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杨震若有所思地笑了下道。
    “看来大人确实是不知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了。就在两日之前,陛下已然定下了此番山西之行诸人的封赏事宜,钦差钟大人自然是得到了提拔,其他那些将官以及咱们锦衣卫随去的兄弟也各有封赏,却只有大人您的封赏却出了些问题。”屈归很有些不忿地说道。
    杨震心里一动,这事他还真没去留意,因为在他想来,自己的功劳这回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尤其是当万历已认定招抚聂飞他们不是错后,事情就更加板上钉钉了。或许如何封赏会有些争论,但好处一定少不了。却没想到这事居然还真就出了些状况,这就让他不是那么舒服了。
    不过屈归可看不出杨震心思的波动,便小心翼翼地道:“这我也是听人说的,当时陛下是有意提拔大人你为我镇抚司镇抚一职的,可结果却被刘都督以及冯公公联手给挡了回去。所以一时间对您的封赏问题就没了个定论,只能暂且先悬在那儿。”
    “竟还有此事?”杨震这回连面上都露出了不快之色,刘守有和冯保他们做得也太绝了吧,居然如此阻人前程。
    如果说从寻常的下级锦衣卫军官进入到百户是个大坎的话,那从千户再升上去就是更大的一道鸿沟。虽然从品阶上看只是从正五品升为从四品,只升了一级,但地位上却差了许多,镇抚可算是进入了锦衣卫的决策层了,接下来再向上升为同知或指挥佥事之类的更高一级便容易了许多。
    “是啊,据下官所知,他们当时向陛下提出的理由是南北镇抚司都已有了镇抚,实在没必要再升一个镇抚,故而只能先委屈大人你一下了。对此,陛下也没能说服他们,就只能这么先悬着。”屈归又道。
    杨震这时候已自刚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不但没有太大的愤怒,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前这位爆料的百户一眼:“屈百户对我还真是关心哪,连这些细节都打听出来了。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下官刚才不是说了,下官最是敬佩大人的本事与为人,实在不希望大人被其他别有用心之人算计,故而前来提醒。”屈归赶紧解释道。
    “是吗?那倒真要多谢你了,不然我会一直蒙在鼓里而不知竟还有这么桩事。”杨震似笑非笑地给屈归倒了杯酒:“来,我先敬你一杯。”
    似乎感受到了杨震的怀疑,屈归在饮这杯敬酒时明显有些不自然。而在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他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杨震的心里已有了一个结论,此人跟自己说这些必然有着更深的用意,或许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那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还有,天子与冯保他们商议封赏一事必然不会有太多人在场,这事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泄露出来,甚至连他们是如何拒绝皇帝之意的说辞都流了出来,这其中怕也有些蹊跷吧。
    不过杨震对这些并不是太过放在心里,想必是有人想挑唆自己与冯保他们去争去斗罢了。其实也不用那人这么上心,光是这些时日里结下的梁子,以及冯保是张居正盟友的身份,杨震就一定会与之斗到底的。
    这个封赏问题对杨震来说并不是太过紧迫,但对刘守有与冯保来说就不一样了。此刻,这两位大明朝的特务头子便有些愁眉不展地凑在了一处,面面相觑地却又拿不定个主意来。
    “守有,你那主意可不成。别妄想能把这事给拖过去,拖到陛下都忘了杨震曾在山西立过这功劳,才两日工夫,陛下已跟我提了不下十次这事了。”冯保有些不满地道。
    “是,下官知道。下官这也是一时想不出办法来才拿这么个理由搪塞的。”刘守有也苦着张脸回应道:“杨震那功劳确实极大,就是想盖也盖不了哪。”
    “本以为能借着朝中的声音,以他招降叛军一事为切入点打击他的,现在陛下发了明旨说这事做得对,就没人敢再提了。也不知道这杨震到底哪里好,竟能让陛下对他如此信任,言听计从。”冯保颇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
    在沉吟了一阵后,刘守有眉头一皱便想到了一个办法道:“双林公,下官倒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却不知能不能成。”
    “你且说来听听。”
    “咱们锦衣卫里是不能再给他升官了,不然以他日渐增长的声势,谁也不敢保证他会造成多大的威胁。但若是能将他从锦衣卫里调出去,事情就好办得了。不如由双林公您出面跟陛下提议把他调去东厂?这样一来,即便再让他升上两级,成了珰头,怕也没什么用。”刘守有试探着问道。
    冯保一听,先是怔了下,随即也不觉点起头来:“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把他弄到我的手下,就算他再有本事也别想耍出什么花样来。”对自己的东厂,冯保还是很有信心的,那儿就是他一人的天下,要谁生要谁死都只在其一念之间,杨震入了其中便只能认命了。
    但只高兴了没一会儿,冯保又皱眉道:“不过这事可不易办哪。陛下也未必会准我将他调去东厂,更别提他自己了。”
    “这个……下官倒有一个说法,或许能成。”说着,刘守有便压低了声音,说了个办法。冯保在听了之后,虽然觉着有些问题,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便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做,我倒要看看那杨震到底还能得意多久。他居然敢几次三番地与我为敌,还把我派去的千户都给杀了,真当我冯保是如此好欺的不成?”
