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做到的?”兰泽看看撕裂的破烂沙袋,和房间里四散的沙子、锯末。
    这沙袋该有一米六左右长,外皮是皮革的,巨大的破口中拖着脏兮兮的碎布条。看上去好像不大结实?
    “我就踢了一脚……”小麦见到了爸爸。羞涩,委屈,无奈,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不小心,踢破了。”
    “赔我沙袋吧你。”兰德信面色僵硬,转过头来面向兰泽。“上面的梁应该没坏。赔个沙袋就行。你是赔钱,还是帮我安装个新的?”
    “……今天肯定装不了吧。你不是马上要出航了吗?”
    “我的船可以开一圈回港啊。”
    “就这么个破烂玩意,好像还是自制的吧?塞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旧的皮革,这是用了多少年了?”
    “我哪知道,从这船到我手里,它就一直在健身房里好好挂着。你儿子一来,欻,给我踹坏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很简单。
    熊孩子们在兰泽前面先走一步,到了这间房。
    除了小邪穿着裙子保持优雅,其他七个孩子,每人对着沙袋踹了一脚。最大的小麦和张一点,最小的兰纾,穿着背带短裤的香香……大家都踹了。从大到小一个没落下。
    严格说来,小麦踹了不止一脚。
    沙袋晃得不积极。所以大家对沙袋的摇晃角度都不满意。
    小麦被几个弟弟一怂恿,忍不住想露点真功夫。他脚跟蹬地,押上体重,转身来了一记鞭腿。一声脆响,沙袋就裂开了。
    兰泽的大儿子、二儿子,小米和豆子都在新月太空城上。
    在场的孩子中,小麦最大。他比张一点还大几个月。
    但如果考虑到突变的话,他的二十二岁乘个系数四舍五入,勉强只能算是十七岁。在大学城里混着养老,只是他的伪装。之所以不找女朋友,也不是修身养性,而是还没准备好。
    实际上小麦还是少年心性。到了弟弟妹妹面前,他就暴露了。
    他小时候跟爷爷练过武,又踢了很多年的球。那一脚出去,力气有点大。
    “哟。”老爷子进来了。扫了一眼就找到了小麦,“你这收不住劲可不行。我怎么教你的来着。”
    小麦脸都羞红了。
    “我都只敢轻轻的踢。”兰德信绷着脸,“自己多大劲,没个b数吗?”
    这个数……小麦还真没有。
    家里的健身房和学校的体育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脆的东西。
    “算了,我给你换个结实的。你以后也可以使劲踹。”兰泽环顾四周,“你看周围这些器械,沙子木屑什么的落进去弄不出来,不会也得报废了吧。要不也换一下?”
    “那感情好。”兰德信嘴角勾起一抹笑。
    兰泽认为他是想冷笑,然后没控制好。
    “你们的关注点……”法官大人稀奇地问,“难道不应该先惊讶一下,哇!这都能踢破嘛?”
    “哦,这不奇怪。”老爷子跟媳妇解释。“皮子老化很严重了。而且……”
    老爷子现场指人:“他,他,他,他……都能踢爆。就一破……咳。”
    兰德信,兰泽,小麦都被老爷子指到了。安安一脸懵逼,似乎被爷爷高看了一眼呢。
    老爷子最后瞟了兰德信一眼,不说话了,给他留面子。
    “那你呢?”梅法官好奇追问。
    “听说过寸拳没有,瞬间爆发,就是个寸劲。这玩意一直不坏才是怪事。”老爷子把媳妇的问题绕而不答。
    “确实是个破烂玩意。”兰德信虚心承认,“我买船带的,没舍得换就挂着了。”
    兰泽拍拍他肩膀,凑他耳边小声说:“还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我就提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在船上留个房间。你看,我三年后也该五十岁了,我也不想再窝在岸上。”
    “那行。走。”兰德信转身带路。
    小麦灰溜溜地找工具,动手收拾健身房。霄霄立刻帮忙。
    张一点看了一眼破沙袋,开始找垫脚的东西。那东西裂着巨大的口子,拖着布条慢慢摇晃,时不时还漏点碎末下来。布条和锯末,仔细一看有的地方居然还黑乎乎的,好像是长了霉。
    兰泽跟着兰德信,到船长室坐了一会,喝了杯茶。俩人默契地不谈破沙袋,只谈入股合作。门上镶着船长室铭牌的房间其实很小,桌子和书柜简直占了一半的空间,但相当干净整洁。
    兰德信的这条归云号,原来还真是渔船。
    捕捞许可证、几大类海洋物种的特殊渔业许可证、近海大陆架采集证……,原来这条船办的证,有的还没过期,跟船一起,现在也转到了他手里。
    但到底去哪捞什么的重大问题,他其实还没想。只是打算先开着船浪一阵子再说。有妈妈留下的海外公司分红,本人活下去并不是问题。但养着这么大一条船,和归云号一起活下去,就不大容易了。
    听他说了半天,兰泽突发奇想:“你治理海洋污染吧。每年国家都有专项拨款的。不用你自己申请,我们公司所有业务单位打包申请。”
    他把收集海洋塑料微粒的人造生物投影出来。
    “这东西我可以改一下设计。方便拖在船底下用网箱养殖。现在我们搞实验都在近海。有船的话,多深的海域都能去了。另外,这玩意的肉,有些鱼喜欢吃。你可以用来诱捕鱼群。不同种类的海产品应该可以分拣的吧。”
    “嗯。有激光分拣机。可食用和工业用的,过一遍分拣机能区分八成。就是有些伤鱼啊。”
    即使在化学污染最严重的年代,靠海的民族依然捕捞海里的各种东西吃。
    海洋治理到了今天,唯一剩余的问题就是塑料微粒。自然海域中,有些生物比另一些生物体内富集了更多的塑料微粒。
    不过,一条鱼的体内就算攒了再多塑料颗粒,只要不煎着吃,用高温烧烤塑料产生有毒化合物,基本没啥危害。毕竟能够稳定存在于自然界的化学物质,到了人类肚子里也不会变得更活泼,非得参加人体的生命活动不可。
    问题是,有些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吃海产品只有煎炸和烤的方式。这可就……为神州渔业带来了别样的商机。
    人工养殖的各类大宗海产品,常年稳定出口。海洋捕捞,供应本国餐饮。
    清理塑料颗粒,更多体现为一种国际责任,和星球主人翁的情怀。
    对于渺小的个人来说,随时可以在沙滩烤鱼吃,这也是一种淳朴而美好的浪漫。
    兰德信……拿不定主意。浪他是肯定要浪的。治理海洋,一方面带来些收入,另一方面意味着不那么自由了。甚至有可能和西北造物公司深度绑定。这事太大,船上得开个会。
    他们俩人从船长室出来。甲板之下的大厅中,自助餐已经备好了。
    他们的二十九个兄弟姐妹,来了能有一半。还有些是兰德信的朋友,一看就像是成功人士。兰德信召集的船员也轮流参加。场面热热闹闹的。
    船旁的停靠架上,在黄昏中放飞了彩灯盏盏。渐浓的夜空中,组成闪亮图案和归云字样。
    自助餐结束后,客人们下了船。就见灯火通明的海船与停靠架渐渐脱离。归云号,在荡漾的星光中驶离了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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