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武当青尘!”这回轮到秦慕楚失声地轻呼了起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秦慕楚初出江湖时,武当青尘乃是武林十大新秀之一。橙缘与青尘都是甚少在江湖行走,但能够被列为十大新秀之一,可见他们的武功不凡。如果秦慕楚不是有番遇合,练就了乾坤心法,只怕亦不是他们的对手。
    最让秦慕楚吃惊的是,武当的青尘竟然不是一个道士,而是朝庭温文侯之孙!更为甚者,这个青尘居然还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出入于烟花莺柳之地!
    秦慕楚还是有点不信,他问道:“温公子,如今我们撇开主仆关系,以两个武林中人说话。你……真的是武当的青尘?”后面的话说得是一字一句。
    温子寂此时亦摸不清面前这个燕归来所为何来。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很难把对方留下来。要是让江湖中人知晓,青尘竟然无法留住一个无名之辈,只怕是谁也不会信。他面无表情地冷声说道:“不错。如假包换!”亦是一字一句。
    秦慕楚听了,突然笑了,有点不可置信地笑了。他又耸耸肩,一摊两手,走到厅中的圆桌旁,拉了张圆凳坐下,才对温子寂笑道:“青尘,青尘,哈哈,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来来来,别在那紧绷着脸了。我们坐下说话。”一时之间,仿佛秦慕楚成了主人,温子寂居然成了客人。
    温子寂见状,好气又好笑,但不知怎的,他居然听从了对方的话,放下了手中的剑,也走到圆桌前坐在一张圆凳上。
    “你真是武当青尘?”秦慕楚突然又问道。
    “废话!”温子寂给了秦慕楚一个白眼。
    “呵呵!我这不是有点意外嘛。”秦慕楚讪笑道,“要知道,我一直都以为,武当青尘跟少林橙缘是和尚一样,是个道士,却没想到我们的温大少爷竟然是青尘啊。”
    “我不是温大少爷!”温子寂冷声接道。他说得很急,几乎是秦慕楚刚说到“温大少爷”时便脱口而出。
    其实秦慕楚说的“大”并不是指排行第一,而是指温子寂的显赫身世。不过,温子寂显然对“温大少爷”这个称呼非常敏感。要不,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秦慕楚听了吴妈说起温子君的事,所以他也理解温子寂的反应。他忙摆手道:“好好好,温二少,二少!这样可以了吧。”
    温子寂发现,平常有谁叫他“大少”,他就会怒叱那人。可是对着面前的燕归来,他竟然生不出气来。他森然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潜进我家来?”这是他早就想问的,可惜一直无法开口。对方武功如此之高,竟然只是前来应聘一个护院之职,并且在应聘的过程之中,还故意隐藏实力。当时温子寂还以为这个燕归来就是步法灵活,正好可以跟着温子柔,不让她摆脱。岂知他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让温子寂生出许多疑问来。
    秦慕楚一耸肩,拍手道:“二少,我进入你家,并无恶意。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有做出什么对你家不利的事么?”秦慕楚有点奇怪,对着温子寂,居然常常做出耸肩,摆手的动作来。
    温子寂知道对方说的是救温子柔的事。他想了想,也觉得对方并没有做出对不起家里的事情。他又问道:“那你到底有何目的?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做护院而来的。”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不再是冷冰冰的。
    秦慕楚听了,低头沉吟了一下,抬头盯着温子寂说道:“作为交换,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温子寂不知对方要问什么,不过他还是点点头,说道:“好!”
    秦慕楚说道:“那好。我进你家来,是为了找人的。”
    温子寂听了,不解道:“找人?找谁?”
    “哎!这可是第二个问题喽!”秦慕楚摆手道,“换我问你了。”
    温子寂愕然,说道:“你这就算回答了我的问题?”
    秦慕楚答道:“当然,你问我进你家的目的,我的目的就是找人。”
    温子寂听了,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他亦双手向前一伸一摆,说道:“好好好,你问吧。”心道:“哼!看我怎么答你。”
    秦慕楚问道:“你好好的侯府少爷不做,却天天出外面花天酒地,是否对家里不满?”
    温子寂想了想,最后叹气道:“是。”他没想到对方问的竟然是二选一的问题,他根本没有机会模棱两可地回答。
    “那你是……”秦慕楚正要说话,却被温子寂拦住,说道:“哎!第二个问题了!”他可是现学现卖。
    “呵!我说二少,学得挺快的嘛。”秦慕楚笑道,“那么,要不要继续?”
    温子寂点头道:“当然!”
    “那好。我是来找温文侯也就是你的爷爷温白谦的。”秦慕楚说道。
    温子寂听了,一副听到的样子,然后等秦慕楚问。
    秦慕楚问道:“那你是对侯爷不满还是对你父母不满?”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初他见到温子寂站在父母身边却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加上上次温白谦打骂他的事。
    温子寂没想到对方的问题竟然是如此尖锐,想了很久,他才答道:“我父母。”然后又说道:“换我问了,你找我爷爷所为何事?”对于这样的问答,他似乎有点兴趣了。
    秦慕楚也不多话,答道:“你爷爷可能是我的恩人的恩人,我找他是想向他索取我恩人的一件旧物。”他把乾坤老人搬了出来。
    温子寂听了,头都有点大了,说道:“你的恩人的恩人?哎!这个可不是我要问的!”
