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灯被关了,好像知道江落把手机关上了一样。手机里细微的音乐声停止,转而变成男人粗重的喘息。
    ——他故意的。
    恶鬼故意发出这样的呼吸声,就是在给他听。
    江落心知肚明,但在寂静的夜色里,这道呼吸沙海似的包裹着他。从呼吸里面好像能想象到恶鬼正在干什么。刺激、压抑,低沉的喘息有着洪水来袭的穿透力。从枕头下方来到江落耳朵,汗珠子会从恶鬼的喉结蜿蜒而下,他眉头紧皱又舒展,性感而沉闷。
    江落掏出手机猛得砸向地上,手机四分五裂,声音停了。
    江落头上冒出薄汗,他犹带怒火地瞪着手机碎渣,胸膛的起伏变快。
    “神经病,”咬牙切齿地低骂,“变态。”
    安静不到一会儿,池尤送给江落的那台手机响了。
    江落晦暗不明地看了手机一会,眼神危险,但过了半晌,他还是拿过手机放在了耳边。
    对方没有说话,一片沉默,呼吸还是那副模样,是男人都知道的气息节奏。
    江落握紧手机,他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平躺在床上,手掌连同嘴唇和鼻梁一起遮住。手心炙热,江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悲哀地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他硬了。
    恶鬼办事的声音就在耳边,江落闭着眼睛,几秒后,他眼皮跳了跳,左手往下探。
    等他这一发快要结束时,他直接挂掉了电话,臭着脸解决了自己的需求,跑浴室里洗了手。
    半个小时后,手机又响了。江落压抑着怒火一秒钟接通,嘲讽的话还没说出去,对面还是一片沉默。
    “你他妈在干什么?”他恶狠狠地问。
    “你说呢。”恶鬼总算出了声,声音低低,带着些不知道是舒适还是不餍足的沙哑。
    江落不敢置信地提高声音,“你又来一次?”
    恶鬼道:“一次还没有结束。”
    江落被这句话气得简直拳头都硬了。
    我他妈都结束了你竟然还没结束?
    他冷着脸不说话,对面也安静了下来。江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挂断电话,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挂断也没有用,恶鬼会再次打来。他闭着眼睛,也许是释放后的放松,江落有些困倦地半睡半醒。
    突然之间,恶鬼在手机中叫了他的名字:“江落。”
    江落清醒了一瞬,他睁开眼睛:“干什么。”
    “我想和你上床。”
    又一个手机在地板上报废了。
    ……
    第二天一早,闻人连起床去卫生间洗漱时,见到了两眼底下青黑正刷着牙的江落。
    闻人连诧异:“你怎么了,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
    江落麻木地看了他一眼。
    闻人连猜测道:“在烦池尤的追求?他送你的礼物你不想要收下?”
    江落:“……他让我听了他一夜的撸管声。”
    闻人连没听清:“什么?”
