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怯怯的看了眼容瑾笙,低埋下脑袋,“草民……”
    他话刚出口,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黑甲骑兵快步而来。
    “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
    容瑾笙冷淡问道。
    那人看似在答他的问话,却是看向了曲蓁,“不知是谁走漏了疫症的消息,青镜司被百姓围攻。”
    “你说什么!”
    曲蓁倏地回眸,看到那双眼中的急切之色,再顾不得许多,“这儿就先交给王爷处置了。”
    她足尖轻点往庄外赶去。
    世人闻疫色变,一旦发现钱小六几人的情况,恐惧之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绝不能让他们出事!
    容瑾笙看她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凤眸冷幽,沉道:“暮霖,跟着她,把人安全带回来!”
    “是,主子!”
    一青影疾驰而出后不久,数百黑云骑风驰电掣般跟了上去,马蹄声如雷动,响彻半空。
    曲蓁策马刚入城门,就看到远处一群人死死围成一团,在众多百姓的驱赶下朝这边走来。
    “扫把星,都是你们害的,有病就死远些,干嘛要拖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就是,你们这些贱奴就该去死,死的干干净净才好,活着也是浪费米粮,那些有钱人也是闲的慌,赠什么药施什么粥,要不是这样做,也不会招来这场祸端。”
    “对,狗杂碎、丧门星,滚远些 ,别传染给我们,一身的尿骚屎臭味,闻着就让人恶心!”
    “滚!滚出去!滚出汴京城!”
    ……
    漫骂嘲讽的声音逐渐拧成一股,烂菜叶子臭鸡蛋铺天盖地的朝着他们扔去。
    阴沉的天幕下,在百姓乌泱泱的包围中,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瑟缩着身子艰难前行。
    顾冬被护在中间,弱小的身子瑟缩着,颤声道:“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顾义脚步一僵,用力搂紧他,声音发涩:“我们没错,别怕!有爹在!”
    “冬儿不怕。”
    顾冬拽紧他的袖子,竭力压抑着喉咙里的颤意,扬起小脸担忧问道:“爹爹,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曲姐姐要释放奴隶造成的,他们也会这样对待姐姐吗?”
    闻言,顾义捞起他抱在怀中,抬手挡去扔来的菜梗,郑重问道:“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
    “不对!”顾冬摇头,“夫子说,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生而为奴不是错,错的是人心!”
    顾义欣慰的摸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对,所以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你曲姐姐说过,是非在心不在人言,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嗯,冬儿记住了。”
    “乖!”
    越是靠近城门,叫骂声越难听,百姓拿着棍棒、扁担等推搡着他们前行,像是驱赶牛羊牲畜般。
    有人实在忍不得想还手,旁边的人忙拉住他,任由手臂般粗壮的木棍砸在肩上,痛的他霎时一个踉跄。
    “不,不能动手!大人为了我们扛下了多少非议和压力,要是我们伤了人,所有的罪名全都会扣在大人头上,到时候错也是对,对也是错,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下狠手?”
    那人不争气的红了眼,搀扶着他的身子,替他挨了几下重击,鲜血从嘴角溢出。
    “大人她,拼尽全力在保护我们,我们也该保护她不是?呵,就这几下 ,轻的跟猫挠似的,我顶得住!”
    城门愈近,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飞出一块石墩儿,朝着他们砸去。
    “小心!快躲开!”
    魏康安最先看到,抬手去推他身前的钱小六几人,奈何重病缠身,手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众人又挤成一堆,躲避不及!
    眼见着那石头砸下,必见鲜血,就在这时一股劲风拂过,将石头远远掀开,朝着来时的方向砸去。
    女子含怒的暴呵传来。
    “傻站着做什么?拳脚都学到哪儿去了?难道我教你们的就是吞气吞声,站着挨打?”
    “姑娘!”
    “大人!”
    众人眼神一亮,纷纷朝她围了过去。
    曲蓁环顾一周,发现他们身上好多或少都有伤口,挡在外面的人尤为严重,血透衣衫。
    她面色愈冷,“怎么回事,说清楚!”
    钱小六苦笑两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听罢,曲蓁冷声道:“所以你们是怕连累我,才会一声不吭的挨打?”
    众人看得出她动了怒,纷纷埋头不敢说话。
    “好!”
    她重重点头,看向那巨石来处,清冷的目光所过之处人人骇然让路。
    “暮霖,杀了他!”
    “是!”
    只听一声应和,剑光一闪,血溅三尺,那人身子抽搐了下,彻底绝了气息。
    “啊——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顿时乱了,推搡着四散跑开,远远的观望着。
    随行的黑云骑如闪电般蹿入人群中,将先前下手最狠的几人揪出,‘砰砰砰’的扔成一堆。
    “官爷,官爷我们知道错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
    “是是是,我们也是害怕了。”
    几人连滚带爬的起来,跪在曲蓁面前将头磕的砰砰响。
    曲蓁未加理会,望向站在远处神色戚戚然的众多百姓,冷声道:“疫症初发,为避免传染,青镜司闭门谢客,将他们封死其中。”
    “你们闻讯登门,叫骂羞辱,棍棒相向,他们也只是赔礼致歉,拖着病体答应离城,未曾加一指之力。”
    “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仗势欺人,恃强凌弱,更有人出手想致他们于死地,比疫症更可怕的,难道不是你们吗?”
    “他们是祸端,是根源,是贱民,死不足惜,难道你要拉着整个汴京城的人给他们陪葬吗?”
    人群中传出道声音,再次提及‘贱民’二字,曲蓁身后,众人黯然。
    她怒极反笑,一把抄过黑云骑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他们,“所以,身份够高,权势够重,便可以肆无忌惮欺压他人,视人命如草芥,既如此,今日我杀他,你们有何异议?”
    众人被她骇的面色骤变。
    这样凌然的气势,滔天的杀意,谁敢当她在开玩笑!
    曲蓁收回视线,瞥了眼怔怔望着她的众人,沉声道:“我不愿你们仗势欺人,但也不愿你们忍气吞声。”
    她声愈冷,色愈沉:“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那是傻子行径,既得理,为何要饶人?我若连你们都护不住,那这青镜主司做来,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心头淌过阵暖意。
    魏康安扯了扯嘴角,这脾性倒是不知随了谁,不过,真解气啊!
    他咳了两声,虚弱的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总不能叫人白打了吧?有仇报仇,这有怨报怨,抓紧了!”
    “哪儿有你这样撺掇别人的?”
    钱小六嘀咕了句,随即对其他人扯出个灿烂的笑容,“记得下手重点!别打死就成!”
    闻言那磕头的几人手脚并用就要跑,很快被扯着腿拽了回来,被他们打伤的几人顿时一拥而上。
    只听数道惨叫传出,持续许久,围观百姓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狠!
    待打累了,那几人鼻青脸肿的被丢了出去,曲蓁领着青镜司眉开眼笑的众人出了城,往聚贤庄行去。
    这消息如风般迅速传开。
    某处宅内,“砰”的一声凳子被一脚踹翻,一人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这都是什么流氓行径!不行,还是得找殿下去商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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