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喜意,本就精致的眉眼此时更显温婉,在昏暗灯光笼罩下散发着别样的温柔。
    狐生定定注视她几眼,和你的情人有关。
    虽然是疑问,语气却异常确定,毕竟,不是谁都能让艳名远播八面玲珑的千禾太夫如此喜形于色。
    千禾眼睫簌簌轻颤,在浓艳眼妆的衬托下越发纤长浓密,就像要展翅高飞的蝴蝶羽翼,无声诉说着即将飞向自由的迫不及待。
    她双手轻抚着肚子,脸上带着羞涩的嫣红,见左右没人,凑近狐生耳旁悄悄说了几个字。
    你有崽啦?!狐生瞪大了眼。
    嘘嘘嘘!千禾赶紧捂住他的嘴,确定这里没有别人才松了口气,一旦放松下来,脸上又挂上傻笑,她低头抱着看不出任何起伏的小腹,不会有错的,我找可靠的人看过了,是他的。
    出了一趟门回来之后她就开始头晕恶心,侍女见她身体不适请了信任的大夫过来,没想到竟是有了孩子。
    对她们这种人来说,怀上孩子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一旦怀孕就没办法工作,身材样貌也会变形,而且没有父亲的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烟柳之地,长大以后也会和她们一样成为卑贱之人,还不如不生。
    老板也不会允许她们生,吉原的女人们长期服用避子药,药毒深入体内,很多人早就丧失了生育功能,偶尔发现有漏网之鱼也会被老板强硬命令打掉。
    千禾从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得知自己怀孕,她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可惊恐过后就是袭遍全身的狂喜算算日子,这个孩子应该是他的。
    他们的孩子。
    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不想ta长大后和我一样。千禾抓住狐生的手,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如果被老板发现,她不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你一定得帮帮我!
    被那双期待而脆弱的眸子注视着,任谁都无法拒绝,狐生应承下来,怎么帮?
    谢谢,谢谢你狐生!也许是怀孕让人多愁善感,也许是焦虑之下徒见光明令人大喜大悲,这个一向外柔内刚的女人竟然因为狐生一句话而掉起泪来。
    你没事吧?狐生用袖口抹去千禾的泪珠,自从来到这里他还从来没见千禾哭过。
    没事没事,让你见笑了。千禾破涕为笑,神色终于放松下来,她也学着狐生的样子粗鲁地抹去眼泪,我很怕这个孩子会受到伤害,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护住ta,你能帮我,我我......谢谢!
    说着就要给狐生弯腰鞠躬。
    被狐生一把扶住。
    在妖界幼崽一向珍贵,狐生弯腰靠近千禾肚子,笑眯眯给里面孕育的小生命打招呼,你好啊,小崽子。
    千禾见状眉眼间不由染上笑意,感受着那神奇的脉动,她道:ta很喜欢你。
    当然,本花魁人见人爱。狐生仗着身高按了按千禾的脑袋,不要紧张,你对我这么好,你的事情我不会不管。
    黑眸澄澈,笑意融融,如春日午后的暖阳。
    千禾鼻子一酸,忙垂下眼。
    这座游女屋里她对谁不好?可真的事到临头,能放心托付的,也只有眼前之人罢了。
    我想让你帮我给他送个消息,这是信件,请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千禾看向肚子的眼神能柔和得滴出水来,他们的孩子不应该出生在这种地方。
    小事一桩。狐生利落答应下来,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不值得你这么郑重。
    千禾苦涩一笑,对着狐生她没有说人心叵测,多的是人想趁机将她打入尘埃,只道:如果让老板知道就遭了,你嘴严还能随意出门,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帮我。
    狐生答应第二天就去送信,目送千禾离开,他阖上障子门,一道黑影从房梁翻身而下。
    狐生扬了扬信,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两人的对话宇智波斑藏在暗处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狐生决定留下,他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对方问:对了,刚才你要说什么?
    不,没什么。宇智波斑避开红衣少年黑白分明的眸子,你要管这桩闲事
    这人看似热情活泼却始终与周围保持着距离,能被他纳入地盘的东西,很少。
    千禾很照顾我,她人不错,能帮一把是一把,而且小崽子是无辜的。狐生果断被转移注意力,斑,我们暂时走不了,你会生气吗?
    不生气,你留在这里也不错。毕竟,像吉原这种能让这家伙白吃白喝高床软卧的地方并不多。
    斑回应得太快,狐生歪头看他,你刚才明明极力劝说我离开,怎么一会儿功夫就改变主意了?
    啰嗦。
    宇智波斑别扭着一张帅脸,我还有事情要处理,等结束后回来找你。
    哎你这就要走啊?