    江落疲惫地摆摆手,不想说话,他漱漱口。闻人连在旁边一看,牙膏沫里还含着血丝呢。
    都上火了。
    第176章
    江落拎着一根棒球棍砸了池尤送来的车,爽了之后联系了二手车市场,十万块钱把这辆百万豪车给卖了。
    他拿着这个钱去买了新手机和二手轿车,次日就带着葛祝直奔大昭寺。
    大昭寺过年期间也并没有拒绝香客上门,因为很多人都有趁着年假烧香拜佛的习惯。葛祝熟门熟路地带着江落去见了成德大师,成德大师正在和住持浇花聊天。
    他们二人一个是大昭寺的方丈,一个是大昭寺德高望重的长辈。瞧见葛祝之后,慈眉善目的两张脸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成德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喜上眉梢道:“葛祝,我没想到还能在过年的时候见到你。”
    葛祝从进大昭寺开始就有些恍恍惚惚,闻言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成德大师和住持师父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过得可不错,”两个老人一起笑道,“瑞雪兆丰年,今年的运势就很不错。”
    江落听他们聊了几句,成德大师就看向了他:“师兄,你看,这位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江落施主。”
    年迈的住持闻言,也炯炯有神地看了过来,“哈哈哈哈,是个好小子。”
    江落谦逊地道:“之前就想要拜访大昭寺,结果这么晚才来,晚辈失礼了。”
    “那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住持乐呵呵地,眼睛暗藏精明,回头叮嘱成德大师道,“你带江落施主在我们大昭寺逛一逛,葛祝,你留下来陪陪我,师叔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和师叔说一说话。”
    葛祝眼睛瞬间红了,“是。”
    大昭寺占据了一整个山头,巍峨高大,宝相庄严,江落和成德大师看了几个寺庙,随意闲聊着。成德大师的耐心十足,江落问什么他说什么,知无不言。江落在他的指导下拜了佛祖,走到了佛门弟子才能踏入的几处封闭庙宇中。
    江落感叹道:“大昭寺大气宏伟,走了这一圈,感觉精神都好了不少,不愧是佛门中的圣地。”
    成德大师笑了,“大昭寺在以前可不是这个模样,这都是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时光才一砖一瓦建造出来的。哪怕是现在,大昭寺里头还有没修缮好的地方呢,我带你去瞧瞧。”
    他带着江落来到了一处废墟前,指着废墟道:“这地方就一直没修。”
    废墟被烧得房屋倒塌,木梁漆黑,满目疮痍。但从部分残余中,不难看出这个建筑没被烧毁之前是多么的美轮美奂。
    江落心中一动,“这是?”
    “这里是大昭寺曾经的藏经阁,”成德大师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稍微打听就能知道。我们佛门百年之间就出了那么一个没有人性的孽徒,坏佛无尘的名字我听上一次气上一次。葛无尘叛出佛门的时候,他拿着一把火就烧了藏经阁,真真是作孽的东西,他师父和师叔三个人还都在藏经阁里呢!结果他一把火就要了三个长辈的命!”
    成德大师说着,胸口都气得剧烈起伏了起来,“他烧了藏经阁,又杀了几个和他同辈的师兄弟,那之后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做了孽,遭罪的反而是他的弟弟!葛祝这孩子心思敏感纤细,这事发生之后,他嘴上没说但心里愧疚,没多久就带着几个跟着他不放的弟弟妹妹们离开了大昭寺。”
    “要是再让我看到那孽徒,我必定要好好压着他在我师兄师弟坟前磕头认错。”说着,成德大师已经微微哽咽。
    江落静静听着,这件事他早就从葛祝嘴里听说过一遍,等再听一遍时,只有一个感觉,这里面绝对藏着事。
    成德大师抹了抹眼泪,问道:“江施主怎么想起来我大昭寺?”
    江落用好奇的口吻道:“以前听葛祝说过不少关于大昭寺的事情,听说大昭寺以前叫做白鹭寺?”
    “对,”成德大师道,“不过那也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成德大师余光瞥过一旁高大的松树,忽而眼睛一闪,表情变得痛苦,“江施主,人有三急,老僧先去个厕所,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啊。”
    不等江落说话,他就捂着肚子飞快地跑走了。
    江落:“……大师慢走。”
    成德大师不在,江落也乐得自在。他走到废墟旁蹲了下来,捡起一块木头看了看。木头一碰就染了一手的黑灰,盖在木头上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滴滴答答,从缝隙中滴落在地。
    “藏经阁被烧毁到了现在,也有几年了吧。”江落自言自语道。
    “五年了。”
    江落倏地起身转过头,就见葛无尘从松树后面走了出来。
    葛无尘一身简朴僧衣,他双手合十站在雪地之中,朝着江落拜了一拜,含笑道:“阿弥陀佛,江施主,咱们又见面了。”
    江落拍拍手上的脏灰,眯着眼看着光头和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佛子。”
    葛无尘微微一笑,姣好的容貌在白雪之下恍若谪仙,他抬步走到了江落的身边,“江施主,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我看出来了,”江落平静地道,“你来找我是因为葛祝?”
