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
    或许吧。
    但江落却知道,谁又没有经历过几件痛苦的事情呢。
    庭审一结束,再过十几天就是过年。为了庆祝,当天晚上陆有一请客,带着他们下了趟馆子。
    喝着小酒,吃着小菜。江落被热气熏得懒洋洋,这时没了祁家和池家的威胁,他的精神已然微醺了一部分。
    回到住处,大家伙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八点,一伙人一同上街去买年货。
    陆有一的父母常年在外头做生意,今年将过年的地点定在了国外,打电话通知陆有一出国时却被陆有一给拒绝了,他当时正大口咬着面包,理所当然地道:“我要和我的朋友们过年。”
    还好陆有一的父母对年味也没多大的追求,划给了陆有一一笔大钱祝他新年快乐,就万事没管了。
    看得葛祝羡慕得流下了两行泪。
    八个人里头,葛祝和闻人连、叶寻以及江落无处可去,都会留下来和陆有一过年。匡正要回家吃个团圆饭,吃过饭后可以过来陪他们。塞廖尔已经在国外过完了圣诞,新年时也会和他们一起,算来算去,就卓仲秋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会忙得分身乏力,要投身各种交际之中。
    卓仲秋也因为忙碌,对国家递出来的橄榄枝越来越心动。
    年前的时光一晃而过,江落躲在卧室里熟练了字灵的使用。汉字从甲骨文发展至今,历史漫长而悠久,从汉字中诞生的字灵更是威力强大。江落无法形容它的模样、形状,却可以感受到它如海一般宽容浩瀚的力量,以及足够成熟又强大的平和力。
    难以想象,这么强大的字灵竟然和江落互相选择了。
    不过和字灵的接触加深之后,江落就明白字灵为什么会选择他了。因为他体内的炁是学习通灵术这门术法以来的人中数一数二的强,也是罕见地想到汉字中存灵的人。字灵存在了千年却不为人所感知,它同样寂寞孤独,所以当江落稍微一试,字灵就立刻回应了他。
    用了十几天熟悉字灵之后,江落必须得承认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的这句话。
    字灵威力强大,但正是因为它的强大,江落想要使用它就必须付出超出寻常的炁,威力越强的字江落使用起来要付出的炁也越多。并且使用字灵,还要看字灵所应对的对象。
    像祁袁和池中业,江落虽然轻松地给他们用了“诚实”两个字,也不过是因为祁袁和池中业实力不强,而“诚实”两个字又危害不大而已。
    如果他想要使用更强的字,例如剥夺别人生命的“死”字,恐怕会更加费力。剥夺一根草的生命比剥夺一个动物的生命容易,剥夺一个动物的生命又比剥夺人的生命轻松。通灵术虽然强,但也没有强到逆天,到随意滥杀的地步。江落由此可以推断出那个获得言灵的人,绝对也有限制。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江落隐隐约约地觉得获得言灵的正是宿命人。
    随着新年越近,大街小巷都是烟火炮竹的味道。江落和葛祝约好了年后去大昭寺的时间,悠闲地等来了新年的这一天。
    年轻人的过年方式和长辈们截然不同。陆有一公寓里买的最多的是大瓶饮料和各式各样的零食,冰箱也被各种食材填满了,陆有一不知道用了什么路子,竟然弄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蛇,江落准备大露一手,给他们做个蛇肉。
    作为手艺绝佳的大厨,江落指使着几个人忙来忙去地给他打杂,等到食材处理得差不多了后,就带着人来客厅看电视包饺子。
    陆有一把电视调成了互联网游戏模式,拉着葛祝在打游戏。江落拍拍手上的面粉过来找他们俩干活,就看到他们正在分配队友,马上就要开始一局游戏。
    对手里有两个人的id很引人注目,一个是“我恁爹”,一个是“顺着网线要你命”。
    听起来就很小学生。
    陆有一自信满满地跟葛祝道:“我带你起飞,绝对把对面一群小学生给打得跪地求饶。”
    葛祝是游戏新手,他紧张地握住手柄,严肃地点了点头。
    游戏开始后,陆有一彻底放飞了,他完全忘了要带葛祝起飞的话,自己嗨到爆炸地轻松解决掉了对面叫做“顺着网线要你命”的小学生,回头一看,葛祝正在被“我恁爹”一遍遍地暴打。
    葛祝再一次被打死回到了复活点后,再好的脾气也要抓狂了,他咬牙切齿地道:“陆有一,先打死这个‘我恁爹’!我怀疑这个人有毛病,他就盯准我打了。”
    陆有一压力很大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都不好意思再欺负对面的小学生了,但看着自己兄弟被杀的可怜模样,陆有一还是撸起袖子上了,但他在上之前特地温柔地给“顺着网线要你命”发了一个贴心提醒的消息:【小同学,你别和哥哥硬碰硬了,哥哥不想要欺负小学生,我先去打你的队友,你先躲起来吧。】
    一间无人的网吧中。
    看到这句话,一直被陆有一暴打的“顺着网线要你命”彻底忍不住怒火了。
    “咔嚓”一声,鼠标在他的手里碾成了碎末。
    花狸面无表情着,呼吸因为怒火而微微急促,他的手指咯吱作响,锋利尖锐的利爪在电脑桌上划下几道野兽抓挠过的深深痕迹。
    “我要杀、了、他,”他牙齿磕碰的声音阴沉作响,花狸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叫‘有一但没一’的人类!”
