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一点,商君凛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沈郁仔细打量了一眼少年的模样,半长的黑发随意扎在脑后,容貌清俊,带着稚嫩,眼瞳颜色较浅,如果他真和少年有过接触,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确定你见到的是我?”沈郁问。
    商君凛紧了紧握住沈郁的手。
    少年想了一会,点头,然后又在沈郁看待陌生人的目光中,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郁拉着商君凛走到石桌边坐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见过一个和贵君很像的人。”少年现在反应过来了,他当初见到那人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了,那人的容貌给了年少的他极大震撼,以至于今天见到和那人长相几乎一样的沈郁时,疑问的话脱口而出。
    沈郁和商君凛对视一眼,没想到能从少年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你还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沈郁问。
    “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肃北很乱,到处都在打仗,我不小心掉进了北漠人的陷阱,被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救了出来。”
    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再加上那时候年纪小,少年只能记得月光下那人绝丽的脸,和抱着他时清冷的温度。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抱在怀里,也是唯一一次,是他藏在记忆最深处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
    少年说完,看了沈郁一眼,补充:“就像贵君一样好看。”
    来京城之前,方大人对少年说了不少京城的事,并告诉他来了要守规矩,要听话,少年对方大人很信任,一一应允。
    来京城的路上,得了方大人的嘱托,和他一起回京的人给他科普了很多京城的事,关于陛下的,关于贵君的,等等。
    那人告诉他,贵君如皎皎明月,一眼便能认出来,起初他还不信,直到见了真人,恍然发觉那人没有半分夸大其词。
    见少年盯着沈郁看,商君凛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又一个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加上沈月,这是第二个。沈郁垂眸沉思,上一世,他多活了十多年,没遇到一次这样的情况,是偶然?还是他的重生改变了什么?
    沈郁更倾向于后者。
    商君凛敲了敲桌子:“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
    虽然不悦,但这件事很有可能与沈郁的身世有关,商君凛不可能因为心中的一点不愉快就不过问。
    “我记得的就这些了,那人救了我,把我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离开了,后来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这个人的踪迹。后来我也暗暗找人打听过,他们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人。”
    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沈郁想起自己的母亲,少年遇到的人会和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吗?
    确定少年真的不知道更多信息,沈郁放弃询问,商君凛不想少年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沈郁身上,主动问起肃北的事。
    少年跟在方大人身边,对方大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很清楚,来之前方大人也告诉过他,陛下会问他一些问题,让他不要隐瞒,如实回答,少年谨记方大人的嘱咐,听到商君凛的询问,拉回思绪,说起肃北发生的事。
    少年明显提前做了准备,回答时条理清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通过少年的话,沈郁和商君凛对方大人在肃北发生的事更为了解。
    有了源源不断的物资送到,肃北的情况大有好转,因为这次是全程派了军队护送,还有肃北军接应,没再出现半路遇到劫匪的事。
    顾淮带去的那批隐龙卫重点是查清肃北内部出现的问题,除了救方大人那一次,后来再也没有露过面。
    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潜进了肃北上层官员内部,并逐一收集证据,只差最后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些肃北高官还在做着将从各个地方运往肃北的赈灾物资收入囊中的大梦。
    “朝廷也是,居然越过主城,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了周边小城,一群愚民罢了,有什么好救的。”
    “这话当着我们的面说说就好,可不能当着那些从京城来的官员说。”
    “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来,继续喝。”
    饮酒作乐的人还不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高悬他们头顶。
    “那伙流民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们趁乱杀了方均,结果可好,人没杀成,还被抓住了。”
    “大人,那些人不会将我们供出来吧?”
    “你觉得本官是那么傻的吗,做事会留下把柄?那些人不管方均他们怎么审,都只能得到一个结果。”
    他们不知道,方大人只是将人关了起来,根本没有费力气去审问,早已知道结果的事,何必多此一举?
    沈郁和商君凛从少年嘴里得到了更多关于那场刺杀的细节。
    “伪装流民动手,他们倒是想的好,如果计划真能成功,既可以挑起朝廷派去官员和本地百姓之间的矛盾,又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一举两得。”商君凛握住杯子的手不断收紧。
    沈郁将无辜的杯子从商君凛手里解救出来:“陛下何必为这些迟早要解决的人生气,方大人已经和隐龙卫的人成功交接上,再等几天,那些人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商君凛握住沈郁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若是人人都能像阿郁这般,朕何须如此烦心。”
    “陛下就不要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就算是我,在官场浸染几年,也不一定能做到始终如初。”
    权势迷人眼,维持初心说来简单,从古至今又有几人真正做到了?
