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霍普金斯护士感慨地说:“这真是个体面的葬礼!”
    奥布莱恩护士回应说:“是的,千真万确。想想那些花!你见过这样美丽的花吗?白百合编的竖琴,黄玫瑰编的十字架。真美!”
    霍普金斯护士叹了口气,给自己的茶点抹上黄油。两位护士正坐在蓝山雀咖啡厅。
    霍普金斯护士接着说:“卡莱尔小姐是一位慷慨的姑娘。她送了我一份很好的礼物,她大可不必这么做。”
    “她是一个善良、大方的姑娘,”奥布莱恩护士热烈地赞同,“我讨厌吝啬的人。”
    霍普金斯护士说:“可不,她可是继承了一大笔财富呢。”
    奥布莱恩护士说:“我很好奇——”她停住了。
    霍普金斯护士说:“什么?”鼓励对方说下去。
    “老太太没立遗嘱够奇怪的。”
    “这是不对的,”霍普金斯护士厉声说,“应该规定人人都要立遗嘱!否则最后只会闹出不愉快。”
    “我很好奇,”奥布莱恩护士说,“如果她立了遗嘱,她会怎么处置她的钱?”
    霍普金斯护士肯定地说:“我知道一件事。”
    “是什么?”
    “她会给玛丽留一笔钱——玛丽·杰拉德。”
    “确实如此,这是真的,”奥布莱恩护士表示同意,她还兴奋地补充道,“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老太太撑不了多久了?可怜的老太太,医生竭尽全力让她平静下来。埃莉诺小姐也握着她姑姑的手,向万能的上帝发誓,她会请律师来,一切都会按她的心意做好安排。”奥布莱恩护士说到激动处,她的爱尔兰口音都跑调了,“‘玛丽!玛丽!’可怜的老太太一直念着。‘你是指玛丽·杰拉德吗?’埃莉诺小姐说,然后她发誓会保证让玛丽得到应有的利益!”
    霍普金斯护士有些不相信:“真的是这样?”
    奥布莱恩护士十分肯定地回答:“千真万确,我告诉你,霍普金斯护士,依我看来,韦尔曼夫人如果活着立下遗嘱,很可能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说不定她会把所有钱都留给玛丽·杰拉德呢!”
    霍普金斯护士不大相信地说:“我不认为她会这么做。钱总是要留给自己的骨肉至亲。”
    奥布莱恩护士神神秘秘地说:“是骨肉,亲骨肉。”
    霍普金斯护士马上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布莱恩护士庄重地说:“我可不是一个爱说闲话的人!而且我也不想抹黑死者的名誉。”
    霍普金斯护士慢慢地点了点头,说:“这是对的,我同意。祸从口出。”
    她给茶壶加满水。
    奥布莱恩护士说:“顺便说一句,那天你回家后找到那管吗啡了吗?”
    霍普金斯护士皱起了眉头。她说:“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可难倒我了,想来想去我觉得可能是这样的——我可能把它放在壁炉的边沿上,我给柜子上锁的时候经常这样做,然后它可能被不小心碰倒掉进了废纸篓,那天废纸篓满满的都是垃圾,我出门的时候就把垃圾都倒到外面的垃圾箱里去了。”她顿了一顿。“一定是这样,因为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性。”
    “我明白了,”奥布莱恩护士说。 “哦,亲爱的,一定是这么回事。因为你的药箱没有放过其他地方——只有亨特伯里的门厅。依我看,也只有你刚才说的这种可能性。它被丢进了垃圾箱。”
    “是的,”霍普金斯护士急切地说,“不可能是别的情况,不是吗?”
    她拿起一个粉红色的糖霜蛋糕,说:“这并不是说——”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
    她的同伴很快表示赞同,或许表示得有点快。
    “如果我是你,就不再为这事担心。”她安慰道。
    霍普金斯护士说:“我不担心。”
    2
    埃莉诺穿着黑色连衣裙,显得年轻而端庄,她坐在韦尔曼夫人书房的那张大写字台前,一大堆文件铺在她面前。她已经与仆人和毕索普太太都谈过了,现在轮到玛丽·杰拉德了。玛丽进入房间,在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分钟。
    “你要见我,埃莉诺小姐?”她说。
    埃莉诺抬起头来。 “哦,是的,玛丽。来这儿坐下,好吗?”
    玛丽坐到埃莉诺指示的椅子上。椅子略微朝向窗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脸上,在白皙的肌肤和金色的头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埃莉诺伸出一只手遮在自己的眼前,挡住刺眼的光线。在指缝之间,她可以看到对面女孩的脸。
    她想,有没有办法痛恨一个人而不表露出来?