    秦慕楚见状,笑道:“哈哈,不要那么敏感嘛,二少。不过,这件事情我也无条件告诉你好了。”接着,他便把乾坤老人当时如何被温白谦救下,又送了一块陨石给温白谦的事说了出来。最后,他说道:“事实是,我到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温白谦是不是你爷爷。”
    温子寂听了,若有所悟,他说道:“你直接去问问他,不就能够知道了?”
    秦慕楚笑着盯住温子寂道:“只要你再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可以直接去找侯爷了。”
    温子寂看到对方的笑容,心里不由地一阵冰凉,他不知道对方还要问什么尖锐刁钻的问题。但是自己已经问了第三个问题,对方不单答了,而且异常详细地答了。无论如何,也只有等着对方问话了。他吸了一口气,说道:“你问吧。”
    秦慕楚问道:“你不满意你父母,是跟温家大少温子君有关,是也不是?”他刚才已经见到温子寂对于“温大少爷”四字的过激反应,再加上温子寂把自己的房子叫“莲之阁”,心下有一丝明悟,却又捉不住是什么,所以有此一问。
    听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温子寂霍地站了起来,他激动地指着秦慕楚说道:“你!你,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温子君的事?”
    秦慕楚也不回答,而是笑道:“你父母……”他本来是要问温子寂“你父母与温子君到底有何关系”的,但是却被温子寂打断了。
    只见温子寂突然双手抱头,低吼道:“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他竟然如同小孩子一般跌坐于地上,似在呜咽。
    秦慕楚见状,一阵愕然,不知为何一提到关于温子君的事,温子寂就如此激动。他站起来想上前去安慰温子寂,想想又不知能说什么,一时竟愣在原地。
    两人一站一坐,一静一动,构成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过了许久,温子寂心情平复下来了。他重新站了起来,也不叫秦慕楚坐,便出口问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秦慕楚见温子寂这样问,定然是关于温家大少温子君失踪的事。因此,他点了点头。
    “唉,这件事其实闷在我心里许久。我的大哥温子君,是我们家对不起他。”温子寂叹道。
    秦慕楚已经知道了温子君失踪的事情,他安慰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们一家。我知道你们一家都十分难过。”
    “没错!他们是很难过。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们!”温子寂摇摇头,握紧拳头说道。见秦慕楚又要说话,他连忙伸手拦道:“你先不要替他们说话,先听我说完。”不知为何,温子寂觉得自己心里的什么事,都想对面前的燕归来说。或许是这些事情在他心里积压得太久太久,渐渐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一时之间,温子寂脑子有点混乱,不知从哪说起好。秦慕楚也没有再说话,不去打扰他。
    温子寂沉默了一会,软坐在圆凳上,缓缓说道:“我自出生以来,过得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可是等我知事后,我才知晓我还有一个堂哥,就是温子君。可是他失踪了。全家都很难过。后来……”
    “我十岁时的一天,我想偷偷去拿我父亲的剑来玩耍。我进了房,正要拿剑时,听到我爹娘说着话来了。吓得我躲在床倒下,大气也不敢出。我爹娘进来后,把门关了。
    只听我爹叹道:‘唉。父亲大人又在伤心了。我就说了,当初我们不应该这么做的。’我娘听了,沉下声说道:‘你以为我就想这样吗?要是寂儿比他早出生,寂儿就是你们温家的长子,他也不用失踪了。’
    我爹听了,生气道:‘哼!长子长子,你就要寂儿当长子不可。是啊,当了长子,可以顺理成章地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嘛。可是,当家作主真的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要把子君抢走么?’
    我娘也听了,也生气道:‘哼!你当时不也同意了吗?你想想自己在这个家里,父亲大人全都让大哥作主,而你却常常受这受那的气。不是么?’
    我爹听了,叹了了声,坐倒在床上。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不久,我爹说道:‘那个钻天鼠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看看子君还在不在。’
    我娘说道:‘我又怎么知道他会在哪里,当初给了钱,他就不知所踪了。如今都过了十年,又能去哪里找他?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她便气得出了房门。
    我爹又是长叹一声,再没说话。过了好一会,他也出了房门。”
    秦慕楚听到温子寂的这些话,突然从头到脚都觉得一阵冰凉。长子?就为了能够在这个家里当家作主,温庭之夫妇就叫人把温子君抢走了?
    温子寂的话,实在让秦慕楚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只为了能够在府里当家作主,就骨肉相残,硬是拆散别人母子。他才醒悟过来,温子寂所说的“我们家”并不是指温白谦一家,实是指他们一家三口!
    温子寂没有注意到秦慕楚的神情,接着说道:“我从床底出来后,剑也不拿,就一个人跑到后花园的一个假山的山洞里哭了起来。那天晚上,我娘不停地呼喊,我硬是没有应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我的爹娘,讨厌这个家。”
    “当时,武当掌门拂尘道人正在我家作客,于是我便向爷爷要求,愿意拜他为师。我师傅他老人家亦欣然答应了我的请求。于是我便离开了这个家,上了武当山。”顿了一下,温子寂继续说道,“为了忘却那些不快的事,我拼命练功。五年后,又进了青松殿。”
    听到这里,秦慕楚知道温子寂为何把自己的房间叫作“莲之阁”了。宋时周敦颐写了一篇《爱莲说》,其中有“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句子。出污泥而不染!他是在表明自己的品性啊。他也知道温子寂在武当练功一定练得极为刻苦,要不,绝对不可能在短短五年间便进入青松殿。
    “可是,我是不是那个温子君呢?”秦慕楚暗暗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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