    “不说这些,严铮是不是这段时间就要带人北上了?”商君凛执起一缕沈郁的头发,放到手中轻捻。
    上次他们出宫,除了见那名少年,还见了严铮,正好最近京城有不少物资要运到肃北,全程还有军队护送,严铮便想借这个机会,去试试水。
    他把第一个地点选在了北漠。
    雅间里,严铮说了自己的想法:“北漠这些年与我们大桓的关系还算稳定,我也一直有商队前往那边,这个时候去北漠,既能借一借军队的护送,也能去北漠探探消息。”
    沈郁被他大胆的想法惊了一下:“选这种风尖浪口的时间过去……”
    “我知道,很危险,但,同样的,也将伴随巨大机缘,”严铮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下,“为商者,一定不能忘记‘抢占先机’四个字,我相信,我手里的这些东西,能为我带来大笔财富。”
    严铮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在沈郁和商君凛面前,他也不用刻意去掩饰什么,很多时候,坦坦荡荡反而会让人更加欣赏。
    “你决定了便好,需要的东西我会准备好,到了北漠,一切小心。”
    没想到沈郁会说出关心的话,严铮愣了一下,继而道:“即使是为了我们的长远合作,我也会安然回来的。”
    商君凛坐在沈郁身边,当时没对这段对话起什么反应,只在那天晚上回宫后,狠狠将人欺负一顿。
    现在沈郁身上都还有痕迹残留。
    没想到商君凛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沈郁挑起眉:“陛下这回不醋了?”
    商君凛改为摩挲沈郁颈侧的皮肤,那里还有他留下的红痕,不止颈部,其他被遮住的地方更多。
    想到那晚青年一点点染上绯色的肌肤,带着轻喘的低泣……商君凛眸色暗了暗。
    “阿郁说,朕在为什么醋?”
    男人嗓音低哑,传入耳朵,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
    男人也是用这样的嗓音,一遍遍在沈郁耳边问,若沈郁不回答,或者回答的不能让男人满意,便会被欺负的更严重。
    沈郁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在商君凛的诱哄下说了多少不该说的话了,反正第二天起来,他身上没一处好地方。
    记忆被唤醒,沈郁隐隐觉得有些热。
    “确实是这两天,”沈郁强迫自己将那些记忆清出脑海,“他的商队会跟着第二批赈灾物资一起出发。”
    时间转眼而过,严铮跟着大部队一起出了城,休整时间,他回头望向京城,心想,舍弃那些废物来京城,恐怕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次决定了。
    玉璋宫里。
    沈郁双眸紧闭,长长睫羽不安地扑闪着,投下一道阴影,他的眼角沁出泪珠,眼尾染上一层胭脂色,愈发魅惑动人。
    身形高大的玄衣男子将他紧紧禁锢在怀里,用力亲吻。
    一如商君凛本人,这个吻蛮横霸道,带着浓浓的侵略意味,发了狠般,势要将青年拆吃入腹。
    沈郁只能被迫承受。
    “阿郁不要想其他人,朕会生气。”商君凛退开一点,嘴唇仍贴着沈郁的。
    “陛下好生没道理,方才明明是陛下先提起的。”沈郁睁开眼,眼中水雾尚未散去,眸光潋滟,让人一眼沉沦。
    沈郁可没忘记,这次是商君凛先提起的严铮,因为那晚的事,他这些天已经不会在商君凛面前提到严铮了。
    商君凛的吻辗转向上,最终吻上那双让他沉迷的眼。
    沈郁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温情。
    “这次是朕误会阿郁了,”商君凛低声道歉,说出的话却别有深意,“阿郁想怎么罚都行。”
    第121章
    沈郁瞪了他一眼:“到最后是在罚我还是在罚陛下?”
    沈郁可没忘记上一次事后,他躺了好几天,与其说是在罚商君凛,还不如说是在奖励商君凛了。
    “自然是罚朕,阿郁想怎么做都行。”
    商君凛声音轻如低喃,含着说不清的暧昧意味,如钩子一般从沈郁心间划过。
    两人挨得极近,沈郁清晰感受到了男人身上的变化,故意从某处蹭过,如愿以偿瞧见男人脸色变了变。
    “陛下哪里有做错什么,”沈郁故意道,“哪里就需要惩罚了?”
    见目的没达成,商君凛心头划过一抹失落,他还挺想再感受一下那般热情主动的阿郁的,面上却不显:“阿郁说不用就不用。”
    沈郁眼波流转,扯住商君凛的衣领,微微眯起眼:“这是陛下自己要求的,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自然。”
    商君凛求之不得。
    沈郁松开手,退出男人怀抱:“这件事晚上再说。”
    商君凛目的已经达成,倒也不在乎多等一会,走到软榻边坐下,开口道:“阿郁可知,那些藩王给了朕多大惊喜?”
    “陛下说的是他们送到肃北的物资?”沈郁跟着走过来,坐到另一边。
    “不错,真是让朕大开眼,说他们手里的东西比国库还富足,真不是在开玩笑。”商君凛知道这些藩王都富的流油,不然也不可能为了讨好沈郁那么多真金白银说给就给,但还是没料到,他们拥有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不止商君凛,得到监察大臣传回消息的其他官员也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因为这次机会,他们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藩王手里握了这么多东西。
    “难怪历代君王都对藩王防备的很。”
    “可不是,你们看看这些,这还只是一个封地的,比起国库拿出来的东西也不遑多让了,大桓可不止这一处藩王封地。”
    “当时陛下说让藩王也出一份力,是谁反对的?还说藩王自己也很困难,我们不该强人所难,这就是他们的困难吗?钱多的用不完的困难?”户部尚书情不自禁加大音量。
    共事多年,众官员都知道户部尚书的脾气,对此见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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