    正专注看着电脑屏幕的葛无尘懒声道:“花狸,你何必和人类计较?我已经杀了‘清风道人’好几次,算是帮你报复回去了。”
    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清风道人?我这个人最讨厌道家的人了,不要怪我杀你,要怪就怪你取了一个让人火大的名字。”
    花狸看了一眼“清风道人”死亡的次数,看到一个足足和他不相上下的次数后,他才觉得舒服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杀心,花狸不甚熟练地敲击着键盘,打了一行字。
    【顺着网线要你命:有一但没一,告诉我你的地址在哪里。】
    打怪途中抽空看了一眼消息的陆有一:“?”
    他百思不解,“这个小学生不会真的打算问出我的地址然后顺着网线爬过来杀了我吧?”
    站着看戏的江落乐了,“估计还是中二期的小朋友。”
    陆有一赞同地点了点头。
    陆有一直接没搭理这句话,径自朝着“我恁爹”输出。葛祝则艰难地拦着“顺着网线要你命”,防止这个人去协助“我恁爹”,打扰到陆有一。
    索性他和对方的游戏水平相差不多,他们两个人竟然打出了一种旗鼓相当的水平。
    花狸眉头皱得越来越深,眼中却闪过畅快。他正在缓慢又认真地控制着游戏人物笨拙的躲避、回击,正和“清风道人”打得难舍难分时,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花狸,这么久不见,你的水平怎么还是这么垃圾啊?”
    花狸手指一抖,就这么一下,他就被“清风道人”杀死了。花狸看着屏幕上暗下来的画面,双手气得发抖,气压低得吓人。
    廖斯摸了摸鼻子,幸灾乐祸道:“哦,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
    第174章
    廖斯取笑完了花狸后,问道:“主人呢。”
    “在楼上,”葛无尘接道,“但你最好不要去打扰主人,他现在正在休息。”
    廖斯无奈地耸耸肩,走到葛无尘身边的另一个电脑处坐下,“看样子我来得不是很巧。亏我还逃了无聊的年夜饭想要尽早见到主人,让主人把祁野的身体变成我的新身体呢。”
    花狸道:“你之前说过,祁野的身体很适合主人,和你只是一般般。”
    “他的身体确实很适合主人,”廖斯也打开了游戏,打算和他们一起玩一局,“适合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的灵体就像是专门为主人而生的一样,我敢说如果主人用了祁野的身体,那么绝对会完美的契合。”
    他咳嗽了两声,“但是主人有了神像的身体,并不需要祁野的身体了,所以他被我看上了。”
    这一局游戏已经结束,双方没有分出胜负。葛无尘还没有杀够“清风道人”,他再次邀请了对方进入下一局的游戏,并附加了一句激怒对方不得不玩下去的嘲讽话,“但祁野是祁家的人,也是玄学界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天才。即使祁家倒台了,你占用了他的身份也不怎么方便。你怎么回湘西老廖家?怎么动用你的赶尸术?”
