明玉珠有点风中凌乱,还真是她?!
    柳轻言被人戳中了心事,一时间真情流露不可收拾,眼角一片湿润。
    她掏出帕子擦过,又低声说道:“让世子殿下见笑了,我,我就是想到这胡瓜本是西域番国种植,禹城离西域近,定有胡商贩卖,郡主一定能经常吃到胡瓜,而如今……她身死沙场,却是连最喜欢吃的胡瓜都再也吃不到了……”
    如此一说,又嘤嘤哭泣起来,莫说她了,任谁听了也忍不住要伤心落泪。
    顾飞扬红了眼眶,她喉哽咽,手上的西瓜也毫无滋味。
    她倒不是为自己可惜,她为的是那三千将士,胡瓜的甘甜滋味,他们却是再也无法品尝了。
    若还能活着回到禹城,回到蓝湖,她一定要向胡商采买大量的胡瓜,用于祭祀往生的英魂……
    哎?不对啊,禹城早就种植胡瓜几十年了,哪用得着买胡人的!
    “柳姑娘,其实……”
    柳轻言摇摇头,擦干眼泪:“小女子失态了。”
    “没有,姑娘乃性情中人,多少男儿都不如。”
    “不敢,不敢,郡主才是女中豪杰,人中龙凤,不论铁骨男儿,还是一介女流,都该以郡主为榜样才对!”
    顾飞扬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明玉珠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光凭这一点已成功达成了共识,没想到她‘死’去一年,还能在某种情况下撮合一对姻缘,如此也算是好事一桩啊!
    顾飞扬道:“我以前常听柳夫子说,你也敬佩郡主,却以为只是跟别人一样,嘴上说说。”
    “自然不是,郡主走后,我一度好像失了主心骨一样,虽我身处闺阁之中,却不知为何,竟能和千里之外的郡主遥遥相感。”
    “哦?”
    明玉珠和顾飞扬同时好奇起来。
    只听柳姑娘说道:“去年,我得知郡主战死沙场的消息,一开始是为郡主伤心难过,但后来有一天,我却梦到了郡主,我总觉得,郡主是被人害死的,她乃巾帼英雄,怎么会死?”
    这一点顾飞扬不能更赞同:“我也这么认为,若无宵小从中作梗,郡主本可以活下去的。”
    明玉珠却叹了口气,确实,有人出卖了她的行军路线,前有埋伏,后无援军,她楞是苦战三天,几乎将蓝湖染红。
    如今想到那场战事的惨烈,她还有些后怕。
    倒不是怕面对蚩然兵的冲击,她怕的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一个个在她眼前倒下,而她,甚至连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柳姑娘道:“后来,时日一长,我竟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郡主,竟开始忧于禹城,若蚩然再袭可如何是好,若陛下撤藩,谁又能出任禹城郡守,守此城关?”
    顾飞扬不无感佩道:“柳姑娘虽居于深闺,却有男子的胸襟!”
    明玉珠连连点头:现在知道人家的好了吧,早就跟你说过,没事多和女孩子打打交道,多认识几个美人,也就不至于魔障一般只想娶个‘死人’了!
    “世子殿下见笑了。”
    工匠们休息完毕又开始干活,柳轻言起身让下人收拾茶水和西瓜皮:“殿下和明珠姑娘如果不嫌弃,不如到内堂坐坐吧。”
    “这如何使得,男女……”
    “使得使得!”不等顾飞扬拒绝,明玉珠就赶忙替他答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青天白日之下,你我都光明磊落,又是知己相逢,高谈阔论又有何不可?”
    “明珠姑娘的胸襟也是广阔。”
    “柳姑娘见笑了。”
    顾飞扬蹙眉,好像他不答应就显得他胸襟不够广阔一般。
    跟着柳轻言进了堂中,因柳夫子不在家,便只有柳轻言一人待客。
    “小女子因崇敬郡主,曾为郡主作过几幅画像,左右无事,不如拿来让二位指点一二?”
    “好啊!”明玉珠忙道:“常闻柳大姑娘丹青一绝,今日若能观赏,也算三生有幸!”
    顾飞扬没好气的嘟囔:“我在市井上见过,与郡主容貌相差甚远!”
