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此事交给我们,你只管放心,有什么问题,老夫也会及时通知卫郎君的。”卫苏计划滴水不漏,让陶睢更多了几分信心。
    “苏回去后就会尽快将东西做出来。那以后,就要多多劳烦陶家主了。”卫苏客气说道。
    陶睢哈哈大笑,“岂能说劳烦的话来,能为卫郎君做些事情,是我们陶家的荣幸。”
    卫苏也知道陶睢说的是真的,并非客套话,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能有一个省心的合作伙伴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那个,卫郎君,老夫还有一事相询。”
    卫苏点点头,示意他只管说来。
    陶睢这才期期艾艾的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问陶家子弟,陶瑾在颍阳学宫如何?”陶瑾是他们陶家倾力培养之人,陶家寄予希望的后辈,自然是不希望他出什么茬子的。
    卫苏微笑,“你就放宽心吧,陶瑾为人敦厚,勤敏,很得儒家姜先生的看重。这样下去,还是会有一番成就的。”
    “那老夫就放心了。”陶睢这下总算放下心来。
    回到学宫,卫苏就开始忙碌起来,幸好事先的准备工作秦湛做得很到位,他根本不用费什么手脚就能直接开始进入正题。
    端木嵩一早就来了,他是卫苏叫来当苦力的。用一句话来说,是卫苏怎么说他怎么做,虽然卫苏已经跟他说过纸的用途以及大致做法,可他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至于为什么,那就要从卫苏说起了,那日他问了卫苏如何得知这叫做纸的东西和他的用处?是不是曾经做过?就像水车,卫苏就曾在白水县与端木图实验成功,然后才到颍阳交给了陶家推广。如果他曾经做出过纸来,能如此笃定,那也就无可厚非了。
    只不过卫苏挠挠脑袋说:“没有啊,我只是推算演练其中的过程,觉得这有可行性,这才想着要将东西造出来啊。”
    他确实没有自己亲手做过,可他见过别人做啊,自己还有一套理论啊。
    然而卫苏的话却让端木嵩直皱眉,从来没有做过,只是纸上谈兵。他哪里来的信心一定就能做出来?
    卫苏倒是不以为然,笑嘻嘻的道:“这不是就多试几次嘛,什么东西能一蹴而就的?没有吧?从无到有总需要一个过程吧。”
    端木嵩气的个倒仰,就算从无到有需要个过程,可谁又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看看卫苏,还没做呢,就已经将它带来的利益给瓜分了,连未来的宣传都提上日程了。做什么事情能不能严谨一点,至少做成功了才说这些后事吧?
    卫苏信心满满,“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
    造纸的原料可用的很多,苎麻,树皮,野藤,竹子,等等。卫苏用的是桑皮,先行剪切、沤煮、再反复捶打出浆。
    一开始因为流程的不熟悉,做废了几手,但是到的后来,墨家子弟熟练之后,上手就快多了,到最后的定型干燥步骤几乎就算完工了。
    卫苏看着晾晒好的纸浆,不由赞叹道:“不愧为墨家子弟,一出手果然就不一样。”他原本打算可能要废个十回八回的,没想到几次就成功了。
    端木嵩围着晾好的纸转了好几圈,有些不可置信,“这个薄薄软软的东西,真的能代替竹简,让人在上面书写?”
    “那是,等它干了之后就行了,当然了,得配上笔墨方才可行。”
    第一次做出来的纸当然没多少,以后要售卖的话,这样可不行,还得加大作坊的造纸能力,原材料也最好就地取材,用山上的竹木为好。
    不过这点纸,也足够学宫中的先生们试用一番了。
    毛笔都是现成的,卫苏进学宫没多久就已经风靡整个颍阳学宫了,很多先生用毛笔在竹简上写字,已经大大减少了刀笔的使用。
    现在有了专门承载毛笔字迹的纸,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
    皇甫雍看着眼前薄得几乎透明的纸,心下有些不确定,犹疑道:“卫苏啊,你说的就是这个能代替竹简?可我看着不怎么对劲啊。”
    这么个东西,只怕稍微一用力就会弄坏了吧?用来著书真的能成么?皇甫雍摇摇头,果然一开始就被卫苏给糊弄住了。
    皇甫雍的怀疑态度让卫苏不以为意,他嘿嘿一笑:“祭酒大人不如试试看,是否好用不得试过了才知道嘛!”
