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少年总是在眺望着远处的山。
    他站在自家的小山顶上,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一座又一座的山,仿佛没有尽头。
    怎么样,才能翻越这些山呢?
    据说就算是村里脚力最好的人,也无法翻越这些山。
    更何况是他--一个残疾人。
    他天生就无法翻越这些山!
    但每一个早上,每一个中午,每一个晚上,每一次吃饭,每一次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心念念的想要翻过这些山。
    他并没有空想,而是真真正正的去实践了。
    带着包裹,点燃勇气,他一次又一次的朝那些山发动冲锋。
    但结果全部以失败告终。
    他看着同伴们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出去,虽然最后还是都退了回来。
    可是啊!
    他们翻越过。
    可他,连第一座山都翻不过去。
    春天的山上开满了花,他坐在花丛里,像一只小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能坐的事情我却不能做?”他这样子问自己,已经流尽的眼泪再次在眼窝里打转。
    “这样的我,算得上是一个人吗?”他又一次提出这个问题。
    但他没有回答。
    心提出的问题不用口来回答,它不需要答案。
    但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却无法抚平自己的质疑。
    “我是人吗?人是什么样的?”一次又一次的询问冲击着他的脑袋。
    他想肯定,但却没有肯定的底气。
    “你伤心吗?”昨天那个人是这么问他来着。
    他想都没想,直接回了一句:“没有。”
    但这不过是死鸭子嘴硬。
    他蜷缩成一团,痛苦和绝望慢慢弥漫出来,将他包裹。
    一个人,如果在孤独和绝望里生活久了,那毫无温度的孤独和绝望好像都暖和了起来。
    哪有什么爱,比孤独和绝望更加厚重,更加周全的将人包裹?
    春风刮过,他疲惫的在风里睡着了。
    叔叔已经很久没有回来山里了。
    他是少有的,离开了山的人。
    他开着一种叫做汽车的东西回来了,并要把石岩带出去。
    他叫石岩。
    当他叔叔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浑身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死寂的心里流淌了出来。
    这大山里,谁会直接称呼别人的名字?
    这世界上,谁会在意别人的存在?
    叔叔摸着他的头,一瞬间,那个喜欢一个人在山顶远眺的残疾少年好像活了过来。
    这才是活着吧。
    这就是被认可的感觉。
    他偷偷的低下头,抹去眼角的泪花。
    “小岩不是一直想出去吗?我带他出去看看。”叔叔看似在商量,但下一句却是:“行李什么的,我已经全准备好了,就在车上,我那边还有点事,就不多待了,小岩,跟叔叔走吧。”
    他妈妈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出话来。
    自己儿子的心思,全村人都知道了,她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阻拦呢?
    “路上小心,要照顾好自己,衣服多穿,别着凉了,要多喝水,要听叔叔的话…”
    “放心吧嫂子,”叔叔打断了他妈妈,“小岩就放心交给我吧,没问题的。”
    汽车开动了,以碾压的姿势,通过那条崎岖的山间小路,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
    希望与未来,触手可及。
    一点点生的火苗,从他的心底点燃。
    他正想大叫,突然一阵大风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瞬间惊醒过来。
    身边哪有叔叔?哪有汽车?
    风吹动着花朵,远处的山依然在远处。
    谁会帮助我呢?谁能帮我翻过这些山呢?
    他长呼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要再白日做梦了。
    不会有人伸出援手的,要么放弃,要么靠自己的力量翻越所有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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