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手持锥子的兵士跑到董卓尸身旁。
    他先是撩起董卓身上因为拖拽而形同布条一般破败的衣衫,随后提着锥子,朝董卓的肚脐扎了下去。
    由于董卓死时已经流了许多血,锥子扎进他的肚脐,竟是只渗出了一点血丝。持锥子的兵士侧着脸,已做好准备避开喷溅出来的鲜血,可血液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飚射而起,锥子扎进董卓的肚脐,就好似扎进了肉铺上的一堆肥肉中一样,拽出来时还带起一些白森森的脂肪也翻在外面。
    闹市上聚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屏起了呼吸,观看着那兵士在董卓身上做的动作。
    扎好了窟窿,那兵士又掏出灯芯,将灯芯塞进被扎了小孔的董卓肚脐,尔后又从一旁取了些灯油倒进董卓那深深的脐窝。
    刘辩过去一直以为点天灯不过是塞根灯芯就行,见士兵如此动作才晓得,即便董卓浑身都是肥油,由于油脂没有炼化,不可能见火就着,还是要先倒些灯油,将脂肪炼成油脂,才能达到让尸体燃烧的目的。
    随着灯芯的点燃,董卓的尸体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蜡烛般燃烧了起来。
    “好!”围观的人们见董卓肚脐上点起了灯芯,先是沉寂了片刻,过了好一会,才不知是谁先叫了声好。有人带头叫好,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站在人群中,刘辩看到一脸悲戚的蔡邕在那将军摆手示意下,被几名兵士押着,挤出了人群。
    向邓展等人使了个眼色,刘辩先一步钻出了人群。邓展与百多名亲兵也随即跟着挤出人群,看热闹的人群中顿时多出了一个大空档,许多原本站在后面的人“哗啦”一下挤到了前面去,一个个翘首观望着肚脐上正燃烧着灯芯的董卓尸体。
    挤出了人群,刘辩领着邓展等人追随那队押着蔡邕的兵士快步跟了上去。
    押着蔡邕的那队兵士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走在最后面的几个兵士停下脚步,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看到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领着一队衣甲鲜红的兵士快步跟了上来,那四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迎着刘辩等人走了几步了,其中一人抬起手臂,挡住刘辩等人的去路,向他们问道:“你等何人,因何跟在我等身后?”
    “大胆!”兵士的话刚问完,刘辩身后就蹿上来一名亲兵,冲那兵士一瞪眼,喝道:“洛阳王殿下在此,尔竟敢大呼小叫?”
    整个长安城都晓得,如今的洛阳王便是当初逃离洛阳的弘农王,诛杀董卓,也是洛阳王在背后暗中部署,在长安军民的心目中,刘辩此时的权势,恐怕仅仅只次于高坐朝堂之上的刘协。
    一听说洛阳王在此,押着蔡邕的兵士全都止住了脚步,一个个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当场。
    拦在刘辩等人身前的四名兵士更是赶忙半跪在地上,方才说话的那兵士颤巍巍的说道:“小人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冲撞,万死莫赎!”
    “莫说万死,让你死一次,恐怕做了鬼都会记恨本王!”刘辩并没有去看那四名跪在面前的兵士,很随意的朝他们摆了摆手,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朝着被捆起来的蔡邕走了过去。
    “你是何人?”到了蔡邕身前,刘辩拧起眉头,故作不知的先将蔡邕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后向他问道:“董卓倒行逆施,天人共怒,你莫非不知?却是为何伏尸恸哭?”
    “下官乃是中郎蔡邕!”上半身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蔡邕想给刘辩见礼,却抽不出手,只得微微躬下身子说道:“董卓对下官有知遇之恩,想到他的好处,因此下官才难以自抑!”
    生为蔡琰之父,蔡邕晓得刘辩娶了他的女儿。可蔡邕却以为眼下并非他与刘辩相认之时,否则定会被人当做是攀附富贵,委屈求生。是以他只回答了刘辩的问题,并没提及蔡琰。
    蔡邕如此行止,倒是有些出乎刘辩的意料,他本以为蔡邕为了求生,会报出蔡琰的名姓,求刘辩为他开脱罪名,只要如此,刘辩即使是当时要求那几名兵士把蔡邕放了也无可厚非。
    可蔡邕偏偏有着一股子文人的牛性,这倒是让刘辩心内暗暗的感到有些无奈。
    “原来是丈人在此!”蔡邕不配合,刘辩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兵士们把他带走,一旦他被送到王允手中,恐怕这有着牛脾气的文人,便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刘辩赶忙朝蔡邕拱了拱手,向押着他的几名兵士说道:“此人乃是本王岳丈,还不速速松绑?”
