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女和曲漪之女,代表的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
    “爹,蓁儿是姑姑的女儿,这样岂不是乱了辈分?”
    曲弈面上笑意敛了几分,蹙眉道。
    老国公夫妇也惊疑的看着曲国公,似是在等他给出一个说法。
    唯有曲蓁面不改色,她望向容瑾笙,想起他提出大离之事,似乎从那句话后,舅舅就面色就有些不善。
    难道,是与此事有关?
    “辈分不打紧,只是个对外的说辞罢了。”
    曲国公摇摇头,对此并不在意,反而看向老国公的方向,拱手道:“漪儿的身份毕竟敏感,太后寿宴在即,各国来朝,这时候暴露出她还有个女儿的话,恐怕会引出许多麻烦,就连蓁儿的青镜司都难免被牵连。”
    老国公经此提醒,骤然醒悟,若有所思的点头,“你说的对,当年曲家因此淡出朝堂,闲赋在野便罢了,不能牵累蓁儿。”
    顿了下,他满面倦色的撑着椅子起身,沉声道:“那就先这样吧,天色已晚,我这把老骨头是熬不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老夫人亦站起身,搀扶着他与容瑾笙客套两句,蹒跚着没入夜色中。
    待两人远去,曲蓁下意识的看向曲国公,这下,该把话说清楚了吧?
    为什么曲漪身份敏感?
    为什么暴露她的身份会招惹麻烦?
    曲家当年被迫退出朝堂,淡出众人视野的真相又是什么?
    面对她的疑惑,曲国公面无波澜,吩咐下人撤了饭菜,一声不吭的领着他们去了书房,涉及曲国公府家事,容瑾笙本打算退避,谁知曲国公开口将他留了下来,“都是些陈年旧事,王爷不嫌弃的话,也一并听听吧。”
    未来风雨渐起,多一个人护着她也是好的!
    书房内,空寂幽暗,隐有墨香浮动。
    下人已经被遣散至院外,四周由影卫看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见他如此慎重,曲弈面色变幻,似是想到了什么,攥着折扇轻扣了下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一如他骤然发紧的心。
    或许,他知道缘由了。
    “爹,你……”
    曲弈刚开口,曲国公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再等等,还有人没来。”
    他都这样说了,几人又各怀心思的静等着,没多久,院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禀国公,有贵客登门!”
    烛火映照中,曲蓁明显的看到曲国公的眼底掠过抹冷光,悄然即逝,他面部的肌肉在听到这声的刹那,猛地抽搐了下,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般,声音发紧且涩:“请他们进来!”
    “是!”
    伴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传来。
    望着那两道逐渐从暗色中走近的身影,曲蓁悄然攥紧了手,掌心微有汗意,阮舒白会来她是有准备的,毕竟事关娘亲,舅舅必会调查清楚。
    但另一个人,是谁?
    他穿着身玄色提花绡锦衣,腰佩玉带,勾着鸦青色蜀锦香囊,上面绣着簇玉簪花,香囊边角破损,花纹已经有些许褪色,看的出是件旧物,与他这身名贵的袍子格格不入。
    “墨淞,你怎么……”
    曲弈‘蹭’的起身,往前迎了两步,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识的看向曲蓁,这两人,哎!
    “府中传信让我过来。”
    男子容颜俊美隽秀,声却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满目漠然,像雪顶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点温度。
    他的冷不同于容瑾笙超然物外,云端俯瞰的淡然和绝尘,而是历经千帆,看破俗世的憎恶和漠然。
    那双眼,如蕴冰山,凄冷清寒!
    被他盯着,就像是置身与冰天雪地中,寒意自脚底钻起,冻得人骨头刺疼,曲蓁迎着他的视线,分明看到波澜迭起尽数隐于冷漠之后,化作无数暗流。
    须臾,他收回视线,转向容瑾笙,颔首致意:“王爷安好。”
    “离太子客气。”
    容瑾笙还礼。
    两人同样疏离冷淡,恰到好处的问候之后,就各自落座,而曲蓁也从这声称呼中,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大离质子,太子离墨淞!
    曲蓁隐隐觉得,今夜所要谈的事情,一旦传开,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曲姑娘……”
    她正想着,一道声音骤然想起,将她神思拉回,转眼望去就见阮舒白站在窗前,神情复杂的望着她,缅怀有之,愧疚有之,懊恼有之,交杂在一处,倒显得尤为沉重。
    “阮大人。”
    曲蓁不冷不热的应了声,算是招呼。
    那些曾经汹涌肆虐的恨意,都随着她娘亲身世的曝露而逐渐平息,既然她娘和阮舒白之间关系存疑,那她的身世恐怕也有问题。
    “初见你时我就觉得眼熟,原来,你真是她的孩子……”
    阮舒白难掩激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生怕她消失般,颤声道:“你和你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幸好,幸好你在,否则我如何对得起她的托付。”
    托付?
    这两个字可真是引人深究。
    曲蓁按捺住追问的心思,她知道,人已经到齐了,夜还长,该弄明白的事情,一件也差不了!
    “坐下说吧。”
    曲国公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轻声说了句,待各自落座后,他才看向阮舒白,眸色深沉:“阮兄,你我也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了,当年隐而不报我不怪你,但今夜,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儿,我想你给我个答案。”
    他深吸口气,竭力遏制着声音中的颤意,一字一顿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话落,桌上的灯烛‘啪’的一声乍响,火苗顿时蹿高,映着众人眼底霜色,诡谲异常!
    “我……”
    阮舒白脑海中千头万绪,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处说起,那件事在他心头积压许久,困扰数年,真到了要揭开时,他不仅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反倒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满室寂然。
    曲蓁看着他愁眉紧锁的模样,提醒道:“我爹死于阮家嬷嬷之手,她曾言我娘是你养在临江府的外室,阮大人若想不清楚该从哪里开始,不妨就先说说‘外室’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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