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子,”纪鹞子又气又笑,“我不是故意转移话题,只是你要知道,知道得越多你就卷入的越深,你真的想要掺和这些麻烦事吗?”
    江落反而笑了,“你觉得我还没有掺和进来吗?”
    他似笑非笑地瞥过纪鹞子,纪鹞子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蠢蠢欲动和冷静轻蔑,灵魂的火光耀眼,不屈而坚持,“不管你告不告诉我,我已经掺和进来了。生活需要一些刺激的调味品才能过得波澜壮阔,我虽然不喜欢把我牵扯进来的人,但对于这件事,我一定要琢磨透了。”
    他好奇很多事,并且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池尤的秘密总感觉也和这些事有关。
    既然如此,江落怎么能错过?
    更何况,他还要杀了宿命人呢。
    纪鹞子手下不由一个用力,茶叶蛋的蛋壳瞬间碎了一片,他回过神,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这颗元天珠,是宿命人交给我的,”半晌后,他压低声音道,“三十年前,宿命人为玄学界做了一次占卜,像这样为整个未来做的占卜,往往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天机不可泄露,想要窥得天机,占卜者的生命和寿命都会因此而重损,甚至是死亡。在宿命人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占卜玄学界的未来,玄学界不比其他的圈子,虽然小,但其中每一个人都深藏不露,风水玄学更是渗透在生活之中,测算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未来都比普通人要难上数倍,我们也是在宿命人测算玄学界的未来之后,才知道他有多强。”
    “如果是其他人做这样的占卜,哪怕是你师父冯厉,也要十几个人一起占卜,占卜后所有人做好寿命半折的准备才能成功,”纪鹞子语气逐渐复杂,他的表情浮现几分恐惧与崇敬交织,“但宿命人,他只白了头。”
    江落皱起了眉。
    “他占卜的结果不是很好,宿命人告诉我们,三十年后,玄学界会经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无论是六大家还是十二所高校,都会毁灭在一个人手里,”纪鹞子道,“这个人是谁,我们找了他三年也没有找到。直到二十七年前,宿命人去了长白山中,池尤出生,我们才知道池尤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不过知道这件事的,满打满算也就是老一辈中的人而已,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人。”
    江落觉得有趣,“那你们怎么没在池尤刚出生的时候就杀了他?”
    纪鹞子无奈笑了笑,“江落,你知道宿命吗?”
    江落挑眉,给了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纪鹞子道:“玄学界有两句广为流传的话,一句是我刚刚说过的天机不可泄露,一句是占卜者不自占。只要会占卜算命的人,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玄乎。往往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什么,因此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占卜中的结果。”
    江落不由想到了曾经占卜出来的“无妄卦”,正是因为他知道了卦象想要避免卦象,才会最终应了卦象。
    “所以,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纪鹞子道,“我,徐院长,甚至包括六大家族中的绝大部分家族,都无法确定是我们知道了占卜内容因此对池尤做些什么,才会导致之后玄学界被毁灭的结果,还是池尤天生本恶。”
    “我们有了分歧,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教导池尤向善,一部分人则想当即杀死池尤,最后还是谨慎的一派占据了上风,池尤成功活了下来。而在之后的时间,池尤果然也做得很好,他温柔善良,天赋出众却低调谦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徐院长甚至和池尤成了忘年之交,他绝不相信池尤会是宿命人口中预言的毁灭玄学界的人,许多不明真相的人也都成了池尤的拥趸,他们追捧着池尤,完全无法拒绝池尤的个人魅力,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三十年之期即将到来的时候,池尤却提前死了。”
    “徐院长悲痛万分,他和我都认为池尤的死是当年知道占卜内容的人做的事。那些人都是大人物,为了不让你也被他们害死,我和徐院长才不想让你为池尤复仇,暗中隐瞒了你和池尤的关系。”
    纪鹞子惆怅地道:“池尤死了,我们也都认为结局被改变了,玄学界的未来不再会是占卜中的模样。宿命人知道池尤死了之后,也从长白山上下来了。”
    一直安静听着的江落突然道:“等等,你的意思是宿命人从池尤出生到死亡,一直躲在了长白山上?”
    纪鹞子笑了,“这个‘躲’字用的不太对,宿命人一向是旁观者,他很少参与凡世间的事情。”
    江落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根本没理纪鹞子的这句话。
    他兴致盎然地想,宿命人为什么要躲起来二十七年?
    难道池尤活着,他就不敢下山?
    为什么会不敢?
    预言的内容是池尤会在三十年的期限时毁掉玄学界,在三十年之内,宿命人根本就没有必要躲起来啊。
    难道是他怕池尤?
    怕池尤对他做什么?
    江落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他直觉认为这个预言还有没被探究的地方,“但宿命人和你们却发现,池尤虽然死了,但是变成了更强的恶鬼,对吧?”
    纪鹞子耸了耸肩,苦笑了两声。
    “但是即便他变成了恶鬼,你也不相信他会毁灭玄学界,”江落自言自语,“你帮我,其实更是为了帮他。”
    纪鹞子浑身微不可见的一僵,江落这也太过敏锐了。还好江落没有继续揪着他不放,转而问道:“既然宿命人这么强,他昨晚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将池尤解决掉?”
    纪鹞子也不知道原因,但他有自己的推测,“宿命人虽然叫宿命两个字,但并不代表他脱离了宿命,他不出手,很可能是知道自己出手了也没用,相反还会达到反效果,会顺从命运的发展。”
    命运不命运的,江落根本就不信这个东西。他嗤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宿命人是善良到不愿意夺走别人的生命。”
    纪鹞子抿抿唇,“或许吧,谁知道他呢。”
    两个人将饭吃完,往小泉池走去。等隐隐约约在树林之中看到宿命人的身影后,江落想起什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宿命人到底有多强?”
