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之于皇太极,就如张良之于刘邦,诸葛之于刘备。
    这位大明秀才在战场上身先士卒,是一员猛将。朝堂上参与制定官制典章,将落后的游牧奴隶制度改进为适合金国国情的封建奴隶制度,标准的出将入相。
    满清入关之后,范文程更是事无巨细一把抓,展开各种收买人心的活动。诸如收敛崇祯遗体、祭拜明陵、定额减税……为满人能够坐住华夏江山立下了不世之功。
    而这些记载史册的惊天功绩,只是范文程实际功绩的十分之一。因为他在修订太宗实录时,将许多自己参与的历史大事都加以销毁。在满清一朝只有奴才,绝不不存在功高盖主一说。他这么做的根本目的,恐怕还是因为做了太多让他祖宗范仲淹蒙羞的事。
    范文程是范仲淹的十七世孙,代代可考。
    这样的人不杀,无异于鸿门宴放走刘邦,甘露寺饶了刘备,千载之下也会有人在论坛骂一句:“钱竖实乃坏我中华之罪魁!该当菊huā上电钻之刑!”
    “你、认得我?”范文程一愣。
    ——若是认得你,哪里还会跟你那么多废话!
    钱逸群哈哈一笑:“你可有个哥哥叫范文采?”
    “正是!”范文程见钱逸群手中古剑放低,心中一松“正是家兄!”
    “我当年在沈阳,曾蒙你兄长照顾。”钱逸群起身上前拉起范文程。
    人处在绝境之中,哪怕抓到一根稻草都会当做救命之舟。只要有一丝光亮,便会扑上去,哪管前面是火焰山还是光明顶!
    范文程当即鼻头泛酸,心中感慨:人生大起大落之事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道长,你可不能徇私废公啊!”当下有人恢复过来,大声喊道。
    “放屁!”钱逸群骂道“你让我杀他,无非是想报今日之仇罢了!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道人曾受他家哥哥的恩惠,怎能对他下手!”
    “道长真是英明智慧!”范文程站在钱逸群身边,道“文程定然不忘道长今日活命之恩。”
    “好说好说。”钱逸群笑道“道人如逐水浮萍,日后说不定要仰仗范老弟。”
    范文程哈哈大笑:“岂敢岂敢!”又道:“道长,今日这些人……”
    “这些人们,就饶过他们性命吧。”钱逸群假意思索道“等会道人用法术送你回家,你也不用长途跋涉了。”
    范文程心中大喜。
    钱逸群笑道:“不过道人有个脾气,说来惹人笑话。”
    “道长请说。”范文程哪里敢笑话他。
    “道人从不做白功。”钱逸群直截了当道“你是自家人,但规矩不可废。随便身上有什么,也不拘贵贱,给道人则个便是。”
    范文程一听是要钱的,心中戒备彻底松懈下来。他只道钱逸群若是要杀他实在和碾死蚂蚁一般,那时一身宝贝都是他的。如今只要银两当酬劳,肯定是要结这个善缘。
    问题在于,他假装和尚,摸遍全身也不名一文。
    “什么玉佩啦、铜钱啦、汗巾啦、菩提子啦……成全道人规矩而已。”钱逸群大度道。
    范文程心中一紧,暗道:这菩提子可是我防身保命的法宝,倒是被他看上了。是了,这法宝克他的阴雷,被他惦记上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却不舍得给他……
    他道:“道长,这菩提子是小弟从内院借来的宝贝,回去若是不能奉还,是要受罚的。”
    “喔?内院的宝贝?”钱逸群一惊一乍道“那道人可不敢要。”
    范文程心中一松,暗道:这道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但请一观耳。”钱逸群嬉皮笑脸道。
    “这……”范文程略略扭捏,心道:若是这都不答应他,恐怕他会翻脸。罢了,便是真的不还我又能怎地?只要先脱身才好。
    一念及此,范文程从颈上除下这串佛珠,双手递给钱逸群,犹自用手拉着。
    钱逸群接过佛珠,数了起来。每数出十来粒,便转腕套在自己手上,如此一来自然就将范文程手里攥着的一截扯了过来。
    “只有九十八颗。”钱逸群数完,佛珠已经一圈圈缠在了他的手臂上。
    范文程心中隐痛,暗道:看来这佛珠是有去无回了。他道:“这菩提子每挡住一次致命之伤,便会碎一粒。从炼成至今,已经救了大汗三次,诸将六次。今日小弟又用去一次。”
    “果然是救命的好宝贝!”钱逸群赞叹道“这样,你是怕内院发落你吧?不用怕,日后我亲自与金汗说清楚。”
    “这个……”
    “你回去之后告诉努尔哈赤,少打点仗,‘适可而止’四个字还是得记得的。”钱逸群朗声道。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奇:这道长怎么颠三倒四的,刚不还说奴酋皇太极么?怎么扯到人家老子头上去了。
    范文程眉心一皱,道:“道长,安巴庚寅汗已经入庙了。”
    “对,我知道。”钱逸群笑道“所以嘛……”
    长剑无声无息地透体而出,果然是一柄吹毛断发的绝世宝剑!
