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珠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靖平王府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小弟那满怀期冀的眼神。
    他问:是你吗,阿姐。
    纵是心硬如铁,也无法拒绝一个孤苦无依的少年。
    但她最终还是摇头回他:若你拿我当姐姐,也不是不可以。
    她浑浑噩噩从马上下来,刚要往王府去,面前冷不丁横来两把长矛。
    她往后退了两步,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复又看向拦门的二人道:“世子说……不让我回来了?”
    “你是什么人?找世子何事!可有拜帖?”
    “我!”她又再次确定这里确实是靖平王府:“你们不认识我?”
    那二人对视一眼,颇有些警惕。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通报的时候,美丽已一路小跑着出来了:“明珠!明珠!你们让开,这是我的好姐妹明珠!”
    那二人还是不肯退让:“府上的人?”
    “是啊!殿下新买的人!不行吗!”
    那二人显然还是一头雾水:“殿下缺人伺候?”
    美丽也并不打算解答,挽着明玉珠的胳膊就进了王府,一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咱们这府上的人都是从靖平来的,他们不认识你也正常。”
    且不说顾飞扬整天带着她进进出出,就是自五皇子要硬闯靖平王府,她在门口奋力阻拦,那时候谁不认识她?怎么今天反而不认识了?
    “他们是……”
    “哦,他们是王爷从靖平带来的近卫!”
    明玉珠脚下一个踉跄,王爷?!
    靖平王顾骁?!
    “你没事吧?”美丽赶忙扶住人道:“是不是饿了啊?世子还说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这会儿该饿了!”
    “没事没事,王爷来了?不是说要再过几日吗?”
    “陛下恩准了,王爷索性也不在京郊的庄子上住了,就先过来了。”
    “那,那他现在……”
    “哦,王爷一路劳累正在沐浴盥洗,世子说你可以先不必过去拜见。”
    她这才放下心来,别人不认识她,但顾骁肯定认识,若顾骁当着顾飞扬的面把她拆穿……
    这酸爽,她简直不敢想象,少年郎会不会因为她的欺骗而大发雷霆?
    以他世子爷的脾性,完全有可能!
    第二天一早,为了避免和顾骁见面,明玉珠早早去饭堂吃了个饭,不顾厨娘的殷切嘱托,她只喝了一碗粥就不吃了。
    “莫不是殿下又要带姑娘出去吃好吃的?”
    明玉珠干笑:“没有,殿下派了差事,我得赶紧出去。”
    有小厮打趣道:“什么差事让你一个姑娘家去做?我们兄弟帮你如何?”
    “多谢,一点小事!”
    厨娘又往她手里塞了两个包子:“拿着,路上吃!”
    “多谢多谢!”
    待她走了,几个跟王爷一起来的近卫不由有些奇怪:“这姑娘哪来的?”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有说世子买的,有说世子捡的!
    也有的说,这是世子的相好,但世子嘛,脸皮薄,不想被别人知道,就做了小厮打扮带在身边。
    这其中甚至还夹着大厨和厨娘对她滔滔不绝的称赞:能吃!能干!能生养!
    于是,没多久,这位能吃、能干、能生养的好孙媳妇就传到了靖平王顾骁的耳中。
    他晨起照例要打一套拳法,一边听属下的汇报一边一脸狐疑的看向伺候在旁的子丑。
    孙子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生出了这种畸形审美?
    找媳妇不打紧,只要此人对孙子没有恶意,他也并非一定要要求门当户对。
    但若找膀大腰圆能生养似子丑这样的……
    他显然是不乐意的,不为别的,为他的重孙都不行!
    “子丑啊,那个叫明珠的姑娘,什么来历?”
    子丑事先得了自家世子的提醒,立刻答道:“不过就是一位奔走江湖的姑娘,因擅驯马,就留在府上养马了。”
    “是吗?”
    他往右侧出拳,劲力破风,依旧老当益壮。
    只是那双虎目却矍铄含光,看的子丑一个哆嗦。
    正犹豫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老王爷又开口道:“是什么人不打紧,不过既已入了王府,又到了世子身边,你得将人看好了,千万注意。”
    “是!世子也如此吩咐过属下!”
    “自古色令智昏,他还能这般清醒也算不错的了。”
    “啊?”子丑有些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是……”
    “对了!”顾骁停下手上的动作,又问子丑道:“美丽有好消息了吗?”
    子丑知道他在问什么,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哎呀!问你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就这么难吗!?”
    子丑摸摸头:“殿下和美丽尚还清白……”
    “什么!”顾骁急了:“我给他的人他不要,结果自己在外头找人!美丽怎么了!是不够漂亮!还是不够体贴人啊!”
    “殿下许是还不懂男女之事……”
    “不懂?那明珠!”
    子丑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赶忙摆手道:“明珠真是驯马的,和殿下也是清白的!”
    “什么!”顾骁这下彻底的急了:“他,他!他都快二十了!怎么身边连个女人都不留!难道去那烟花柳巷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子丑又吓的急急摆手:“没有没有!殿下,殿下在外头也是清白的!”
