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北地郡
    渤海人逄约因赵乱,拥众数千家附于魏,魏以约为渤海太守。故太守刘准,土豪封放,封弈之从弟也;别聚众自守。闵以准为幽州刺史,与约中分渤海。燕王俊使封弈讨约,使昌黎太守高开讨准、放。
    ---引言摘述
    “狐奴养,靠,你能不能改个名字,太难叫了。”乐常山忿忿地说道。
    旁边的狐奴养憨厚地笑了,然后吃力地用“关陇版官话”答道:“我的名字是大都护给取的。”
    看着狐奴养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乐常山有点意外了,“不会吧,军主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
    “那是在白水源的时候,我一连砍了四个吐谷浑骑兵的首级,拎着首级正准备去领功的时候,大都护看到我了。于是对我说,我看到你在敌军中杀进杀出,无人敢挡,真是个勇士。最后还问我叫什么名字?当时我浑身是血,看到大都护笑眯眯地问我,我都不知说什么了。最后还是姜校尉踢了我一脚才反应过来,然后用羌语告诉大都护我的名字。”说到这里,狐奴养用羌语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发音的确和狐奴养很象。
    “大都护听完之后,想了一下对我说,你这个名字的确有点怪,我琢磨了一下,还是狐奴养这三个字比较适合你名字的音。这狐嘛,说明你聪明机灵,奴嘛,涵义你出身奴婢,养就说你天生地养,命硬的很。”
    狐奴养的官话虽然说得很吃力,但是这段却说得非常清楚,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来的。看来他对曾华跟他说的这段话映象非常深刻。
    “当笮参军把大都护的话一说,还把我的名字写了出来,我当时眼泪就哗哗地就下来了,要不是在大都护跟前我早就放声大哭了。我野狗一样地贱命居然也有名字,狐奴养!老子就是奴隶出身,而且自小父母早死,不是天生地养是什么?老子命虽然贱却很硬。等我跟着大都护打下一份家业,就把这个名字传下去。还告诉子孙后代这狐奴养的来历和涵义。”
    说到这里狐奴养有些激动了,所以说的话也越发结巴和吃力了,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旁边乐常山的倾听。可能他已经习惯了这些羌、氐、匈奴、乃至鲜卑同僚们的说话方式。
    待到狐奴养说完后,乐常山不由地狠狠拍了拍狐奴养的肩膀说道:“你跟我都是撞了大运,就凭我们能有幸跟随军主,怎么着也要拼出点名堂来!”
    狐奴养嘿嘿一笑,又恢复了刚才的憨厚模样。“你这憨货!”乐常山不由恨恨地说道。
    就这样,乐常山和狐奴养带着一万五千余飞羽军。边说边沿着河水继续北上,目的地是北地郡地富平和灵武。自从去年镇北军大败凉州后,凉州的张祚对曾华和关陇越发的恭敬,而坐镇天水的毛穆之在和曾华书信协商之后,把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北方。
    经过近一年的时间。原陇西、广武迁来的乞伏、秃发等鲜卑部落已经被用均田制分散混编在新设的金城郡和安定郡,原来的部落体制在首领被尽数迁到梁州、雍州,各部混编杂居之后就已经开始瓦解了,在经过一年地均田制劳作后就更加不复存在了。毛穆之于是就在原来的目、百户的基础上开始设县进行正常的管理。
    在从这十几万鲜卑、羌、匈奴部众中招募飞羽骑军的同时。毛穆之开始在金城郡北部筑城。靖远是最早筑成,也是向北开始推进地起点和基地。乌兰、中卫,到最近的中宁,全部是沿着河水一字向东北排开,向北地郡缓缓推进。
    而曾华除了在雍州安定郡修筑了平凉、高平(修复)、百泉城,迁关东流民充实其中以稳定安定郡外,还在安定郡北修建萧关(今宁夏同心南)、三水(今宁夏同心东)、方渠(今甘肃环县东南)城和毛穆之遥遥呼应。不过这些城都修得非常简单,跟一个堡子差不多。但是它们标示着镇北军向北进发的开始和轨迹。
    永和七年四月。在知道谢艾开始经略上郡后,毛穆之按照曾华的命令亲自坐镇金城,指挥魏兴国、乐常山、狐奴养率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骑军向北推进。
    乐常山比魏兴国醒目,利用自己一直压制魏兴国地“优势”,让魏兴国留在了靖远,防御凉州和巩固中卫等地,自己却和狐奴养带着飞羽骑军沿河继续北上,试探北地郡灵武。
