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泽乡下埔村,虽然修了路盖了新房,但大多数村民依旧以农事为主,阡陌交错,长长能看到戴着草帽赤脚行在田间的老农。
    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石头,眼中处处都是新奇,手拿肩扛着繁多的行李,一双眼睛则随着韩晓枫的指指点点望向不同的地方。
    听着心爱的女人兴奋的述说着少时的往事,形象之处甚至有身临其境之感,仿佛自己也是在这里长大一般。韩晓枫现在脸上那难以抑制的激动神采是他过去从未看到的,能回到久别多年的家乡,自己也为她感到高兴。
    “爸。”忽听韩晓海喊了一声,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那条小径,只见一个皮肤黑瘦,身子略微有些伛偻的男人正赤着脚,手里拎着一大筐橘子走过来。
    那人见有人喊,转头望向这边,正好与韩晓枫两人的目光对上,韩晓枫未见时心中有些害怕,但当真正见到自己的老父亲,看着他两鬓的逐渐花白的头发,眼泪顿时忍不住,丢下东西,快步跑了上去,“爸,我来吧。”抢着接过他手中的箩筐。
    韩泽岳多年未见自己的大女儿,如今见到,心中也是激动,连连点头,又看向远处那个憨笑着的大个青年,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问道:“晓枫啊,那位是……”
    “是姐夫啊。”一旁的韩晓海笑着说道。
    “胡说,这话不能乱说。”韩泽岳登时冷下了脸,老一辈们极为讲究这些,虽明白女儿带这小伙子八成是因为那事,但毕竟还未成婚,话儿不能乱说,要不然被一些喜爱嚼舌根的村民听到,难保不会出现一些难听的流言。
    韩晓海倒也不恼,嘿嘿一笑,转身招呼傻愣愣站在原地的石头。“你过来啊,别傻站着。”
    石头应了一声,拎起大包小包的行李走了过去,看着这瘦削沧桑的男人,想到他便是自己心爱女人的父亲,顿时觉得十分奇妙,他自小无父无母,在山中由师傅拉扯大,对这种血缘关系本就没有什么概念,但想到结婚之后,自己便与他们成了一家人,自己要称呼这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男子为父亲,想想便觉得非常有趣。
    韩晓枫见他愣神,过去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啊,这是我爸。”
    “伯父好。”石头憨厚的笑着躬身行礼,他近两米的身板站在韩父身边,后者只能抬头看他。早前韩晓枫也曾教过他一些话,要不然还保不准这傻大个会直接喊爸。
    “你好你好。”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倒没见过这么高大强壮的男人,韩泽岳心中称奇,倒也没有为难对方,结伴向家中走去。
    韩家在这一带有着不少田产,还开着一家家禽养殖场,在村里也属于最富庶的那一批。韩家的小楼高四层,每层三个房间,若放在城里,能在市中心有这样的楼房几乎已是豪富,但在这村中却也算寻常。
    还未走到,便见一微胖的中年妇人围着白围裙匆匆跑出院门来,远远望着一行人回来,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妈!”韩晓枫激动的跑了过去,拉着母亲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韩母问了几句路上怎样,随即瞅了瞅远处走来的大个男子,压低声音问道:“这么高?”
    韩晓枫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点了点头:“嗯,优点就是高高壮壮,拉出去可以吓吓别人,嘿嘿。”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喜欢。这韩母性子素来安稳朴实,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将韩家撑起,算是出了名的贤惠,平时日子过得倒也舒心。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唯一的便是自己那任性的女儿,一个人跑到遥远的城市里工作,怎能不让父母担心,再加上农村里大多都抱娃早,与韩晓枫同样岁数的女子大多都已当妈,而自己每次给女儿打电话说这事时,她都一脸不耐烦的说还早还早,怎能不让当妈的担心。
    这下可好,终于带了个小伙子回来,看外貌应该是个憨厚的男人,正好可以和自己女儿的古灵精怪中和一下,哪有不喜欢的道理,笑着便招呼石头里头坐。
    石头傻呵呵的叫了声伯母,让韩母乐的笑开了花,又是倒茶又是递水果,弄得石头很不自在。见韩父在那边收拾几个箱子,连忙凑上去帮忙,那几口箱子里都是最近刚摘的橘子,一箱也是几十斤,平日里都靠韩父与韩晓海收拾,基本都得花个半小时,但今天这个女婿帮忙,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平日里那一箱箱沉重的橘子便好似没重量般被轻松的拿来拿去,没过几分钟便收拾妥当。
    不错不错,有几膀子力气,不是虚壮。看到这一幕的韩母笑的很开心,拉过女儿凑到耳边夸到:“这小伙子不错,怎么找的,家里都还有谁啊?”