    说得倒也是,皇甫雍也不再犹豫,抬起毛笔,蘸下墨来。
    卫苏在一旁指导,“不用蘸太多墨,过犹不及,只需一小点就能书写了。”
    皇甫雍照着卫苏的话去做,手中挥毫落纸,很是顺畅的就写下洋洋洒洒一大篇来。等到最后还意犹未尽,见实在没有地方下笔了,这才停了下来。等墨迹干后,白纸黑字,格外分明。
    也并不是想象那般的不可用啊。皇甫雍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就是怕保存不长久。”
    “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制成书册之后,只要不是水浸火烧,或者故意撕毁,还是能保存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卫苏自然是知道纸能够延续下去,总有它的道理的,只要人们都接受它了,这些缺点将不是缺点。
    卫苏笑笑,“况且,这纸张易于传播抄录,相信在未来,书籍将不会再是世家权贵的私有物。等到越来越多的人都拥有了书册,民智开化,越来越多的平民庶人也能读书,寒门也能出贵子,到时候的天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皇甫雍叹了口气,这正是圣师所期望的啊。
    卫苏站起身来,“祭酒大人相信吗?会有这么一天的,有了纸,就有了书,就有很多的机会。而我们,正在创造这个机会,为天下的读书人创造这个机会。”
    卫苏的话着实让人热血沸腾,圣师没有做到的事情,就是这么个从农家走出来的年轻人,不仅憧憬着未来人人有书读,更是付诸行动,一点点开始改变。
    再看看自己,已近不惑,枉为学宫祭酒,却碌碌无为,不得寸进。
    “祭酒大人,您可别多想啊,此事还得您多多周旋呢,还要为天下读书人发光发热。”
    几句话,将皇甫雍的思绪给打散了,看着嬉皮笑脸的卫苏,皇甫雍被逗乐了,“也只有你这小子,才敢这般对老夫说话。”
    “啧啧啧!所以说啊,我可是不一样的独一份。我卫苏,势必改变这天下……”
    豪言壮语还没放完,脑门已经被皇甫雍给狠狠弹了一下。卫苏忙捂住头,这老头居然如此正大光明的偷袭!
    看卫苏敢怒不敢言的小样儿,皇甫雍心情好多了,没错,他还要为天下读书人发光发热呢!
    真是没想到啊,卫苏这一来,将暮气沉沉的颍阳学宫也给带着新鲜活泛起来。原来什么东西都是可以改变的啊。
    第56章
    其实皇甫雍的发光发热就是率先使用纸张, 并且要宣扬用纸书写的好处。
    其实好不好用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或许一开始不习惯难以接受,可是用久了习惯以后, 就会发现真香。
    颍阳学宫中有一种叫纸的东西, 其洁白如雪,轻盈如帛,用毛笔蘸墨于其上写字作画,畅然自若, 舒适无比。
    毛笔是这几个月流行起来的新鲜东西,颍阳城中的读书人都知道。有钱的人去城中的陶家知书阁可以花些银钱买一支羊毫或者狼毫笔,没钱的也可以寻些兔子毛什么的,绑在竹枝木棍上也可以使用。反正用来蘸墨写字挺方便的,比起刀笔省事省力多了。
    现在又出了一种纸,听说与笔墨搭配起来使用是绝佳无比, 怎不让人心向往之?
    “听说颍阳学宫中的先生对纸是赞不绝口,说是十分好用?”一群读书人在一起谈及此事时, 有人问道。
    “我堂兄就在学宫之中, 他说他曾经见过, 确实如传言那般。”
    “你所言可是真的?唉!可惜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识见识这种东西了。”
    “应该用不了多久, 我可是听说了,颍阳学宫的这种纸, 到时候会在陶家的知书阁贩卖。”
    众人惊奇, “真的假的?陶家有这种纸?”
    “你们别不相信, 我可是有准确的消息来源的,你们可知这纸是谁造出来的?”
    众人摇摇头, 纷纷表示不知。那人卖了半天关子, 最后实在经受不住众人的催促, 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颍阳学宫中新来的卫先生,是个有大才的,水车你们知道吧?那就是卫先生与墨家子弟联手弄出来的。而这次,听说是卫先生得神仙梦中所授,然后与墨家的端木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实验了无数次才做成功的。”
    “哗!”听到这么神乎其神的解说,众人都惊叹出声。
    也有人表示不相信的,那人却信誓旦旦,“呵呵!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卫先生是很有些神通在身的,有人亲眼看到他在学宫之中凭空变出冰来,只轻轻一挥手,就能变出火球来。想想看啊,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冰?只有卫先生能够变得出来。”
    这岂不是越说越离谱,众人还在将信将疑,却有人附和道:“这位兄台说的没错,卫先生变冰一事是却有耳闻,不过倒是不知这个纸也是卫先生做出来的。”
    见到有人附和,很多人都有些信了,开始期待起这种纸来,“也不知道陶家什么时候开始贩卖这纸,又价值几何?”。
    “不管价值几何,反正颍阳学宫先生都在用的,怎么也不会差,到时候一定要去知书阁买上一些才是。”
    这话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里,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哪怕花费的代价大一点也一定要看看这纸张就是是怎样的神仙物品。
