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将连滚带爬的安排人去清点粮仓的损失。
    一股无言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头顶,府尹面色铁青,小心的觑了眼满身冰霜的曲蓁,一狠心跪倒在地,“娘娘,下官失职,请娘娘责罚!”
    “有在这儿磨嘴皮子的功夫,不如去帮着一道盘查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曲蓁冷冽的瞥了他一眼。
    府尹闻言也知道问罪于事无补,眼下最关键的是先搞清楚具体的状况,匆忙一拜,站起身去办事。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盘清点。
    再回来时,府尹面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哆嗦着跪倒在曲蓁面前,不敢吱声。
    看他这番模样,曲蓁心中一咯噔,沉声问道:“怎么样?”
    府尹声颤如筛子,磕磕绊绊道:“只,只余下不足两成……”
    “咔擦”一声,椅子的扶手应声而断,曲蓁利眸如刃,射向几人,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查清楚是什么情况了吗?”
    “查,查清楚了。”
    “隔断阻潮的位置被人动了手脚,东南多雨,致使粮食受潮发霉……还,还有……”
    府尹顿了下,迟疑道:“粮仓内进了毒老鼠,毁坏了一部分粮草后,死,死在了粮仓里……尸体腐烂了……”
    “所以,你们在此之前,毫无察觉?”
    受潮发霉的粮食也就罢了,但毒老鼠死后腐烂在粮仓里,极有可能会诱发瘟疫,就算是余下的两成存粮也未必敢拿给将士们去吃。
    如此一来,城中几乎会断粮!
    百姓家中或许有存余,可军营呢?数万人等着吃饭,这个问题怎么解决?
    曲蓁怒火中烧!
    府尹等人瑟瑟发抖,不敢替自己辩驳,要不是她开袋查验,恐怕这件事要等派粮时才会发现!
    “微臣罪该万死!”
    府尹伏地痛声大喊,心中一时茫然,要是因为粮草而导致潜关失守,那他就是大盛的千古罪人!
    曲蓁怒视着众人,强烈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而来,挤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底下的人跪成黑压压的一片,声声告罪!
    可都到了这时候,问罪有用吗?
    就是把他们都给杀了,粮草就能恢复如初吗?
    她深吸口气,压下那险些失控的情绪,强自镇定,“古家军的粮草由州府派给,大概还能撑多久?”
    “这……”
    府尹思考片刻,面色白的更厉害,“一月一派粮,大概,大概还能撑两日……”
    两日后,才是派军粮的日子。
    “……”
    曲蓁一阵语塞,已经连询问的力气都没有了,饶是她信念坚定,在这一刻也不禁有些怀疑,在将军中毒,守将通敌,军机尽泄,粮草又只剩两日所需的状况,他们真的能守到援兵赶来吗?
    这念头一闪而逝,很快被她捻灭!
    她靠着椅背,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杂乱的闪动着,可用心去捕捉时,剩下的又是一片混沌。
    “娘娘,微臣这就去浔阳府调粮,浔阳城有我朝最大的三座粮仓之一,定能助我军渡过危机……”
    府尹咬牙跪坐起身,“只要微臣日夜兼程,或许,或许五天内能调来部分……”
    接下来他说了什么话曲蓁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脑海中只有“浔阳府”“粮仓”之类的字眼,先前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晰,总算记起来她觉得奇怪的是什么地方!
    “北戎天灾,军需短缺,向来都是攻城掠地后取地方粮草以补充消耗,为什么这次直接毁了粮草……”
    “为什么……”
    “里应外合,大军压境,毁坏粮草是为了避免我们据险以守,拖延大战,能如此巧妙的利用派粮的时机,说明对方很了解城中的情况,所以不可能不知道浔阳府能够调粮……”
    “除非!”
    曲蓁倏地站起身,面上的从容刹那崩裂,眸底像是蕴着一团浓烈的火焰,烧的众人心急难耐!
    “除非什么?”
    府尹下意识问道。
    “除非敌方早已断定,我们根本调集不到粮草……”
    “大盛境内不会出现大批的北戎军,所以能让他们有此底气的,只有两个可能!”
    曲蓁声寒如冰,字字落地戳心!
    “要么浔阳府出了问题!”
    “要么……潜关背后,有人通敌!”
    道路封锁,求援消息传不出去,自然只能是困兽之斗!
    不论是哪个缘故潜关都将大难临头!
    此刻曲蓁已经来不及想未来要面对什么状况,她怕的是连前去四周求援的夜一等人,恐有性命之危!
    “不,不可能吧?”
    府尹颤颤巍巍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谁也不知道北戎到底埋伏了多少细作在潜关附近!
    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故,使得他们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
    “走,去军营!”
    再不敢耽搁,曲蓁和府尹等人疾速往军营赶去,凭着兵符和令牌,一路畅行无阻,这时候诸位将领的清查也已经到了末尾,听到手下将士通禀府尹来了大营,纷纷赶了过去。
    还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八字胡,吊梢眼,拉眉耷耳,一派斗志尽丧的神情。
    “娘娘,他就是城主府的管家,狗东西果然被那假货藏在军营中,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给拿下!”
    “就是,发现的时候,他居然混进了器械库。”
    说起此事,众人愤怒难平,推搡着他直接跪倒在地,抬脚就踩在他脊背上,怒骂道:“这王八蛋拿着刀割断了弓弦,可惜我们动作还是慢了些,居然被他割断了部分弓弦!”
    “这是跟我们玩儿釜底抽薪的计策啊!老子驰骋沙场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穿开裆裤呢!”
    “他已经认了下毒之事,确定是北戎的细作,娘娘,该如何处置?”
    众将领纷纷看向曲蓁。
    此刻大帐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曲蓁仔细的审视着他,沉默须臾,径直开口道:“本宫倒是好奇你们给了什么好处,居然让宜州营参将也为北戎所用?又或者说,为容越所用!”
    话音落,众将领哗然。
    那低垂着头,面如死灰的管家也倏地抬起头来,满面震惊的看着他,下意识开口,“你怎么……”
    话刚开口,对上那骤然阴沉的眸光,他反应过来。
    被骗了!
    而这简短的三两句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使得大帐之中一应将领直冷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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