    “狐奴养。你知道吗?前面的富平县(今宁夏吴忠西南)是前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设置修建的。到现在已经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乐常山指着前面破烂不堪的城池卖弄地说道。
    看到狐奴养策马站在旁边倾听,乐常山以为他被自己镇住了。继续意气风发地说道:“这富平县东北方向有灵武,沿河北边有廉县(今银川市),都是前汉时期设置的,前者是前汉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置,后者是前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置。这里地势平坦,有秦渠、汉渠引河水灌溉,本来是富庶耕种之地,现在却想不到荒草连天,如此破落荒凉,真是沧海桑田。”
    想不到最后乐常山会象他最爱“讽刺打击”的文人墨客一样发出历史的感慨,深深了解他地狐奴养不由噗哧一声笑,打断了乐常山追古感今的思绪。
    顶着乐常山恶狠狠盯过来的眼神,狐奴养依然憨厚地一笑,然后缓缓地说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参军还是毛大人那?”
    乐常山一下子语塞了,脸也难得的有点泛红,他喏喏了好一会最后看着狐奴养说道:“当然是毛大人那听来的。你这狐奴养,真不知你是真憨还是假憨?”
    待两人带着部众入得富平城,只见夯土修建的城墙在上百年的风雨中已经被刀削斧劈般残缺不全。低矮地屋子在烈日和风中摇摇欲塌。中间地道路坑坑洼洼,数百名在烈日下还穿着破烂皮袄的百姓目光呆滞地看着缓缓走过来地乐常山和狐奴养,一言不发。
    乐常山策马走上前咳嗽了一声,然后大声问道:“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
    这时,一个一身旧长衫袍但好歹穿的稍微整齐的中年人扬身站了出来,向乐常山弯腰拱手施礼“拜见将军大人!”
    “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县令,叫章琨。”
    “县令?这破地方还有县令?是谁任命的?”乐常山感到奇怪了,这个破地方还有县令?而且这里以前南不靠雍州。北不靠漠南,东不靠并州,西不靠凉州,谁统领这里?还任命了县令?
    “回将军,是平北将军,左贤王刘务桓刘大人任命地。”章琨老老实实地答道。
    “他娘的,刘豹子的手居然伸到这里来了。”乐常山恨恨地骂了一句。
    既然要北上占地盘,当然要搞清楚北边有哪些势力。根据最新的情报。金城郡、安定郡以北多是鲜卑、北羌和少数匈奴的部落,大约有数百部,各自为营,游荡在这两河东西千里之地。再北是前河套和后河套地区,那里是河西匈奴。也可以叫铁弗部的地盘,他们的首领就是刘务桓。
    当年南匈奴有左右贤王,左贤王是刘豹,其子刘渊刘元海在平阳立汉国。其孙刘聪攻破洛阳俘晋怀帝。
    右贤王是刘去卑,其子是刘诰升爰(刘训兜),其孙是刘乌路孤(刘虎)。怀帝永嘉三年(公元309年),刘虎继其父匈奴北部帅的职位,因母亲一族属鲜卑,曾一度归附鲜卑族,并打出了“铁弗”部地旗号。后又依仗自己控制的匈奴势力,起兵反叛。结果受到拓拔鲜卑首领拓跋郁律和晋朝并州刺史刘琨的联合讨伐。刘虎连连大败,不得已率部投奔汉国皇帝、同宗刘聪。刘虎的率众来归,受到刘聪的热烈欢迎。不久,刘虎就以宗室成员地身份被任命为匈奴国的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封楼烦公。刘琨兵败后,刘虎就雄踞并州的定襄、雁门。此后,刘虎曾多次率部攻打死敌拓拔鲜卑,但每次都被鲜卑军队大败。结果被从并州赶了出来。渡河西去,落户朔方。
    咸康七年(公元341年)。刘虎又被拓拔鲜卑打得大败,只得出奔塞外,最后不知死在哪里了,其子刘务桓继位。刘务桓一继位就立即遣使向代国求和,代主拓跋什翼犍为了稳定自己的西南边,就将女儿嫁给他。后来刘务桓又向北赵朝贡,结果给石虎任命为平北将军、左贤王。
    刘务桓和他地铁弗部雄据河套地区,是镇北军向北发展迟早要遇到的势力,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碰上了。不过乐常山想了想也觉得很正常,从后套地区沿着河水很容易就南下了,虽然刘务桓可以不把北地郡地区当成重点,但是不代表人家不会顺势把手伸过来。
    “哪个谁,哦,章琨,”乐常山在狐奴养地提醒下终于叫出了章琨的名字,“这周围都有些什么部众?”