    柳轻言却摇头道:“市井传的画作多是旁人看过之后仿的,可这作画跟默书不同,能仿形,不能仿韵,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可将一个人变作另一个人,我所作的郡主之图参照了许多客商的描述,应该是最接近郡主容貌的画像了。”
    顾飞扬这才来了兴趣:“好!那我倒要看看,应该跟我那副画差不多!”
    柳轻言喜道:“殿下也有郡主的画?”
    后者不无得意道:“我那副画应该是京中唯一一副郡主的真容了!”
    明玉珠听到这话险些没吐出一口血来,自尽和长成那样,她选择自尽而亡!
    “太好了!还请殿下看过画后为小女子指出不足,小女子再多加润笔,重修为郡主作画。”
    “好说!好说!”
    明玉珠看这二人相谈甚欢也十分欣慰,真不知该说她眼光好,还是顾骁眼光好。
    如此,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走在大街上都能羡慕死个人!
    昨夜听少年郎一番剖心的言辞,她不是没感动过。
    她甚至还在想,若自己眼下还‘活着’,若皇上没有将她赐婚给五皇子萧源,若靖平世子顾飞扬真的践行幼时的承诺,来禹城向她提亲,她会不会嫁给他?
    会!
    这个答案几乎不用想,她为何不愿嫁给他?
    少年英姿勃发,俊朗飒踏,和他父亲爷爷一样有着一颗忠勇之心,莫说她愿意嫁,天下的女儿家都愿意嫁!
    想来,这样的少年,柳轻言也是愿意的吧。
    摸摸鼻头,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笑里透着些许嫉妒的心酸。
    不一会,柳轻言的婢女取来了她的画作。
    却不是一幅,而是好几幅。
    柳轻言依次将画作展开,明玉珠在被昨夜的‘魑魅魍魉’冲击之后,再次被柳大姑娘的‘如花似玉’冲击了一遍。
    这画上的,哪是什么禹城郡主,简直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儿啊!
    有身着银甲的女将军,正骑着高头大马,她身披霞光万丈,凤眸含着日月星辰,面若银盘,樱唇红润,神色坚毅!
    也有身着彩绸薄衫的仙子于花海中舞剑而起,浑身透着股乘风御奔的姿态,好像下一刻真要飞升一般。
    更有女子身着锦绣华服,端坐椅位之上,含笑而来,眼底尽是慈悲。
    这不是她,明玉珠摇头,她觉得这好像是位菩萨。
    顾飞扬一边看一边笑,笑的柳轻言也跟着笑。
    “如何?我画的郡主像了几分?”
    顾飞扬道:“你这哪是像了几分!简直是南辕北辙!郡主根本不可能长得这么好看!”
    扎心了!
    明玉珠捂住胸口,一脸幽怨的看向顾飞扬,她长得怎么就不好看了?好歹也曾被万千将士封为禹城一枝花,禹城想娶她的大好儿郎能从禹城关排到蚩然去!
    顾飞扬不屑一顾的将那些画推开:“柳姑娘,不是小爷瞧不上你这画,郡主根本不长这样,你画的这些不过都是你一人的凭空想象吧!”
    “怎么可能……”柳轻言道:“我问过许多人,都是根据他们的描述画的,有些还是我画好了拿给他们看,他们都说像极了禹城郡主。”
    顾飞扬却沾沾自喜道:“我却不同,我的画,乃是画师当着郡主的面画下来的,那才是郡主的真容。”
    明玉珠简直欲哭无泪,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侮辱画师还是在侮辱她……
    柳轻言又道:“那,殿下可否将郡主的画给我一观?我也好改进。”
    “不给!”
    明玉珠震惊了,说好天生一对呢!这么快就掰了?
    “小爷的画,只给知己好友看!”
    可她是你未来的媳妇啊!不比什么知己好友重要?
    “给给给!”她着急的替顾飞扬做主:“柳姑娘!给你看!世子跟你说笑呢!”
    柳轻言一听,又满心欢喜道:“当真?那太好了,我现在就跟世子你回去!”
    “不行!小爷什么时候答应!”
    明玉珠却赶紧将他拉到一边去:“殿下,你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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