    她以愉快的、公事公办的声音大声说:“我想你知道,玛丽,我姑姑非常喜欢你,而且一直关心你的未来。”
    玛丽用她温柔的声音轻声说:“韦尔曼夫人一直对我非常好。”
    埃莉诺继续说,她的声音冷漠不带感情:“我的姑姑,如果有时间立下遗嘱,我知道她会把遗产做好分配。但是她没有立遗嘱就去世了,所以为她完成遗愿就是我的责任了。我已经咨询了塞登先生,并听从他的建议,根据仆人在此服务的年限,向他们每人馈赠一笔金钱,”她停顿了一下,“当然,你不在此列。”
    她有点希望,也许,这些话会刺痛对方,但她盯着的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玛丽照单全收这些话的字面意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埃莉诺说:“虽然最后那天晚上,姑姑说话已经非常困难,但她还是尽力表达了她的意思,她肯定要为你的未来做一些关照。”
    玛丽平静地说:“她真是太好了。”
    埃莉诺粗声说道:“等遗产继承的手续办好,我就安排两千镑给你。这笔钱完全归你自由支配。”
    玛丽的脸因激动变得绯红。“两千镑?哦,埃莉诺小姐,你真好!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埃莉诺尖刻地说:“我没什么特别的好,请不用多说什么。”
    玛丽满脸通红。“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她喃喃地说。
    埃莉诺说:“我很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不再看玛丽,把目光移向房间另一头。她有些勉强地说:“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吗?”
    玛丽连忙说:“哦,是的。我想去接受一些职业训练。也许是按摩。这是霍普金斯护士建议的。”
    埃莉诺说:“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我会与塞登先生商量,尽快先安排一些钱给你——如果可能的话,马上。”
    “你真是太好,太好了,埃莉诺小姐。”玛丽感激地说。
    埃莉诺简短地说:“这是劳拉姑姑的心愿。”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嗯,我想,就这样吧。”
    这一次,打发人的语气刺痛了玛丽敏感的心灵。她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非常感谢你,埃莉诺小姐。”然后离开了房间。
    埃莉诺坐着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她神情冷漠,丝毫推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久久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3
    埃莉诺最后要找的是罗迪。她发现他在晨间起居室。他站在那里,盯着窗外。看到埃莉诺进来,他立刻转身。
    她说:“我已经都处理好了!五百镑给毕索普太太——她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一百镑给厨师,米莉和奥莉薇每人五十镑。其他人每人五镑。给园丁头儿斯蒂芬斯二十五镑。当然,还有门房的老杰拉德,我还没想好要给他多少。这事有点尴尬。我想,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份养老金?”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有些匆忙:“我准备给玛丽·杰拉德两千镑。你说这是不是符合劳拉姑姑的意思?我觉得这个数目比较恰当。”
    罗迪没有看她,只是说:“是的,非常恰当。你总是有出色的判断力,埃莉诺。”
    他转头看着窗外。
    埃莉诺屏住了呼吸,过了一分钟才又开口,她有些着急,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还有别的事情。我想,必须这么办才对。我的意思是,你应得的那份,罗迪。”
    他转过身,一脸怒色,她急忙说:
    “不,听着,罗迪。这只是出于公道!那是你叔叔的钱,他留给了他的妻子,自然他认为最后会传给你。劳拉姑姑也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她是这么想的,她表示过很多次这个意思。如果我得到了她的钱,那么你应该得到你叔叔的钱——只有这么做才是对的。我——我无法忍受这种抢了你的钱的感觉,只是因为劳拉姑姑没来得及立遗嘱。你必须……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罗德里克颀长而敏感的脸变得惨白。他说:“我的上帝,埃莉诺,你想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吗?你真的认为我会……我会要你的钱吗?”
    “我不是给你钱。这只是公道。”
    罗迪喊道:“我不想要你的钱!”
    “这不是我的!”
    “根据法律就是你的,这是最重要的!看在上帝的分上,让我们公事公办,不要扯些别的!我不会拿你一分钱。不要在我面前扮演女慈善家!”
    埃莉诺喊道:“罗迪!”
    他迅速做了一个手势。“哦,亲爱的,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昏了头,在胡说八道。”
    埃莉诺轻轻地说:“可怜的罗迪。”
    他再次转过身去,手中拨弄着窗帘的流苏。他的声调变了,有点生疏地说:“你知道——玛丽·杰拉德有什么打算吗?”
    “她说想去受训当按摩师。”
    他说:“我明白了。”
    一阵沉默。埃莉诺挺直了身子,她把头向后一甩。她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强硬:
    “罗迪,我要你仔细听我的!”
    他转向她,微微有些惊讶。 “当然,埃莉诺。”
    “我希望你,如果你愿意,听从我的建议。 ”
    “你有什么建议?”
    埃莉诺平静地说:“你工作上没有忙得脱不开身吧?你随时可以请个假,是不是?”