    “回将军,这周围多是鲜卑、北羌部落,西边的贺兰山和北边就多是匈奴人,而富平、灵武和廉县多是早年从关陇迁过来的百姓,总共加在一起不过两万余人。”章琨缓缓地答道。
    “这样,你祖籍何处?”乐常山继续问道。
    “回将军,我原是雍州扶风人,祖上为了避难就举家迁来富平,已经有五、六十年了。”
    “不如这样,我上书长安请表你为假北地郡守,替我们安抚这富平周边的部落和百姓,如何?”乐常山露出难得的笑脸向章琨说道。
    “回将军,恐小的才学浅薄,难当如此大任。不如将军另外择良人任事,免得耽误将军大事和惊扰百姓生活。”章琨躬身连连推辞。
    “先生不要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先生大才厚德,得百姓推崇。应当担此大任。”乐常山已经翻身下马,诚恳地拉住章琨地手,死活要他担任还没有正式成立的北地郡守。这章琨一身的士人“气质”,应该是从扶风逃到此地的世家子弟;在数千兵甲面前居然不畏惧不心慌,有问必答,不卑不亢,谈吐有度,这份见识和胆识自然不是常人能比得。而那些百姓都萎萎缩缩地站立在他地身后。以他为首,看上去在这里是德高望重。乐常山在曾华、毛穆之、车胤身边呆了这么久,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就真的不好意思出来混了。
    看到章琨还想推辞,旁边的狐奴养不由补了一句:“先生,不说别的,就为了三城上万百姓先生也该替身而出。”
    章琨看了一眼眼前地这位明显象羌人地将领,不由长叹了一口气:“也罢!章某就恭据此位吧。”
    “我们首要任务就是修复这富平、灵武和廉县三城,有了城池为依靠我们才能收拢百姓。凝聚力量,然后再开始疏通秦渠、汉渠,重新引河水灌溉这北地富庶之地。”当天晚上,在乐常山、狐奴养、章琨三人的议事会上,乐常山非常有魄力地说道。
    “如此恐怕不妥。北地三城现在人口不足两万。早已经是地疲民穷,如何再承担得起修城地重任呢?还有将军属下地这一万多将士的粮草更是问题。”章琨皱着眉毛说道。
    “先生不必担心!”乐常山乐呵呵地说道,“我军的粮草先生不必担心。我们早就做好了长期驻守这里的打算,自己带了牛羊和马匹过来。这里和西边的贺兰山水美草肥。就是放上几十万只牛羊也没有问题。”
    “如此甚好!”章琨点头赞道,揪着的心放了一半。
    “至于这筑城反而对北地郡百姓是件好事。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北府辖下修筑城池、道路、桥梁都不是随意发征民夫,而是用钱粮招募百姓去做。”
    听到这里章琨不由怔住了,自古还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政策,修公事不是征发民夫而是招募,这不是明摆着给百姓送钱粮吗?如此一来,只要官府用钱粮招募民夫修筑城池、渠沟。这散落在四周的百姓,不管是晋人、鲜卑、北羌还是匈奴,都不抢着来?这样既可以把散在各地地百姓收拢在三城,又可以利用大修公事的机会发粮给百姓,让他们可以略饱饥腹。
    不过这粮食够吗?要是给到一半又不给了,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混乱,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不给。既然这关陇都是招募行事,这关陇这么大。又百废待兴。肯定是到处在大兴土木,再多的钱粮也不够用呀。
    “这钱粮够吗?”章琨犹豫地问道。
    “说实话。这钱粮关陇自己都不够,还要靠用钱从荆襄等地购粮食。每年北府为了修建这些公事到年底都是库空见底。”乐常山实话实说。
    章琨几乎郁闷地想哭,大哥,你不是拿我开涮吗?