    颍阳城中纷纷扬扬的议论传到各家主的耳朵里,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王家主气定神闲,听了仆人的汇报,神色未变,只是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虑谋划什么。
    谢家主微微一愣,立马叫人找来族老商议,此事可大可小,怎么独独就被陶家给占了先,一定要想法子,从中找补点什么来。
    而崔家主气的砸了自己一套最喜欢的玉如意。
    他在厅堂中来来回回的转着圈,气不打一处来。这个陶家,才刚刚弄了什么水车,这会子又弄出个纸出来。听听城中的传言,这个纸还没出来就已经人尽皆知,到时候真出来了,陶家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他恨不能大骂陶家主以及这个姓卫的混蛋,尽整些幺蛾子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这三家措手不及,各自寻找对策,倒也不必多提,陶家主却高兴得连连喝了好几碗酒,令陶弗频频侧目,“大兄还是莫要再喝了。”
    “今日高兴,得喝个痛快!”陶睢抹了抹嘴,哈哈笑道:“自从做家主以来,可从未如此痛快过。”
    陶弗摇摇头,想劝却又闭了嘴,他知道这些年大兄也不容易,今日难得高兴,便也依了他。
    陶睢高兴,以筷子击桌,“你知不知道,其他的几位家主的反应?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他们几家互相竞争,却又有很大的联系,只要稍微打听打听,一些明面上的东西就能传出来。
    除了王家主这个老狐狸,其余两家听到纸的消息,可不都急了嘛。陶家被他们联手打压了好几十年,现在看他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己如何不痛快。
    陶弗听了大兄的话,也不免神色愉悦起来。“是啊,这还得多亏了卫郎君,才能让我们陶家有机会真正立起来,卫郎君可是咱们陶家的贵人。”
    陶睢连连点头,心中对于年纪轻轻却有神奇本事的卫苏更加敬重起来。其实现在外面传的消息有一部分却是他们自己放出来的,就像卫苏所说的那般,只要消息真真假假传播开来,就能达成宣传的目的。现在他们陶家知书阁的掌柜的汇报说,每天都有不少的人聚集在庄铺门口,询问纸的事情。
    可想而知真正等纸一上货架,会有怎样的情形。
    他现在巴不得卫郎君能早日将纸送过来,可人卫郎君又说了,就是要让他们等,让他们知道越是不容易买到的东西,才越珍贵。
    这话很有道理,于是他也就不催促了,更心安理得起来。反正卫苏说得他只要照做就好了。
    陶睢放下筷子,附过身,神秘兮兮的小声对陶弗说道:“卫苏此人不简单,我总觉得这人非池中之物,我们陶家如果能借他之力,想来将来必有辉煌之日。”
    陶弗一愣,手一抖,手中的酒就洒了出来,他放下酒杯,取出帕子轻轻擦拭手上的酒渍。皱着眉头轻声问:“大兄的意思是……”
    陶睢沉吟了半晌,方才说道:“我们陶家你是知道情况的,卫苏的出现正好帮我们渡过难关。卫苏如今是颍阳学宫的先生,身份地位都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我们陶家得以托庇于其下,陶家以后都将无后顾之忧。”
    陶弗沉默了,他知道大兄的想法,陶家目前基石不稳,寻求庇护是再妥当不过的了,“只是大兄,如果我们陶家打上标签,那么就将与卫郎君荣辱共进退了啊。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陶弗的顾虑陶睢还是明白的,“是啊!未来谁都说不准,何不赌一把!”陶睢眯着眼睛,却露出坚毅之色。
    他如今年事已大,还能管陶家几年,陶弗不是这块料,未来的接班人陶睢性子忠厚纯良,跟其他几家玩心眼怎么能玩的过?目前陶家产业已经被逼的步步紧缩,等到阿瑾做家主,怕是会被人吞得渣都不剩。陶家几百年基业,万万不能于今毁于一旦。
    他原本还想等等,看看子孙还能否有成大器者。只要渡过一道坎,陶家就会重新爬起来,然而时间不等人啊!如果基石都毁了,未来如何还有希望?
    因此卫苏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道曙光,卫苏也确实给陶家带来了利益。这让他想到了另外一条路,不管怎么样,都是有风险的,只是能在可控范围内,就不算什么。
    陶弗动作一顿,已经理解了陶睢的意思,是啊,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如今赌一把又如何?目前看来还是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他苦笑一声:“也罢,也罢!大兄运道一向不错,这次说不定就赌对了呢?”
    陶睢也苦笑连连,但凡有一丝把握,谁又会冒风险去赌呢?陶家的命运和卫苏牵连在一起,未来又会如何呢?唉!
    西秦,王庭之中。
    秦王秦冕正躺在宛夫人怀里,吃着美人喂给他的水果点心,听着宫廷乐师演奏的雅乐,欣赏着美人的翩翩舞姿,好不享受。
    有内侍上前在他耳边耳语几句,悄然退下。秦王眉头一皱,微微直起身来坐好,在宛夫人不满的目光中挥推了其他人,吩咐道:“既然程回回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大王?”宛夫人撒娇,不愿秦王处理这些事,“大王,这些可是臣妾亲自编排的舞乐,还未欣赏完呢,臣妾可不依。”
    宛夫人的娇态让秦王心痒,却也知道程回之事是大事,不可耽误的。连忙安抚的拍拍宛夫人的柔荑,“好了,好了,寡人知道夫人你的心意,等寡人处理好事情再看啊。乖,听话,回头寡人亲自赏你那套琉璃毓金镯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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