    韩晓枫被弄得脸红,娇嗔了一声:“哎呦,妈,急什么,先做饭吧。”
    石头的帮忙让韩父轻松了不少,对自己这个未来女婿也多了些好感,笑呵呵的招呼他洗手洗脸,便拉着他进了内屋。
    不同于外头的简陋,屋子里头倒是别有乾坤,墙上挂着不少临摹的字画,虽在真正的行家眼中不算什么,但在这乡间也算十分稀罕,韩父自豪的展示起自己的作品,想听听这女婿有什么看法。
    临行前韩晓枫曾嘱咐石头,尽量少说话,别出洋相,毕竟这些年来石头闹出的笑话可不少,石头听进了这话,来到这霞泽乡后基本都是做得多说的少,有韩晓枫在边上时,更是不发一言,尽量让自己女友帮自己说。
    可这回让自己点评一下这些字画……这该怎么是好?石头脑筋转得飞快,看到边上韩父脸上微微有了些怀疑,连忙连声称好。
    无论是山鸟虫鱼,还是山川河流,都是好好好,无论是小篆还是隶书,也都是好好好。
    韩父听得多了,眉头皱的便愈发紧,心想这小伙子难不成只会说这话,想问问他其他的看法,他却依旧只答好好好。
    石头心里想的倒当真是好好好,他也不懂什么欣赏,什么评价,只觉得这些黑乎乎的画儿画的很像,那几只鸟儿栩栩如生,自然觉得好。那些字大大小小,一个都看不懂,只是排的整齐,也便觉得好好好。
    韩晓枫在厨房和母亲说着话,将石头的事粗略讲了一下,韩母听说石头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时,脸上不由起了犹豫的神色,毕竟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谁知道街坊邻居怎么看,但见到自己爱女说到这个傻大个时的眉飞色舞,也明白她爱极了这个高大小伙,心中虽有些遗憾,但也藏了起来。
    见自己丈夫和那年轻小伙从屋里出来,便招呼着准备开饭,可看到自己丈夫脸上的神采时,心里登时一咯噔,进去时候还有说有笑,怎么出来时就绷着个脸,这是怎么回事?
    她心中虽不解,但也还是招呼一家人入席开饭。
    韩晓枫也敏锐的捕捉到了父亲的情绪变化,趁没人注意,将石头拉到一边,小声的询问了一番,石头自然将里头的事说了个清楚,韩晓枫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想责备石头,却也知道他本来就不懂欣赏,叹息一声,推着石头入了席。
    一家五口纷纷坐下,石头坐在韩晓枫左手边,边上就是韩父,韩父打开了一瓶白酒,询问道:“能喝不?”
    那白酒盖子一揭开,芬芳四溢,石头闻到味儿,肚中的酒虫便停不下来了,点头答应了几声。韩晓枫倒是明白石头好酒,但酒量却不好的事实,在边上说道:“少倒点,他酒量不好。”
    韩父哦了一声,给石头的杯子倒了些酒,石头咽着口水,拿起那没有他大拇指大的小酒盅,仰天一口便喝了个干净,然后又眼馋的望向那酒瓶。
    韩父看他喝的如此迅速,心道这酒量还不叫好,这小丫头又拿话诳我,虽心里对这好酒有些心疼,但也怕传出去别人家说自己小气,又给他倒上了。
    石头又是一口喝干,这时在旁跟母亲说着东海市里的一些趣闻的韩晓枫才注意到这里,拍了石头一下,有些气恼的说:“不准喝了。”
    “哎,能喝酒多喝点,这又没什么。”韩母帮腔道,这新女婿往这一坐,跟座山似的,比自己丈夫儿子几乎高出两个头,那喝酒的爽利劲像足了电视里演的楚霸王,心中便多了份喜欢。
    “不能多喝了,他酒量没多少的。”韩晓枫有些气恼的辩解道。
    韩父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石头,见他眼神流露出的满是渴望,便想起了自己年轻时馋酒时也是被自己妻子这么拦着,不由的多了份亲近,“哎,怕什么,喝醉了又不是没地方住,来来来,平日里都没人陪我喝上几盅,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总得喝个尽兴。”说罢又为石头重新斟满。
    石头虽见韩晓枫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但架不住肚里的馋虫,跟韩晓枫打着手势,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杯,随即又痛痛快快的喝了个底朝天。
    韩晓枫气呼呼的将他杯子收起,制止了韩父再欲加酒的动作,正想说什么,却听石头打了个酒嗝,酒香弥漫,石头一双眼登时便红了。
    这白酒差不多六十多度,在酒窖中珍藏多年,韩父都舍不得喝,如今女婿上门,他拿出这瓶宝贝也算有炫耀的意思,可没想到三盅酒下肚,这女婿就真的就醉倒了,身子摇摇摆摆,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趴倒在了酒桌上,脸色通红的打起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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