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所有能想到的因素,曲蓁花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东出尧阳关,沿着北戎与大盛接壤的边境线北上,过三城,最终由千雪山边缘入,直绕绥化府背后。
    “就算是边缘,千雪山附近也是死地,酷寒难耐,所以才没有军队驻守,我们万一迷失方向,那就只能等死!”
    祭酒觉得最后这段路过于危险,比踏入北戎的地盘更危险。
    人有所求就能达成利益联盟,就算出了问题,起码还认得大盛帝后这个身份,那千雪山可不认!
    该死的一个都逃不过!
    “不会的,只要不深入,我就能带着你们穿过去!”
    曲蓁多少还是有些把握。
    祭酒见她主意已定,也没有更好的路线,就不再多说。
    “对了,血手他们还没回来吗?”
    “没有!”
    祭酒摇头,“棠越孩子心性,比较贪玩,或许是忘了时辰,要不我出去找找?”
    “一起去吧!”
    曲蓁搁笔站起身来,取过大氅披在身上,往外走去,祭酒紧忙跟上。
    到了楼下询问掌柜他们的去向。
    “那生的白净的小公子对吧?记得,两人说是要去买衣服,我就跟他们推荐了水荫街上的白记成衣铺,估计是往那儿去了!”
    “该怎么走?”
    “您呐从大门出去,右转,过了石桥有个岔路口,再往右走上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了,白记的铺子挺大的,在我们这儿很出名!”
    掌柜的热情介绍,还想找人给他们带路,被祭酒回绝了。
    “店里生意忙,就不劳烦小二哥了,我们自己过去。”
    “那也行!我就不耽搁两位贵人了。”
    掌柜合手拜了拜,转身去招呼其他人。
    两人按照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那家白记成衣铺,不出意外的问到了他们的踪迹,“那小哥挺有意思,买好了衣裳连东西都没拿,听到卖糖葫芦的就往外跑,我险些都没追上。”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是北边,听说今日有外地的戏班子来唱,正热闹呢!”
    辞别店小二,两人不紧不慢的往那方向走去,人流逐渐多了起来,呼朋唤友,成群结队的拎着板凳往前赶。
    “以棠越的性子,兴许真是来凑热闹了。”
    “少主要管管他吗?”
    祭酒问。
    “不用,左右都要在这儿过夜,他难得出来,四处逛逛开开眼界也好,只要不惹麻烦就随他去!”
    曲蓁不喜拘束,自然也不愿拘着其他人。
    棠越打小跟在容瑾笙身边,除了每年养病出京,其余时间都是在王府里渡过,那四四方方的宅子里每一块砖他都翻过。
    可见生活有多枯燥乏味。
    “少主以后的孩子能得您这样的长辈,定是个有福气的。”
    祭酒朗笑,连面上狰狞的青铜面具都添了几分温和。
    孩子?
    曲蓁微怔,无声笑开。
    大婚不久,孩子哪儿是那么容易就有的,况且如今当逢乱世,还是别赶着来凑热闹的好!
    两人随意的漫步在长街上,任凭四周人来人往。
    隔着满是青苔的长桥和摊点,在拨浪鼓有节奏的闷响中,一阵咿咿呀呀的吟唱自不远处传来,时而婉转动人,时而激越振奋,伴随着百姓如浪潮般的喝彩声。
    “姑娘,来个糖人吧?”
    “不不不,吃馄饨吗?我们家的混沌可是远近闻名,汤汁鲜美,客官,尝尝吧!”
    “卖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
    各方嘈杂的声音交织在耳中,街边笼屉蒸腾着热气,摊主热情的招呼着来往的食客,这样的画面,她有多久未曾留意过了?
    一年光景。
    身份翻覆,物是人非。
    那些平凡而又质朴的生活已经被驱赶到了她记忆的角落,再度翻出,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少主,你想吃包子?”
    祭酒看她盯的出神,不由问道。
    “尝尝吧!”
    “好!”
    两人寻了个位置,让摊主端上了两笼汤包,拖着特制的蘸料,一口下去,唇齿生香,祭酒环顾四周,感慨道:“这镇子已经快靠近安阳的战场,还能如此热闹,当战火波及而来,就又是另一种光景了。”
    “生在乱世,想平静的过日子都是种奢望!”
    他摇头唏嘘不已。
    曲蓁慢条斯理的吃着,头也不抬,轻声道:“所以,我们要竭尽所能阻止战火蔓延,让这里的热闹能够永盛不衰!”
    “少主!”
    祭酒突然问道,“您是大夫,必不愿见杀戮血腥,如今却要游走在战争中,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你真的过得高兴吗?”
    这个问题他想问很久了。
    老谷主说过,少主是真正的有仁心和大爱的人,心思净若琉璃,一眼就可以窥到底,可他看不懂!
    “有些事必须去做。”
    曲蓁停下筷子,拿出帕子沾了沾嘴角,分明笑着,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若只是药谷少主,只是顾家医馆的东家,那必然不掺和到这些争斗中,可我不是!”
    “我有祖父祖母,有曲氏族人,有朋友亲眷要护,大盛若沦陷,他们都得死,百姓会沦为亡国之奴,为瓜分疆土,定是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至于高兴不高兴,倒是谈不上!
    祭酒望着她青涩冷艳的面容,一如往常般没有过于热烈的情绪,她就那样淡淡的说着,像是说着件很平常的事。
    没人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和伤痛!
    也没人记得,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对于那复杂的打量,曲蓁不为所动,付了银钱,起身催促:“走吧,去转转,顺便该找他们回去了,今夜歇息后,明早还得赶路!”
    “是!”
    两人的身形逐渐走远,没入人流之中,眨眼就消失不见。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追来几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桌子面色变了几变。
    “摊主,刚才坐在这儿的姑娘呢?”
    “走了!”
    摊主收着碗筷,随口答了句。
    “往哪个方向走了?”
    “公子恕罪,人太多了,小老儿也没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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