    刘辩娶了蔡琰的事,在长安城内一直被董卓压着,是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听说蔡邕是洛阳王岳丈,一群押着他的兵士全都愣住了,竟忘记帮着蔡邕把绑缚松开。
    两名刘辩的亲兵见那些兵士没有动手,纵步上前,把站在蔡邕身后的兵士推开,帮蔡邕松起了绑。
    “若非本王拦住,你等打算将蔡中郎送至何处?”两名亲兵松开蔡邕身上的绑缚,把他护在身后,刘辩负着双手,向那些押解蔡邕的兵士淡淡的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领着这队兵士押赴蔡邕的士兵双手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我等正欲将蔡中郎送至王尚书之处!”
    “此事本王处置了!”刘辩朝那队兵士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本王顶会严加看管蔡中郎,不让他再出来惹祸!”
    押着蔡邕的一队兵士抱拳躬身,并未应刘辩的话,却也没人敢提出异议。
    “回府!”朝那几名兵士又瞥了一眼,刘辩向身后的邓展和亲兵们招了下手,下达了回府的命令。
    刘辩的府邸,便是当初董卓住过的相国府。不过相国府的门匾此刻却已是被人摘去,换上的门匾乃是书写着“洛阳王府”的黑底金字大匾。
    诛杀了董卓,刘协提出要为刘辩在长安城内置办府宅。虽说刘辩并不认为他将来会在长安城住上太久,可回绝刘协的恩赏,只会让刘协对他多声几分疑心。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刘辩便谢恩收下了这座府宅。
    虽说刘协一直是个傀儡皇帝,可皇家的财力及人力,却并非寻常官宦或富贵人家可比。
    刚将府宅赏赐给刘辩,刘辩还在街上闲逛,尚未回府居住,府宅内的家当便都做了更换,就连庭院里的花草,也都有工匠修剪了一遍。
    洛阳王府正门前,八名身穿大红衣甲的卫士笔直挺立,见刘辩等人回到王府,八名卫士齐齐抱拳躬身。
    被刘辩身后的亲兵簇拥着,蔡邕脸上还带着几分恐慌。谁都知道刘辩极其憎恨董卓。皇室子弟向来喜怒无常,如今董卓伏诛,大权再次回到汉室手中,纵然他是刘辩的岳父,可蔡邕心里还是对刘辩会如何处置他有些七上八下。
    “为蔡中郎安置下处!”进了前院,刘辩扭头向身后的一名亲兵吩咐道:“尔等也是晓得,中郎乃是本王岳丈,切不可怠慢了。”
    “诺!”一名亲兵抱拳应了一声,向蔡邕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蔡邕说道:“中郎请随我来!”
    本想再跟刘辩说些什么,刘辩在进了府宅之后,只顾着看王府前院的亭台楼阁,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蔡邕身上,骨子里有着一股文人傲性的蔡邕,哪里受得这般怠慢,也不说话,把袍袖一甩,跟着那亲兵向后院去了。
    “蔡中郎倒是有些脾性!”待到蔡邕跟着亲兵走远,一旁的邓展对刘辩说道:“刚还被人捆着,如今到了殿下府中,竟是把那些全都忘了。”
    “文人嘛!”刘辩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对邓展说道:“每日好吃好住伺候着,本王且冷他几天,待到他那傲性没了,再去与他说话。”
    “董卓倒是大气!”环顾了一圈王府前院,刘辩抬手朝不远处应是正厅所在的楼阁一指,对邓展说道:“寻常官宦府宅,外院皆是从简,只有后院才会尽显奢靡,董卓这相国府,仅外院便要比寻常府宅后院更为精致,不晓得是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方得建成!”
    也难怪刘辩有此感慨,这洛阳王府仅仅只是外院,便修造了许多楼台亭阁,楼台相连、亭阁相接,无形中透着一股贵气,与别个官员家中外院只是用来安置仆妇仆役和卫士的布局,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庭院内,遍处栽种的都是花草,在院中还挖着一片水塘,整体布局竟是和寻常府宅的后院有几分相似。
    可能是董卓也知道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庭院里虽说是遍处绿意,却并没有足以容人藏身的林子,有的只是成片的花圃和偶尔一株两株点缀在花圃中的树木。
    “董卓恐怕到死也想不到,他建的宅子竟会成为殿下的王府。”站在刘辩的侧后方,邓展仰头看着迎对面的阁楼,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对刘辩说道:“董卓当日处心积虑要置殿下于死地,却不想他死后所收敛的一切,却尽是为殿下所得。”
    “贾诩呢?”望着迎对面的楼阁,刘辩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邓展的话,随后对邓展说道:“邓先生陪同本王且去会会贾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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