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宁宫内,裴轻哄睡了萧稷安,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原担心他受了惊,可未想萧稷安竟是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孩子胆大,可裴轻却是后怕。
    若南川军来得再晚一点,她们叁人便是裕王一派的刀下亡魂了。
    “娘娘。”
    裴轻出神之际,织岚轻轻唤她,“奴婢侍奉您梳洗吧。”
    裴轻还是刚刚的样子,发丝凌乱,衣衫沾了血污。她很少这样狼狈,自入宫后她便恪守宫中规制礼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效仿姐姐的样子。因为姐姐从不出错。
    织岚扶着她去了里间,侍奉她褪去衣衫,散下长发。
    “织岚,你可有伤着?”
    织岚回想起裴轻扑到她身上的样子,不禁红了眼眶,她摇摇头:“没有,奴婢好好的,一点也没伤着。”
    裴轻点点头,沉默了会儿,她又问:“陛下那边,可还顺利?”
    “娘娘放心,陛下一切安好。逼宫谋反之人已当场伏法,禁军伤损严重,现在宫内防卫已由南川军接管。”
    “只是……”织岚欲言又止。
    “怎么?”
    “娘娘,南川王也是宗亲皇脉,又手握重兵。眼下皇城已被他控制,陛下和皇子会不会有危险?”
    裴轻轻叹口气,织岚待在她身边久了,便总能想到一处去。
    她问:“南川王可是在宫里住下了?”
    织岚点头,“住的还是东宫正殿,那……那可是储君该住的地方。是先帝封咱们陛下为太子时御赐的。”
    可他一向是这样。喜欢的就要拿过来,不问任何人。
    裴轻更了衣,又重新挽了发,还亲手画了远山黛,上了胭脂。
    织岚不解,娘娘从不爱打扮,她甚至以为天生丽质的美人都是不会打扮的。此番粉了妆饰,当真美到令人心颤。
    “织岚,你替我陪着稷儿。”
    织岚一惊,“这么晚了,娘娘要独自出去?”
    “嗯。”她短短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是她写信求他来的,今夜若不去找他,到了明日便是另一回事了。他若发怒,危险的便是陛下和孩子。
    冷夜之中,裴轻一步步走着,想着。如今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生死存亡之际她想到了他,危难过后,她却又不禁防着他。
    原本不算近的东宫,竟也这般快地到了。尚未走近便听到门口一帮军汉喝酒吵闹的声音。他们聊着南川美人,唱着南川歌谣。
    楚离最先看见了她,一声“皇后娘娘”,叫周遭立刻安静下来。
    深更半夜,皇后娘娘不带侍女,独身一人来这里作何?
    一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看着貌美倾城的皇后娘娘走进了王爷的寝殿。
    身后楚离关上门的一刹那,裴轻听见了外面的惊叹和讥笑。深更半夜,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一个男人的寝殿。
    廉耻,端庄,在她踏入这里时便没有了。
    她闭了闭眼,往里走去。
    床榻边,一个极度俊美邪气的男子随意地靠在床栏。显然是刚沐浴过,只穿着黑绸里衣,没系带子,胸口大敞,露出里面结实的身材和狰狞的刀疤。
    他手里正擦着一把刀,可血浸入刀身,根本擦不净。骤然闻到了香味,萧渊侧过头来。
    裴轻几乎是立刻别开了目光,看他认他,只一眼就够了。
    可萧渊不是这样,他肆无忌惮地盯着裴轻,裴轻感受得到那目光的炙热和厌恶。
    半晌,萧渊忽然一笑:“娘娘来了也不说话,倒是叫臣惶恐了。”
    他的声音没变,在寒宁宫时她便听出来了。只是他说话的调调变了,以往总是很高兴很爽快,可现在却是充满了不屑和挑衅。
    裴轻垂眸,“我……来感谢南川王领兵护驾。”
    萧渊继续擦着他的刀,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声音。
    但裴轻知道他当然听得见,继续道:“王爷顾念手足之情,叔侄之情,裴轻替陛下和稷儿谢过王爷。有……有王爷庇佑,定不会再有人逼宫谋反。”
    语气婉转,却又话里有话。谢他相救,却又疑他别有心思。
    萧渊冷笑,“怎么,娘娘信上的委屈哀求,百般应允,现在不作数了?”
    见他起身,裴轻往后退了一步。
    萧渊面色一冷,裴轻知道他是要怒了,她拎了裙摆,跪了下去,声音有些发颤:“只要王爷答应不伤害陛下和稷儿,信上一切自当作数。”
    一国之母,此时此刻就匍匐在他的脚边,颤动又无奈地求着他。
    这感觉,似乎不错。
    萧渊舔舔唇角,拖着刀走到她面前,用刀身抬起了她的脸。果不其然,梨花带雨,温婉可怜招人疼。
    刀尖随着男人的视线下滑,探入了她的领口,尖锐冰冷,令她一颤。
    萧渊很有耐心地数了数,嗤笑一声。
    “穿这么多,便是娘娘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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