    “哦,是的。”
    “那么就请假吧。出国去。比方说,三个月。一个人去,结识新朋友,看看新风景。我们开诚布公地说吧。现在你觉得自己爱上了玛丽·杰拉德,也许你确实爱上了她,但现在不是接近她的时机,你自己非常清楚这一点。我们的婚约是肯定解除了。你出国去,作为自由之身,三个月后,作为一个自由人,再做决定。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是真的爱玛丽,还是只是暂时的迷恋。如果你确定自己是爱她的,好吧,那么,你就回来找她,告诉她你对此坚定不移,也许那时她就能听得进去你的话。”
    罗迪走向她。他抓起她的手。
    “埃莉诺,你太棒了!头脑如此清醒!这样客观公正,不夹杂儿女私情!没有丝毫的妒忌或嫉恨。我对你的敬佩无以言表。我会完全听从你的建议。离开这里,摆脱一切,去弄清楚我到底是真的爱到无法自拔,还是只不过一次犯傻。哦,埃 莉诺,亲爱的,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倾慕你。我真的发现你比我好上千倍。祝福你,亲爱的,谢谢你的成全。”
    他冲动地快速上前,吻了她,然后走了出去。
    他没有回头看到她的脸,或许这是件好事。
    4
    几天后,玛丽告诉霍普金斯护士,她的前景有了很大的改善。
    这个务实的女人表示热烈祝贺。 “你算是走大运了,玛丽,”她说,“老太太可能想要照顾你,但除非这事白纸黑字写下来,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你可能一不小心就什么都没有。”
    “埃莉诺小姐说,韦尔曼夫人去世那晚,曾叫她要为我做点事。”
    霍普金斯护士哼了一声。“也许她说过。但很多人都是过后就忘。亲戚就是这样。我跟你说,我就见过这样的人!有人临终的时候,说他们知道自己亲爱的儿子或女儿会完成他们的遗愿。然而十之八九,这些亲爱的儿子和女儿总是能找到一些很好的理由不去做这样的事。人性就是人性,没有人喜欢把自己的钱分出去,除非有法律强制他们那么做!我告诉你,玛丽,我的姑娘,你很幸运。卡莱尔小姐比大多数人都正直。”
    玛丽慢慢地说:“可是,不知怎么,我觉得她不喜欢我。”
    “我得说,那是完全有道理的,”霍普金斯护士直言不讳地说,“得了,不要一脸无辜了,玛丽!罗德里克先生含情脉脉地盯着你有一段时间了。”
    玛丽脸红了。
    霍普金斯护士接着说:“在我看来,他陷得挺深的。突然就爱上了你。你怎么想,我的姑娘?你对他有感觉吗?”
    玛丽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知道。我觉得没有。不过,当然,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嗯,”霍普金斯护士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这样的男人大都挑剔且神经质。对食物和其他东西吹毛求疵。男人不是总那么好相处。不要太着急,玛丽,我亲爱的。凭你的美貌,有资格挑挑拣拣。奥布莱恩护士有一天跟我讲,你应该去拍电影。我听说他们喜欢金发美女。”
    玛丽微微地皱起眉头说:“护士,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对待父亲?他认为我应该把这笔钱分一些给他。”
    “千万不要,”霍普金斯护士愤怒地说,“韦尔曼夫人绝不想把这笔钱给他。依我看,要不是你,他老早就丢了这份工作了。懒惰的人永远不长进!”
    玛丽说:“有意思的是,她有那么多钱,却从来没有立一份遗嘱来清楚地分配。”
    霍普金斯护士摇摇头。“人就是这样。你都无法想象。总是一拖再拖。”
    玛丽说:“在我看来简直是愚蠢。”
    霍普金斯护士眨眨眼睛,说:“你自己立遗嘱了吗,玛丽?”
    玛丽看看她。“哦,没有。”
    “可是你已经二十一岁了。”
    “但是,我,我没有东西可留下的,不过我想我现在有了。”
    霍普金斯护士严肃地说:“你当然有,而且还是很可观的一笔呢。”
    玛丽说:“哦,是的,不过不着急。”
    “你看看你,”霍普金斯护士嗔怪道,“就跟其他人一样。别以为你是个健康的小姑娘,就不会在过马路的时候被游览车或公共汽车撞倒了。”
    玛丽笑了起来。她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立遗嘱。”
    “很容易。你可以到邮局要一份表格。我们现在就去吧。”
    在霍普金斯护士的小屋里,遗嘱的表格摊了开来,她们讨论着重要的条款。霍普金斯护士乐在其中。一份遗嘱,在她看来,是仅次于死亡的好东西。
    玛丽说:“要是我没有立遗嘱,谁会得到这笔钱?”
