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久也没用,我看啊,就该上书陛下好好整饬吏治,朝廷养着一帮闲人实在误事。“
    晏峥见她兴致缺缺,也不好强迫,重新倒了回去,再不纠缠此事,“对了,听说你此行还带了个男人回来,怎么样?宸王府那位面色不太好看吧?”
    “他没你想的那般小气。”
    曲蓁脑海中闪过容瑾笙询问时的场景,哑然失笑。
    晏峥挑眉看她,嗤道:“那可未必,你是不知道,当时我打算陪你一道去桃源县的,谁知南衙的事务一时间全窜了出来,硬生生给我拦住了,我怀疑就是他搞的鬼。”
    自己不能离京,所以也不许旁人跟着。
    她没接话。
    以容瑾笙的手段,还真有这种可能!
    “所以,你今天是来找我抱怨的?”、
    “什么叫抱怨?”
    晏峥不满,仰面躺倒在车内的长凳上,嘀咕道:“本世子是叫你看清楚那只死狐狸的真面目,别被他给骗了。”
    这哀怨的语气着实让人无法相信他的说辞。
    曲蓁笑而不语。
    晏峥合眼,拿出方帕子盖住眼睛,嘟囔道:“到地儿了也别叫我,我乏着呢。”
    “好!”
    她应了声,马车穿街走巷的回到曲宅,晏峥依旧还在熟睡,看着真是疲倦到了极致。
    曲蓁避开他下了车,吩咐人在旁守着不要打扰,转身就进了府,后来还是晏国公府的人找来才将他叫醒,匆忙的离开了。
    她原不明白为何晏峥会忙到这种程度,事后才听血手提起,陛下命他和鹰司协同办差。
    缉拿肃王余孽!
    “又出现了?”
    曲蓁初听时还以为是玩笑话,‘肃王余孽’这些字眼她并不陌生,但之前每次出现,都是被拿做替罪羊。
    此时容瑾笙正伏案批阅公文,乍闻此话,不由得失笑,“很意外?”
    “有点。”
    他手下动作不停,边写边答道:“意外的不止你一个,这些年他们四处流窜,笼络肃王旧臣,想要杀进汴京,但一直都谨慎行事,这次不知为何,竟敢冒头了。”
    “或许是想趁着时局不稳,浑水摸鱼?”
    曲蓁随手翻着手中的书卷,乱猜了句,心想着这趟差事晏峥是有的忙了,想从茫茫人海中找出几个人还是挺难办的!
    正好,也省的这位爷整日游手好闲,去找她的麻烦!
    “浑水摸鱼也是要有本事的,几个人难成气候,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是为何?总不会是来探亲的吧?”
    她漫不经心的回道,却没瞧见容瑾笙在听到‘探亲’二字时,骤然僵住的笔锋!
    墨渍顺着笔尖淌下,在雪白的纸上晕出大片的痕迹。
    容瑾笙凤眸微眯,盯着某处恍然未觉,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她没听到回复,扭头望去,就见他一副神游之态,“怎么了?”
    “没事,想起了些过往。”
    容瑾笙骤然清醒过来,垂眸一看公文,也没了动笔的心思,索性将东西搁在一旁,对上她探究的视线,笑道:“有兴致?”
    “愿闻其详。”
    曲蓁也停下手中动作,惬意的倚靠在榻上,等他下文。
    “那时我刚回王府,醒来后脑子一片空白,就看见姐姐抱着我哭,不停地哀求太医为我治腿,喂我喝药。”
    所有人看似恭敬,口口声声的唤着王爷,目光却充满了鄙夷和嘲讽。
    陌生的府邸里,只有那个十几岁的女子,给了全部的温柔和呵护。
    他眸色凉淡,声音没有半点起伏,说到此处隐有笑意,“初时我腿伤发作厉害疼的睡不着,她就抱着被褥蜷在榻上,彻夜守着,须臾不肯离开。”
    “后来太医说我腿伤治不了,她怕我难过,就命人造了轮椅,每日推我去晒太阳,四处走动,不论旁人如何看,都耐心教我说话。”
    “姐姐很疼你。”
    曲蓁轻声说道,他们比旁人不幸又幸运是,纵然自地狱归来,身边依旧有人不离不弃。
    他有姐姐,她有阿渊!
    唯有经历过才会明白,那段黑暗的岁月里,遇到这样一个人,就成了全部温暖的寄托和救命稻草。
    容瑾笙含笑道:“她是这皇室里难得的温暖,我九岁时,她到了出阁的年纪,哭闹着要将我一并带去新府邸,结局自然无法如愿,暮霖他们性情又闷,不喜说话,整个王府里空荡荡的好似只有我一个人。”
    曲蓁静静地听着,不难想象一个几岁的孩童,是如何在这无边孤寂中熬过来的。
    她好奇道:“那你是怎么和兄长相识的?”
    两人交情颇深,这一点她在临江府初见曲弈时就知道了。
    “说来也巧,某日我出府透气,正撞见他从国公府钻狗洞出来,为躲避府丁,钻进了我车驾中。”
    容瑾笙眼中缅怀之色淡去,落了几分玩味之色,笑看着她。
    曲蓁嘴角微抽,“钻狗洞?”
    很难想象曲弈做出这种动作该是什么场景,她不禁被逗笑。
    “是啊,那日后他每每躲避功课,就跑来我府中藏着,也是因为他,我才在奴场遇到了棠越。”
    曲弈与他不同,自幼便八面玲珑,与京中贵家子弟关系颇为亲近,深谙玩乐之道。
    得知“猎羊”这个新鲜游戏后,就找他一并去了。
    “棠越对奴场很是抵触厌恶,先前看到顾冬时,就是想救他才受的伤,应是想起了曾经的事情。”
    那时他的神色至今都历历在目。
    曲蓁吐出口浊气,叹道:“好在,都过去了。”
    “是,都该过去了,那些不好的,令人厌恶的回忆,他不必再想起了。”
    说到此处,容瑾笙话音顿了下,掺了几分厉色。
    她敏感的察觉了异样,回眸望去,却见他神色如常,幽凉的视线落在窗前的檀木架子上,若有所思。
    准确来说,是盯着那排神色各异的立体竹雕……
    “公子公子,你看,我新做的陶人好不好看?”
    少年似风般刮了进来,蹲在容瑾笙腿边,笑眯眯的问道。
    容瑾笙低眸一看,“这是……小兰花?”
    “对。”
    他重重点头,随后满意的把陶人往容瑾笙手中一塞,笑道:“公子你拿着,厨房里的桃花酥快出锅了,他可抢不过风愁!”
    说罢,棠越又火急火燎的跑了出去。
    曲蓁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这样,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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