    靖平王顾骁沉默了,莫不是他孙子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难言之隐那就说啊,实在不行他还有个多年老友成太医!
    怪他!也实在怪他!
    这些年只顾着关心孙子缺不缺钱花,却从未关心过他的下半身!
    如是一想,更是唏嘘不已。
    最后干脆往旁边一坐,长吁短叹起来。
    子丑看老王爷自顾自的陷入消沉之中,一时间也不知该说点什么。
    也得亏是在自家王府,若是在外头,别人看这么一位胡子花白的老爷子垂眉搭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儿孙赶出家门了呢。
    “那,那王爷,属下先,先去伺候世子起身?”
    顾骁挥挥手,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
    子丑迫不及待退下,顾飞扬已经起来了,一边打呵欠一边穿衣裳,子丑从箱笼里翻出一件夹衣给他披上:“殿下,外头起风了,怕是要冷,您多穿点。”
    顾飞扬冷看他一眼,又看看外头的艳阳天,没好气的将夹衣扔开:“别人穿纱我穿袄?你想热死我?”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等将来老了,别人都得老寒腿的时候,殿下您就偷着乐吧!”
    “……”
    顾飞扬懒的跟他啰嗦,推开人就跑的飞快。
    于是王府少不得又得上演子丑抱着衣裳追他跑的画面。
    他起床第一件事本是要去给顾骁请安的,却又猛然止步问子丑道:“明珠呢?”
    “出门了,应该去禹城王府了。”说着又要给他披衣裳,直到被世子爷团成一团远远扔到树杈上,这才作罢。
    “昨天回来也没说什么?”
    “没说。”
    “今天也没说?”
    “殿下想问什么?”
    “没良心!另投他主了吧!”
    顾飞扬恨的直磨牙,大步往爷爷住的院子去。
    子丑欲言又止,私心想着王爷现在应该想开了吧?
    结果进了王爷所住的院子,他老人家居然还坐在台阶上愁眉苦脸!
    “爷爷!”少年郎快步上前:“您怎么坐在这!您练拳了?可是哪里不得劲?”
    靖平王顾骁虽已年近古稀,但他身体一向硬朗,这也是顾飞扬引以为傲的地方。
    但硬朗归硬朗,毕竟上了年纪,若有一点差池那就是大事。
    “无碍无碍!”当爷爷的怕孙子担心,赶紧起身动了动,呵呵笑着拍了拍这个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大孙子。
    “扬扬啊,你这是要出门?”
    “嗯,去汉白书院,若非于夫子管的严,我真想今日就留在家里陪着爷爷好好说说话。”
    “咱们爷俩,来日方长,不打紧!你去吧!少顷我也得进宫去见皇上,少不得还要陪皇上用膳,你安心上课!”
    “好,那我先去了!”
    “嗯!”
    又在孙子肩头拍了拍,都说女大十八变,他这大孙子也是男大十八变,比之三年前高了,也健壮了,真是越看越喜欢!
    可一想到孙子可能有那方面的难言之隐……
    他又瞬间高兴不起来了,一双锃亮的虎目也黯淡了不少。
    顾飞扬被他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吓了一跳:“爷爷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改日再说!快去吧!”
    “哦……”
    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顾飞扬一路上都在忖度爷爷到底想说什么。
    路过添味楼,子丑问他:“殿下,您早饭还没吃呢,要不要吃了再去?属下只带了晌午饭,当然,您要是饿了提前吃也行,属下可以着人再去买来!不管怎么说,属下断不会让您饿肚子!”
    顾飞扬实在受不了他的鸹噪,只得下马进了添味楼。
    没有明玉珠的早饭,他也是食之无味,点了一大桌才发现他根本消受不了。
    “装起来,带着!”
    “好嘞!世子爷您稍等,怎么跟世子爷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今天没来?要是那位姑娘来,肯定能全部吃光!世子爷莫不是就给那姑娘带的?那您可真够贴心的!小的都替那姑娘高兴呢!”
    顾飞扬看看那装东西的小二,又看看子丑,怎么啰嗦的人都被他碰到了?
    到汉白书院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春晖堂里众人交头接耳嗡嗡一片,明玉珠为了躲开顾骁早早起床,此刻正在后头昏昏欲睡,冷不丁手心被打了一下。
    她刚把眼睛睁开,手上便被塞了个小巧的食盒。
    世子爷转身就绕回屏风前头,只留下发辫上的金珠闪过一道光彩,像极了他那傲娇的主子。
    一看那食盒就知是添味楼的,明玉珠喜不自禁,悄悄对顾飞扬说了声多谢殿下!
    后者一声冷哼,却不搭理她。
    马上要上课了,明玉珠拎着食盒出了春晖堂,径直往后园那棵杏树下一坐,打开食盒的时候里头的包子点心尚还有着余温。
    “京城真好啊!这么多好吃的!”她再次感慨。
    刚拈了个包子塞嘴里,耳边就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芙面粉腮的姑娘正站在廊下,她杏眸樱唇,端庄而立,看过来的眸光含着笑意,却无半点越矩的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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