    葛无尘道:“不,是为了我的主人。”
    江落没有忍住,脸色扭曲了一瞬。
    葛无尘当做没有看到,他手里盘着佛珠,眼神真挚,语气诚恳,“江施主,请您务必和我的主人在一起。”
    江落冷笑,差点儿想翻脸,“我要是不呢。”
    葛无尘叹了口气,“我是真心来撮合您和主人的,不管您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们能在一起了。”
    “真心?”江落故意跑偏题,“葛祝也是你的真弟弟,你差点把他打死了。你的师父和师叔也是你的真长辈,也没见你放火烧死他们时有心软过。”
    “阿弥陀佛,”葛无尘笑容不变,“江施主,你知道你在主人心中的地位吗?”
    江落牙缝里蹦出字眼,“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葛无尘充满真诚,“你对主人很重要,我从来没有见过主人会把另一个人看得这么特殊。他因为你变了很多,如果是你,一定能够阻止他,能把主人成功栓在你的手上。”
    江落不接他的话,话锋一转道:“把我朋友拉进梦里是你的主意对吧。”
    说完,直接一拳头挥了过去。葛无尘是条毒蛇,绝对不会愣着挨打,和他来来回回打了一会儿,两个人心知要是不动用其他手段谁也耐不住谁,整齐地一起停下了手。
    两个人站在废墟旁边,葛无尘竟然抽出了一根烟递给江落。江落觉得这事也够魔幻的,他大冬天在和尚窝和一个和尚蹲着抽烟。
    葛无尘把烟灰抖在废墟上,“这个藏经阁,你知道当初花了多少万建起来的吗?”
    江落:“不感兴趣。”
    “三千,”葛无尘只觉得江落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怎么下套也不钻,他忍着耐心继续道,“三千两银子,两百年前的三千两。一百多年前又扩建了一次,那次花了五十多万。你想想,一百多年前的五十多万是什么概念。”
    江落跟着抖抖烟灰,抬眼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葛无尘,“但最值钱的不是房子,是里面的书。藏经阁里头的书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从古代流传下来的佛教书籍多不胜数,随意一本,都值钱得让葛祝咂舌,但是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江落终于吝啬地扔给了他一个眼神,“你为什么烧?”
    “因为这把火,是我的师父和我的师叔让我放的。”
    葛无尘要是想要演,绝对是个戏骨子。他眼神晦暗,将烟反手立在废墟之前,如同在上香。
    “我的师父是大昭寺的上一任住持,也是我和葛祝的养父。我知道你为什么问到白鹭寺,因为宿命人就是从白鹭寺走出去的。在他还没变成宿命人之前,他只是白鹭寺的一个小小和尚。”
    “一个天生和佛有缘,轻而易举就能领悟佛意的和尚。”
    似乎是知道江落想听什么,葛无尘没有半分的绕弯子,“宿命人是个孤儿,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两百年前,他被当时白鹭寺的住持从外面抱了回来。宿命人的悟性很高,他常年待在藏经阁中。藏经阁会有那么多的书,七八成是他弄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年,他离开了白鹭寺。等到白鹭寺变成大昭寺后,他也成了长白山上的宿命人,甚至还用着和两百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容。”
    江落听着,把这些不知道真假的话记在心底,不忘思索葛无尘为什么会跟他说这些话。
    葛无尘终于说出了重点,他神色淡淡道:“江施主,你应该也知道宿命人曾经给出了一个预言,占卜的是整个玄学界的未来。当灾祸的罪魁祸首被锁定在池尤身上时,当初玄学界的几个高层商量应不应该直接杀了池尤。我的师父也在其中,他老人家心善,不想要造杀孽,所以支持养活池尤,引导池尤向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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