    狐生一个飞扑,双腿攀上储备粮仓的腰,捧着对方的脸吻下去,要告别亲亲!
    少年整个人都挂在他怀里,看着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巨龙在注视着自己的珍宝。
    斑身形一滞,在交错的呼吸中嗅到了糯米糕的香甜,仿佛被诱惑到了,原本推开少年的手改为揽住对方纤细的腰肢,仰起头接受少年所有的热情。
    空气逐渐灼热起来,寂静中偶尔响起脸红心跳的水渍声,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已经滚做一团,印着团扇的直褂和轻薄的绸衫乱七八糟扔在地上。
    斑?狐生抱着毛茸茸的脑袋,疑惑身上的人怎么忽然没了动作。
    别动!宇智波斑剧烈喘息,一把抓住作乱的手,极力将窜遍全身的火重新压制回去,他闭着眼嗅着少年香甜的气息,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我还有任务。
    他利索地撕下挂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撑起身穿好衣服准备离开,整个过程沉默而急促,再没有看狐生一眼。
    狐生躺在地上歪头看他,斑,你不太对劲。
    踩着窗户的身影僵了一瞬,依旧没有回头,走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消失,走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凉风透过窗户吹散暧昧,皎白的月光落在徒然降温的屋子里,满室凄清。
    狐生倒没有被渣了的悲愤,他摸着终于吃饱的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
    果然还是斑的欲望最合胃口啊,下次一定要扑倒他!
    时隔多日终于吃了顿饱饭,狐生浑身散发着幸福的泡泡,他抱着肚子在打了个滚儿,不自觉嘿嘿直笑。
    不知什么时候睡意袭来,狐生迷迷糊糊之际听到咔嚓一声,睁眼就见储备粮仓黑着脸从上而下俯视着他。
    说实话,再帅的脸从这个角度看起来都有点吓人。
    狐生:干、干什么?
    去而复返的储备粮仓:记得对进你屋子的每一个男人都用幻术,别随便被人占便宜。
    狐生撇嘴,谁能占我便宜?我占别人便宜还差不多。
    他刚要开口,被子当头罩下来,等他手忙脚乱从被子里钻出来,来去无踪的男人早没了影。
    狐生茫然,所以,斑跑回来到底是来干嘛的?给盖被子?
    第9章 忍者与花魁9
    吃饱喝足后睡觉都是香的,狐生从香喷喷的鸡腿堆中醒来,擦了把口水,心情大好,打发被他弄晕的客人时都是笑眯眯的。
    阿嚏,怎么头有些疼,不会是得伤寒了吧。在墙角昏睡了一晚上的客人临走时揉着鼻子自言自语。
    狐生眼神游移。
    人类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只一个晚上没盖被子就病了?
    对,是人类太弱,跟他可没关系。
    他拿起千禾拜托的信件,开开心心出了门。
    千禾和情郎每次幽会都是提前约好时间地点,武士在吉原某处地方等候,千禾找过去就好。
    此时武士并不在吉原,看千禾的样子又很着急,狐生感受了下对方的位置,大摇大摆从守卫面前走过,出了吉原顺着武士的气息一路找过去。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武士家门口,有些困惑。
    游女屋里的姑娘不能随便出门,要出门也要结伴出行还有数名仆从跟随,说是担心出意外,实际上也有监视的意思。
    只有狐生是例外。
    狐生给老板下了幻术,想出门就出,都不用打招呼,千禾为了和情郎幽会不被发现,十次出门有八次叫狐生一起,所以狐生对千禾那位武士心上人的信息还算了解。
    那位武士身材高大英俊潇洒,有一副好相貌,可惜不得主公重用,曾一度落魄到吃不起饭,后来靠千禾接济才慢慢缓过来。
    狐生曾陪着千禾来过他家,那时候武士家外墙斑驳门楣腐朽不堪,墙缝还长着青苔,一推门那扇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大门就会发出尖锐的咯吱声。
    庭院很大,能看出祖上的辉耀兴盛,也更衬得武士这一代是如何凄凉冷落。
    可现在......
    外墙和大门刷上了鲜艳的颜色,地面被打理得干净整洁,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东西,吆喝声和交谈声交织成热闹的序曲,整个庭院都重新焕发生机。
    武士正袖着双手站在旁边,他穿着一身新衣,看起来意气风发,和昨天在吉原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狐生歪着头打量片刻,上前叫住对方。
    武士在看到狐生时眼神有瞬间游移,狐生没注意到,他递过信件,这是千禾让我带给你的。你家怎么这么热闹?
    武士顿了顿,接过那封信,边撕开信封边若无其事,我得了主公重用,这些都是主公赏的。
    狐生:那你家主公可真不错,连家具都赏。
    是啊,主公对忠臣一向大方。武士笑笑,展开信件,昨天不是刚见过么,千禾有急事.......
