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日,青镜司就解决了无人可用的窘境。
    将他们安置好之后,顾义与钱小六两人寻来了后堂,曲蓁倒了热茶递过去,笑道:“坐下说吧。”
    “谢姑娘!”
    他们捧着茶碗暖手,各自坐下。
    顾义阴沉许久的脸总算放了晴光,语气无不欣慰:“姑娘,人都已经挑好了,按照青镜司的规制, 择了内班十人,负责随行,保护姑娘安危,壮班打杂二十人,皂班站班五十,快班负责缉拿七十人,共计一百五十人次,这是名录,请姑娘过目!”
    “这么多人?”
    曲蓁诧异的接过名录,随手翻阅着,顾义办事稳重,考虑周全,这册子上面详细的记载了每个人籍贯,年龄以及被贩经历,事无巨细。
    “已经够少了!”
    顾义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语重心长道:“不提朝廷六部,只说南衙,其中光是负责洒扫的杂役就高达两百余人,我考虑到姑娘喜静,都是按照官衙的最低标准挑选的。”
    “是啊姑娘,笋溪县衙杂七杂八的人加起来都还有一百多呢,这里可是汴京皇城,天子脚下,总不能太冷情,会被人看笑话的!”
    钱小六也附和道。
    身为陛下御封的青镜司主司,史无前例的第一女官,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摆足,这是官衙的颜面!
    曲蓁也知道他们言之有理,是她独来独往习惯了,身份的转变一时间难以扭转过来,浅笑道:“那好吧。”
    “还有件事,钱兄弟是个堪托付的人,我想让他来做总捕头,管理那些衙役,也帮我分担些事务出去。”
    顾义刚说完,钱小六猛地被茶水呛到,咳得满面通红,好不容易顺了气,忙摆手道:“这,这怎么能行?我初来乍到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怎么能管得了那么多人?我,我不行的!”
    他就是个小地方来的捕快,听命办事儿还行,管人的话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顾义闻言,虎目一瞪:“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行的?这么大的青镜司,眼下姑娘能信任的只有你我二人,你往后缩去躲清闲,难不成要姑娘去操心这些杂事?”
    “这……”
    钱小六挠头,求救般看向曲蓁,“我,我怕自己做不好给姑娘丢人!”
    “用心就好,你可以的。”
    曲蓁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小六是个明辨是非,忠勇正直的性子,担的起这份托付,若得磨炼,假以时日必能独当一面。
    钱小六望着那双眼中的鼓励之色,想起离开笋溪县时的万丈豪情,也不知从哪儿冒出股勇气来,郑重点头道:“那我就试试,拼了性命也绝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好好个差事,被他说的像是要奔赴断头台似的,决绝而壮烈。
    曲弈和顾义不禁失笑。、
    顾义打趣道:“你还是好好留着这条命办差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顾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
    钱小六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声嗫嚅道。
    看着这幕,曲蓁惬意的端着热茶轻啜了口,感受那清香在唇齿间漫开,顺着喉管而下,整个身子都变暖了些,心情也越发松快。
    他说的对,好日子还在后面!
    青镜司有这些人的加入已经步入正轨,但在外流浪,生计难以解决的诸多奴隶又是个大问题。
    晚些时候,曲蓁得了容瑾笙回府的消息,特意去找他商量此事,不曾想撞见薛静琅也在。
    “蓁蓁,来坐!”
    容瑾笙凤眸含笑,招呼她过去。
    见两人没有避讳的意思,曲蓁走到他身侧的空位落座,轻道:“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的想法。”
    “那些奴隶的安置问题?”
    容瑾笙径直问道。
    她有些意外,疑道:“血手告诉你的?”
    不应该啊,他们一直呆在青镜司处理公务,血手根本没机会传递消息,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青镜司官衙外闹出那么大动静,你以为能瞒的过宫中的耳目?别说是我,皇兄那边也知晓了,御史台的言官还因你接纳他们之事在御书房吵了半日,热闹的很。”
    容瑾笙笑看着她,这短短时日,青镜司稍有什么动静就会成为汴京的热点议题,连太后寿宴,各国来使的盛事都压不过它的风头。
    她大概还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耀眼!
    “各方登场,一场大戏,能不热闹吗?”
    如今青镜司是众矢之的,那些言官会说什么不用问都猜得出,曲蓁冷笑了声:“他们大抵又是拿出身和颜面说事,陈词滥调,也不知换些新鲜的。”
    容瑾笙眼含宠溺之色,温声道:“你都清楚还逆势而为?”
    “如果恃强凌弱,轻贱人命便是势,那我注定要离经叛道,逆势而为!不为其他,而是为有朝一日若我沦为末流,也有人愿为我发一声叹,求个公道是非!”
    当浑浊成为常态,清白即是有罪!
    曲蓁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什么博取名声,什么聚势,什么把持民心舆论,心之所及皆是权势争斗,利弊得失。
    若非她站在朝堂,有官身相护,又结了些善缘,恐怕于那些人眼中,命贱如草,任意揉搓。
    要是她困守笋溪县,一生安稳平顺,图个清闲也罢了,可她偏生走到了汴京,走进了朝堂。
    在其位,谋其事,那她总要做些什么!
    “曲姑娘,你就不怕引火烧身,自掘坟墓?有心是好的,可朝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并非治病救人那么简单,过刚易折!”
    薛静琅是第一次这般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也是第一次清楚,眼前这人有多狂妄!
    阿笙说她心比天骄,果真如此!
    “不说远了,单说部曲奴隶处置一事,你可知大盛数百年传承积累了多少人,这些人一旦释放,满腔怨怼,定是要生出事端来的,到时候你该如何收场?”
    曲蓁轻笑了声,眼中几分凉薄,几分讥诮,反问道:“那他们为何心有怨怼?”
    薛静琅眸光顿凝,一时语塞。
    他不说,她替他说:“是因为世事不公!
    “薛公子该去亲眼看看的,看看那些降生在奴场的婴孩被当做活靶猎杀,看看两鬓花白的妇人赤着身子在沙地滚爬,看看他们吃的泔水猪食,如牲畜般遭人践踏撕扯,换做是你,能毫无怨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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