    霍普金斯护士不大有把握地说:“我想大概是你父亲。”
    玛丽尖刻地说:“他不应该得到它。我宁愿把钱留给我在新西兰的姨妈。”
    “不管怎么样,把钱留给你的父亲也没什么用处。我觉得他在这个世上也活不久了。”
    玛丽已经听多了霍普金斯护士这样的说法了,所以没觉得意外。
    “我不记得姨妈的地址了。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她的消息了。”
    “我觉得这不要紧,”霍普金斯护士说,“你知道她的教名吗?”
    “玛丽。玛丽·莱利。”
    “这就行了。写下你把一切都留给玛丽·莱利,梅登斯福德亨特伯里庄园已故伊丽莎杰拉德的妹妹。”
    玛丽俯身在表格上认真地填写。当她写完时,突然打了个寒战。一个黑影挡在了她和太阳之间。她抬头看到埃莉诺·卡莱尔站在窗外往里望。
    埃莉诺说:“你们在忙什么呢?”
    霍普金斯护士笑着说:“她在立遗嘱。”
    “立遗嘱?”埃莉诺突然笑了,笑得很古怪,简直有点歇斯底里。
    她说:“这么说你在立遗嘱,玛丽。有趣,真是有趣。”
    她笑个不停,转过身去,沿着街道快步走去。
    霍普金斯护士瞪大了眼睛。
    “你看到没有?她是怎么啦?”
    5
    埃莉诺还在笑,她没走几步,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臂。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洛德医生直直地盯着她,眉头紧蹙。他不客气地问:“你在笑什么?”
    埃莉诺说:“我,我不知道。”
    彼得·洛德说:“这算什么答案!”
    埃莉诺脸红了。她说:“我想我一定是神经紧张或什么的。我刚才朝地区护士的小屋里看了一眼,玛丽·杰拉德正在写她的遗嘱。这让我发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洛德唐突地说:“你真的不知道吗?”
    埃莉诺说:“我在冒傻气,我说过了,有点儿神经紧张。”
    彼得·洛德说:“我给你开点奎宁水。”
    埃莉诺尖刻地说:“有什么用!”
    他讨好地冲她一笑。“没什么用,我同意。但是当别人不想告诉你他们的烦恼时,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埃莉诺说:“我没有什么烦恼。”
    彼得·洛德冷静地说:“你有相当多的烦恼。”
    埃莉诺说:“我想是压力太大了吧。”
    他说:“我知道你有很多压力。不过,我要问的不是这事。”他顿了顿。“你,你会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吗?”
    “我明天就走了。”
    “你不打算住在这儿?”
    埃莉诺摇摇头。“不,从来没想过。我想……我想,如果能卖个好价钱,我打算卖了这个地方。”
    洛德医生干脆地说:“我明白了。”
    埃莉诺说:“我必须回家了。”
    她坚定地伸出手。彼得·洛德抓住她的手握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卡莱尔小姐,请你告诉我,刚才你笑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她迅速挣脱了他的手。“我心里应该想什么?”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他的脸色很严肃,有点不高兴。
    埃莉诺不耐烦地说:“我只是觉得好笑,就这么回事!”
    “玛丽·杰拉德立遗嘱好笑吗?为什么呢?立遗嘱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省了不少麻烦。当然,有时候,也能制造麻烦!”
    埃莉诺不耐烦地说:“当然了,每个人都应该立遗嘱。我不是那个意思。”
    洛德医生说:“韦尔曼夫人应该立份遗嘱。”
    埃莉诺深有感触地说:“是的,确实如此。”
    她的脸上一片绯红。
    洛德医生出人意料地说:“那你呢?”
    “我?”
    “是的,你刚才说每个人都应该立遗嘱!你有没有?”
    埃莉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她笑了起来。“多么奇怪!”她说。“不,我没有。我没有想过这一点!我就像劳拉姑姑一样。你知道吗,洛德医生,我回家要马上写信给塞登先生办这事。”
    彼得·洛德说:“非常明智。”
    6
    在书房里,埃莉诺刚刚写完了一封信:
    尊敬的塞登先生,
    你能帮我起草一份遗嘱吗?非常简单的遗嘱。我想把一切留给罗德里克·韦尔曼。
    此致,
    埃莉诺·卡莱尔
    她看了一下时钟。邮差应该几分钟后就到。
    她打开写字台的抽屉,然后想起自己那天早上已经用完了最后一张邮票。
    她十分肯定卧室里还有一些邮票。
    她上楼去。当她拿着邮票再进入书房时,看到罗迪站在窗边。
    他说:“那么,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亲爱的老亨特伯里。我们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埃莉诺说:“你不介意卖掉它吧?”
    “哦,不,不!我很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
    一阵沉默之后,埃莉诺拿起她的信,扫了一眼,看是不是都写对了。然后,她把信装入信封封好,贴上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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