    钱逸群晃了晃手上的菩提子:“所以嘛,才让你去说呀。”见一击得手,他不由心中冷笑:有时候与虎谋皮也是能成的。
    在场诸人见异变突起,这才明白钱逸群使诈骗了范文程的防身宝贝,然后一剑将他刺死!心中却没能发泄刚才受挫的忿恨,倒是多了一分对钱逸群的畏惧。都暗想:这道人口蜜腹剑,真心可怕!
    范文程双眼外凸,口中发出嗬嗬喉音,终于不甘心地朝后仰倒。
    钱逸群正要上前了结那个狼妖萨满,只听身后有人叫道:“道长剑下留人。”
    钱逸群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心一已经醒了,正坐在太师椅上由左右服侍着喝参汤。
    王心一道:“道长,这里终究是要讲王法的,不可泛滥私刑呀。”
    “若是让他恢复过来,你们谁有把握制服他?”钱逸群问道。
    王心一别过头,不复多言。他本来想让钱逸群出力,却见钱逸群这么问,可知他不乐意。既然钱逸群不乐意,那旁人也靠不住,还不如一剑了结干净。
    钱逸群反手一剑,刺入那狼妖萨满的颈侧。颈动脉的鲜血飙射出来,发出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这回连陈继儒都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钱逸群甩了甩长剑,剑身上微微残留的血珠随之落地,干净得就像擦洗过一般。他从地上捡起白枫的剑鞘,归剑入鞘,随手放在案桌上。
    “大司寇”钱逸群对王心一道“君虽致仕,也当秉忠国家,今日之事当具折上报朝廷,好使庙堂诸公得知建奴之野望。”
    “道长所言极是,只是这范文程又是何人?”王心一既然知道钱逸群不是跟范文程他哥有旧,那么还能叫出范文程的名字,显然此人在北地颇有声望。击杀敌国大将显宦,那也是很了不得的功绩。
    钱逸群知道他的心思,便将范文程的作用、功绩夸大而谈,听得众人纷纷叫好:奴酋去了如此一大臂膀,果然是我天朝之幸事!
    钱逸群说完,又正色道:“刚才这贼子想说修行次第,哪里存了那么好的心肠?无非是想说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骗我们大明修士踏上歧途。”
    众人此时自然相信钱逸群,就连刚才呛声那人都不住点头。
    钱逸群吸了口气,道:“其实,要超凡脱俗并不难。”
    在这满是血腥气的观柳厅上,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听钱逸群侃侃而谈道:“寻常人的灵蕴或是不足,或是不纯,故而难以激发灵心道体。只要内见了灵蕴海,自然得见真种子,踏上修真坦途。”
    “道长,该如何激发呢?”堂下有人出声问道。
    其余众人侧耳倾听,就连陈继儒这样的老儒学都不免俗。
    “世间法门万千,拜得明师自然就有了。”钱逸群道。
    “道长,求道长收纳!”当下有胆子大的,上前便拜。
    钱逸群撤步让开,道:“贫道修为浅薄,不能收徒。”
    “道长,那何处有明师指引呢?”又有人觉得钱逸群心狠手辣,入他门下恐怕骨头渣都不能幸存,便问其他明师。
    “明师可遇不可求,可求皆是邪师败圣。”钱逸群大手一挥道“道人只知道:炼己修心,师自有信。”
    “再求道长指条明路!”
    这话钱逸群道是听得耳熟,自己曾经不也如此说过么?就这句话,便可看出明师的重要性。寻常老师只会传以自己所学,定下一条路给弟子走。而明师却是阐发弟子本真,不着一途,自然落脚成道,步步通达。
    “人皆有其所行,各有不同。”钱逸群道“好比看病,同症不同药,同药不同症。怎能一概而论?”
    众人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若有郎中碰到什么病都只出一副方子,肯定就被人打了出去。寻常大夫都是如此,何况秘法修行?
    “不过道人却有个方便法门,有兴趣的朋友可以量力而行,略略实验。”钱逸群来了个大转折,直吊得在场诸人心头发痒,喉咙发干,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如饥似渴地看着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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