    纪鹞子沉默了片刻,等脚下的土壤从凛冬迈入春草的时候,他才道:“他是神。”
    江落脚步一停,表情愕然。
    什么东西?
    纪鹞子也停了下来,他看着远处的宿命人,声音轻到被风一吹就散,恐惧无知无觉,深入骨髓,“他接受我们的供奉,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
    “他是伪神。”
    第153章
    江落表情裂开了。
    他想要杀的人是伪神?
    世界上最接近神的人?!
    “……”
    过了一会,他深呼吸一口气,扭曲的脸又慢慢平静了下来。
    不就是伪神?池尤那身体还是邪神呢,不照样对付过去了?大不了就弑神,反正只是个假的神,怕个屁。
    他这么快就镇定下来,纪鹞子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江落用手指拨了拨摄魂坠,“这东西他能瞧出来不对吗?”
    纪鹞子笑了,略带几分自傲地道:“我唯一能比得过宿命人的,就是炼器了。”
    那江落就放心了。
    池边除了宿命人,还有一早上没出现的冯厉。一身唐装的天师面无表情,看起来比平常还要冷漠,他的目光瞥过江落和纪鹞子,又平淡地收了回去,一副没有波澜的样子。
    纪鹞子觉得冯厉看起来有些不对,“你师父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啊,脸比平时冷多了……”
    转头一看,他发现江落的脸也比刚刚冷多了。
    纪鹞子咂舌,这对师徒怎么了?
    江落没看冯厉,径直走到了池子里泡着。泡到半途,为了引宿命人碰他的摄魂坠,江落装出一副重伤未愈,手脚无力、泡不下去的模样。
    池边的人果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宿命人道:“天师,去看看他吧。”
    冯厉的眼睛穿过热雾,放在了江落的身上。他看了足足好几秒,脚步往前一步,突然又顿住,语气毫无波动,“我才泡过小泉池,近日里不宜再进去。”
    他身上的酒气在现在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宿命人又看向了纪鹞子。冯厉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想起了纪鹞子和江落的亲密,眉头皱起,眼中沉了沉,“纪鹞子也不行。”
    这么一看,除了宿命人,似乎也没人能下去帮助江落。宿命人不再多说,快步下了水,走到了江落的面前。
    江落闭着眼睛,眉间皱起几分痛色,脸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泉水,宿命人握住他的手臂,防止他滑入水里,轻声喊道:“江落,江落?”
    江落睁开眼,疼痛难忍地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弱,“宿命人。”
    宿命人白得不染纤尘的头发映入了江落的眼里。宿命人的长相颇有些“禅”的意味,眼皮薄薄,垂着温柔,撩开时却显得无情。宿命人的冷和冯厉的冷是两种冷,或许有人并不觉得宿命人是“冷”,还错把这种冷看成了温柔。
    一个像长年累月的雪,无声无息地要人命,一个棱角尖锐,像冷硬的冰。
    江落瞥了眼宿命人周身的水。
    水干净透彻,没有一丝浑浊。因为宿命人是伪神,所以没有一丝半分的恶意和欲念吗?
    但神尚且有私念,宿命人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恶”的念头和分毫欲望?
    江落双眼微眯。
    他收起所有的情绪,苍白着脸抬起头,脚下不稳,抓住了宿命人的手臂。
    岸边看着的冯厉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纪鹞子跟着走到他身边,就看到水里的宿命人伸出了双手,及时扶住了江落。
    他正要打趣冯厉对徒弟的担心,但神色突然一僵,刹那之间出了一身冷汗。
    江落他不会是要……是要看宿命人的内景吧?!
    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水中,江落左耳上的吊穗耳坠晃荡了两下。
    宿命人被耳坠吸引了注意力,略有些惊讶地道:“摄魂坠?”
    江落目光之中闪过疑惑,“摄魂坠?”
    宿命人摇了摇头,抬手拂过吊穗,沉吟,“我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别致的摄魂坠了。”
    成功了。
    江落嘴角微弯,下一瞬就眼前一白,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双脚踩在了地面上。
    身体轻盈,这是熟悉的灵魂出窍的感觉。江落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寺庙面前。
    这就是宿命人的内景了吧。
    让他看一看宿命人有什么秘密。
    寺庙前有两尊石狮子,红色的墙体宝相庄严,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上有“白鹭寺”三个大字。
    江落抬步走进白鹭寺中,寺庙入门就是一池荷花池。翠绿荷叶郁郁葱葱,露珠从荷叶上方滚落。几朵粉白莲花灼灼盛开着,高高立在荷叶之中。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饱含着佛门气息,江落的目光向前看去,在莲花池的后方、放着一尊佛像的殿堂门前,孤零零地摆着一个巨大的鼎式香炉。
    鼎式香炉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雾白色的香烟缥缥缈缈往天空飘去,江落绕过荷花池走到香炉跟前,低头一看,香炉中的香灰已经落满了整个香炉。
    这些香颜色各异,长短各异,有的已经烧了一半,有的才刚刚从头开始烧起。
    江落若有所思。
    他拔出两根香,香到了他手中转眼就消失不见。
    江落趁着剩下的时间,快速将几个殿堂看了一遍。
    整个寺庙规规矩矩,没有什么异样。宿命人的内景里唯一惹眼的就是莲花池旁的鼎式香炉,江落又回到了这里,他想着纪鹞子的话,“供奉……供奉……”
    “焚香祭神,香是媒介,香、香灰、香炉,是传达给神的一整套流程,”他自言自语,“这些香,难道是供奉宿命人的人具体化的信仰?”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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