    他忽然顿住了,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双眼直直瞪着信纸。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狐生察觉异样,不由凑过去想看千禾都写了什么,以至于让这个一向忠厚的男人脸色大变,却不料武士一把收回信纸,动作太大差点将狐生甩倒在地。
    千禾说,说......我、我就是太高兴了,失礼了。武士折好信纸,没有让狐生看的意思。
    也对,得知自己有了孩子,不管是谁都会兴奋吧,那你给千禾回信,我一并带回去。
    好,我这就去写。武士歉意地笑笑,家里太乱,不方便请你进去,还要麻烦你在这里等一等。
    狐生让他快去。
    等对方身影消失在庭院,狐生不自觉拧了拧秀气的眉。
    刚才武士的情绪有一瞬间剧烈波动,他感受到的可不像是喜悦啊,不过他转念一想,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就被对方压了下去,感觉错了也有可能。
    而且,妖怪会因有了崽而高兴,人类想得多,得知自己有崽的反应和妖怪不一样也有可能吧,毕竟他对人类并不算很了解。
    因心里存着疑惑,狐生拿到回信转身离开,在拐过街角时鬼使神差向后看了一眼。
    那武士正低头细细擦拭武士刀,锋锐的刀身在阳光下闪烁着刺人的寒芒。
    回到游女屋狐生将回信交给千禾,顺嘴说了武士家里的变化,千禾听罢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所有神色。
    千禾从来嘴角含笑,令人如沐春风,此时她一动不动跪坐在地上面无表情,狐生竟觉得她和神社门前的石像一般,身体僵硬冰冷内里空洞。
    千禾?狐生不由唤道。
    啊我没事。千禾仿佛突然被惊醒,变得鲜活起来,见狐生眼含担忧,她勾起红唇,抱歉,刚才在想些事情。
    她打开放在桌上的油纸包,烧鸡的鲜香扑面而来,令人食指大动,知道你爱吃,刚刚找人买的,还热着呢,给。
    狐生咕噜噜直咽口水,眼睛亮晶晶,黏在烧鸡上拔不下来,那我就不客气啦!
    快吃。 千禾看着他,唇角的弧度变得柔和。
    烧鸡外焦里嫩,轻轻一撕金黄的皮就抖落下来,狐生啊呜一口吞掉,眯着眼享受得不行,这味道比他在山里自己烤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人类太弱心思又多,不过这吃喝玩乐倒是真不错。
    烧鸡的火候掌握得超好,连骨头都酥脆不已,狐生吃得满嘴油光,捂着肚子直叹气,有斑吸又有鸡吃,这日子简直不要舒服。
    千禾拿起手帕轻轻擦掉狐生嘴角的残渣,笑眯眯道:你啊,怎么还像个孩子,以后被人算计了怎么办啊。
    狐生乖乖抬头给千禾掐脸,本花魁天下第一聪明,才不会蠢到被人算计呢。这个鸡真好吃,千禾明天能给我买吗?
    这么想吃?
    嗯!狐生掰着指头算,要一天一只,不一天十只才行!
    千禾又忍不住捏他,也不怕吃成个球儿。
    哼,吃成球儿也是超可爱的狐狸球儿。
    得到千禾许诺,又要到烧鸡店地址,狐生心满意足离开。
    障子门一关,千禾脸上的笑意暗淡下来,她坐在地上沉默不语,没有了闹腾的狐生,屋子顿时变得空旷冷清。
    许久,她才打开回信一字一句读了起来,葱白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狐生吃饱喝足就觉得困倦,回去卷起被子睡了起来。
    如今优质储备粮仓有了,最爱吃的鸡也不缺,想要什么自然有人送来,狐狸崽子一天天快乐得跟个小傻子似的哪有热闹他往哪儿钻,整个游女屋都是他叽叽喳喳的声音。
    等到欲望吸收得差不多,美味的鸡都无法拯救空扁下去的肚子,狐生终于想起斑一去不回。
    他算了算时间,斑只说有任务没做完,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找他,狐生有气无力地扒着窗户望着外面,难得沮丧起来。
    听说忍者都是在玩命,斑不会死了吧?早知道就该给斑加个天狐的祝福,这是他上次吸收斑的欲望后觉醒的种族天赋,没别的作用,就是增加点人的幸运值。
    或者是他的价格太高,以斑的身份不够资格见到他?可是斑完全可以偷偷过来啊......
    肚子一饿就忍不住胡思乱想,狐生生气地锤了下窗户,把木头栏杆当成储备粮仓教育,我这么好,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找别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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