    “不过关陇给不了钱粮,有别处给呀!”乐常山看到章琨地脸色不好看,连忙把底牌亮出来。“上月,凉州张祚送了一大批粮草和牛羊进献给关陇,秦州刺史毛大人已经得到长安曾大人的书信,这批粮草和牛羊全部用于北地郡,过两日就会押送上来,这些粮草和牛羊足够我们两、三万人过上一年的。要不然我怎么敢跟你这么说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琨心中大喜,心里的石头全落了地。虽然他知道凉州去年被关陇打得屁滚尿流,但是不清楚为什么凉州会进献如此重礼给关陇。有粮草牛羊就行,管它地呢!
    张祚拥张重华年少的长子张曜灵继位,向江左朝廷再次称臣。张曜灵被封为凉公,拜侍中,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凉州牧,而张祚拜抚军将军,和赵长继续把持凉州内外大权。但是张祚并不满足于此,还想更上一层楼。但是他想篡位最大的障碍是东边随时都可以开过来的关陇镇北军。
    于是张祚就派使者到长安屡屡试探曾华的态度。既然来了肯定不能空着手,而且也不能太小气了,每次晋见曾华都是大包小包的上下打点。凉州地处中原、西域要道,闭门生息了数十年,积累了足够多的钱粮和牛羊让张祚来送礼。
    而曾华的态度在每次“笑纳”之后都会往好地方向松一点。这年三月,张祚又遣使者备了大量的钱粮和牛羊再一次攻关曾华。曾华再一次将空前巨多的钱粮和牛羊笑纳后,终于答应表张祚为凉州牧,持节、镇西大将军、都督凉州、西域诸军事,只给张曜灵留个凉公的空爵位。
    在张祚使者大喜回去之后,曾华下令将凉州给的钱押回长安,准备去他处购买粮食和其他物资,粮食和牛羊就划给正在经略的北地郡,所以乐常山也这么有底气。
    五月中开始,假北地郡守章琨开始招募了各族百姓,无论老少男女,统统上工地修城墙,挖渠道,挣粮食和牛羊。而一万五千飞羽军也分成三部分,一部帮助百姓修建公事,一部在三城附近巡视警戒,另一部出兵贺兰山,降服那里的匈奴各部,并和北边的几支铁弗骑兵打了几场,但是却一直没有看到乐常山预想地刘务桓率大军南下地状况。
    六月底,姜楠率领六千飞羽骑军突然赶到北地郡,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原来谢艾摸清了自己北边地最大敌人是刘务桓的铁弗部,而且势力横跨整个两个河套。为了避免被铁弗各个击破,谢艾就在卢震开始向奢延水北进发时派姜楠沿着奢延水西进,经过奢延城(今陕西靖边西北)和奢延泽后很快就来到了北地郡,而且也接到了谢艾传达的曾华最新命令。雍州新设北地郡和上郡,以奢延泽为东西界,乐常山和狐奴养领一万步军、两万飞羽军负责北地郡经略,卢震、侯明、当煎涂领一万步军、一万五千飞羽军负责上郡经略,姜楠、巩唐休和当须者率领一万飞羽军游戈奢延城,负责两郡连接部。谢艾和江逌领一万步军坐镇延安城,负责全局指挥。曾华除了调拨粮草、牛羊补给之外,还增派了一万步军和五千飞羽军,补足他们现在兵力部署的缺口。
    听到这个消息,乐常山和狐奴养那个乐,尤其是乐常山,紧紧地握着姜楠的手说道:“姜校尉,你来的真是时候,难怪我一大早听到喜鹊叫。”
    姜楠笑了笑,没有反驳乐常山,因为这荒凉的富平除了乌鸦根本没有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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