    廖斯过了好一阵子才停下了咳嗽声,他毫不在意地道:“总有办法解决这些事,但最重要的是,我的身体快要坚持不住了。”
    花狸顿了顿,侧过脸看向了他。
    廖斯坐在电脑椅上,他穿的衣服很厚,比葛无尘这个和尚穿得更要厚。但即便是裹成了个球形,也无法遮掩他身体的单薄。他比夏天的时候更要瘦弱了,生命力在他的身上肉眼可见的消失,或许一年,又或许两年,廖斯就有可能死去。
    电脑幽蓝的光照亮了廖斯眼中的执拗,“你们知道的吧,我的梦想。”
    “我是赶尸人最后一辈的传人,如果我死了,老廖家的赶尸术也就没了,”廖斯道,“我从小和尸体一起睡,和尸体一起吃饭。我学了整整二十年,尸油都浸入了骨头,浑身都是尸体的臭味。我精通赶尸术,在这方面有着和我祖宗一样的天赋。但我从来没有赶过尸,因为我的身体根本不足以走上那么一趟赶尸路。”
    他道:“我真的想试一试怎么赶尸……很想走那么一趟。”
    花狸回过头,“你会的。”
    廖斯笑了两声,稀奇地左右看了看:“咦,滕毕呢。”
    葛无尘道:“他去替主人送些东西了。”
    电脑里,下一局游戏已经开始了。
    江落跟着一起玩了几把,三个人就把手柄一抛回到桌前继续包饺子。
    包饺子这事也得看天赋,短短片刻,叶寻和闻人连包出来的饺子就又漂亮又饱满,足以成为标准。其他人的就不行了,包出来的不是馅料太多就是干干瘪瘪,等最后包的数量够了后,人人都出了一头的汗。
    做饭的时候,江落只挑了手脚机灵的过来帮忙,其他人都被拒绝进入厨房。
    厨房内,塞廖尔乖乖地将葱花递给了江落,看到江落接了之后,他小声凑到江落耳边,“江,你知道黑无常吗?”
    江落抬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塞廖尔难道知道自己是白无常了?
    塞廖尔没有看到他的眼神,闷头说道:“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一个奇怪的人站在床边叫我起床,要我回来工作。他说他忙不过来了,还说我没有请假就走是不负责任,年假也不会给我放,说了好多好多,把我直接吓到了。”
    特别是听到“年假不放”这四个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塞廖尔却感觉恐怖极了。
    江落“噗嗤”一声,“咳,是么?”
    黑哥因为工作太忙无力招架都跑到国外去找塞廖尔了吗?
    塞廖尔连连点头,纳闷地道:“那个人带着高帽子,拿着哭丧棒,像传说里的黑无常。”
    江落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黑无常。但他却没有戳穿答案,而是眯起眼睛笑了,“塞廖尔,有一句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每天都在心里想着请神成功,所以才念把黑无常念到了身边?”
    塞廖尔若有所思,“所以我见到的黑无常,有可能就是梦了?”
    江落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等你下次见到他,你可以去碰一碰他,看一看他有没有实体,是不是在做梦。”
    塞廖尔恍然大悟,“好。”
    江落在厨房忙了一会,等走出厨房时,他发现窗外竟然开始飘雪了。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走到了落地窗旁。
    地面已经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除夕的这天外头都看不到什么人影。这是江落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一切岁月静好,宁和温暖。
    他打开窗户接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自己掌心之中融成了水,又笑着将窗户关上来了。
    在没有穿越之前,江落过的最多的年就是一个人过年。吃的也就比平时好点,最经常发生的事情就是快递买了太多反而吃不完,看着电视上的春晚任由茶几上的肉菜凝成了油块。没什么寂寞,也并不可怜,有假期休息很好,只是没有什么过年的感觉而已。
    没想到穿越了之后,反而要和这么多人一起过年了。
    江落嘴角弯起,正要转身离开窗户旁,动作却一顿,“嗯?”
    听到他声音的陆有一好奇地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往外一看,陆有一也惊讶地小声“啊”了一声。窗户外头,几只黑色的乌鸦正提着一个袋子飞在外面。
    “这个天气怎么会有乌鸦?”陆有一不敢置信地道,“它们……这是来送东西的?”
    乌鸦血红的眼珠子直直盯着江落,江落顷刻间就明白这是谁的手笔了。他审视地和乌鸦对视几眼,缓缓打开了窗户,伸手朝乌鸦探去。
    但乌鸦却躲过了他的手,往公寓下方的一小块树丛中飞去。
    江落顿时冷笑一声,收回了手,“欲擒故纵。”
    陆有一抓耳挠腮地好奇死了,“江落,要下去看看吗?”
    江落无情地道:“不去。”
    陆有一挠了挠头,往门外跑去,“我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圣诞老人派乌鸦送来的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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