    “双林公英明,下官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可恶的家伙将不会再出现在你我面前。”见他点头,松了口气的刘守有便赶紧奉承道。
    “竟还有这种事?”杨晨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家兄弟,很是为他不平地道:“他们这是明摆着要打压你了呀。”在回家之后,杨震便顺口跟兄长说起了白日得到的消息,杨晨自然很为兄弟感到不快。
    杨震倒显得比较镇定,没有太过气愤的样子:“其实这也在意料之中,我和冯保他们早已对立,他们又怎么可能叫我再有上升的机会,从而给他们以更大的威胁呢?”
    “可即便如此,他们这么做也太明目张胆了些。难道就没人为二郎你说句话吗?”杨晨皱眉道:“比如那位钟大人,他既与你有些交情,又是同在山西立过功的,总不能眼看着二郎你的功劳就这么被人抹杀吧?”
    杨震却是一声苦笑:“大哥你身在官场却不知我锦衣卫与寻常的官场有所区别,钟大人的手再长怕也是伸不到锦衣卫内部来的。”
    杨晨微一转念,便明白了其中原委,确实是自己有些关心则乱了,便苦笑道:“这却如何是好?虽说你去山西也不是因为想要什么功劳,得什么封赏,但他们如此做法,也太过欺负人了吧。”
    “哼,他们确实打得好算盘,可我杨震也不是随人这么揉搓的。何况,既已打定了主意要和冯保斗到底,我又怎肯放过这个能大涨实力的好机会呢?”杨震冷笑一声。
    “你要和冯保斗到底?”杨晨闻言便是一惊,赶紧确认似地问道:“他可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之人,是东厂提督,权势极大,你这样……”
    “大哥,你忘了我几年前在诸暨县里与你所说的话了吗?”杨震面色凝重地道。
    “这个我自不会忘。”提到此事,杨晨也不觉有些感慨,毕竟自己取代了真正的杨晨,总觉着有些对不住面前的兄弟。但随后,他又有些担忧地道:“你当初说要斗倒张居正我只道你是一时气愤之言,现在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这么做了?而且还把冯保也给列入了敌人的名单之中。”
    “不错,冯保作为张居正最重要的一个盟友,我必须早些将之铲除,不然要想对付张居正必然会被身为东厂提督的他察觉。而想要对付冯保,我则需要有锦衣卫这个足够可以与东厂分庭抗礼的衙门的协助。所以此番坐上镇抚这个位置便是最关键的一步。”杨震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直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是说冯保他们已找了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来阻碍你了吗?”
    “他们找的借口确实不错,却也让他们自身多了一个破绽。只要这个理由不再是理由,他们便再无法阻止我当这个锦衣卫镇抚了。”杨震目光炯炯地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怎么可能?除非……”杨晨先是一摇头,但很快地,就想到了什么,面露惊骇之色:“莫非你想把那个镇抚给……”
    “大哥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等愚蠢之事的,我只是想让他自动辞去现在的职位,给我腾出位置来而已。”杨震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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