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射在河床上,清粼粼的河面荡漾着一波波细浪,几天前还曾暴怒过的涑水,如今却像个文静的处子一般,轻漾的细浪就犹如它羞涩中正荡漾着的春心一般,河水缓缓的、柔柔的向东流去。
    涑水北岸五里开外的旷野上,赵云手扶着腰间长剑的剑柄,挺直身板望着南方。
    此处离河岸太远,他甚至看不见正缓缓流淌的小河。自从他率军冲散上游截流的河东军,到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五天。
    每天河岸对面都会飘来阵阵喊杀声,听着喊杀声,赵云恨不得立刻率军渡回涑水南岸,加入那一场场充斥着勇气和血性的搏杀之中。
    想归想,他却并没有那么做,他很清楚,正如刘辩所说,他所在的位置,才是整场战役的关键。
    连续几天河岸对面都是喊杀不断,可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就好似对岸两支连续厮杀了数天的军队商议好了要休战一天似得,从清晨一直到正午,都没有听到那金铁交鸣的厮杀声。
    “将军!”正望着南方,静静的聆听着河岸对面可能传过来的声音,一名前去河岸边上探查情况的兵士飞快的策马向赵云奔来,到了赵云近前,那兵士翻身跳下马背,半跪在他面前,抱拳低头对他说道:“河东军与我军在河岸以南交战,连战连败,如今正在渡河,意图返回北岸!”
    “再探!”兵士的话音刚落,赵云就对他说道:“探明河东军渡河部署,即刻向我回报!”
    “诺!”那兵士抱拳起身,翻身跳上马背,双腿朝马腹上一夹,用力的抖了下缰绳,策马又朝涑水岸边奔去。
    与此同时,河岸北面的刘辩军主阵。
    刘辩骑在马背上,阳光照射着他身上金色的铠甲,铠甲泛着点点金光,就好似他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黄金,显得华贵而又威武。
    河岸边上的河东军已然开始渡河,韩暹所部官兵也已推进到离河东军主阵只有百余步的位置。
    “殿下,河东军正在渡河!”刘辩正望着河岸边上黑鸦鸦一片的河东军,杨奉策马来到他身前,先是朝他抱拳行了一礼,随后提着马鞭朝河岸上一指,对他说道:“此刻我军宜即刻掩杀,趁河东军渡河时,将之一举击溃!”
    “还不是时候!”看着远处的河东军,刘辩摇了摇头,对杨奉说道:“敌军尚未进入渡河关键时期,过早进攻,只会促使他们回头死战,我军定然也会蒙受巨大损失!传令下去,全军推进,与韩暹合兵,且看着河东军渡河!”
    “诺!”杨奉抱拳应了一声,朝离刘辩不远的发令军官打了个手势。
    “全军推进!”见了杨奉的手势,军官一边打着旗语,一边高声喊出了命令。
    随着阵阵觱篥响起,数万刘辩军主力踏着整齐的步伐,朝涑水岸边缓慢推进。
    他们这一推进,正在岸边忙着渡河的河东军是一片慌乱,争先恐后的朝着河床中涌去。
    涑水并不是很深,河床也很是平缓。水性好的人,可以在河中来回游上几圈,也不会体力不支。
    可河东军的官兵,多数都是中原人。中原人不像江南人,江南的百姓多是傍山依水,许多人终生在水边生活,水性定是极好。可中原的官兵,大多都是家住旱地,极少有机会游泳,会水的官兵并不是很多。
    河东军官兵挤挤挨挨,许多人回头望着正朝他们缓慢推进的刘辩军大阵,一脸惊恐的往河床里挤。
    不少官兵并不懂得水性,却被后面的人硬生生的给推进了水中。被推进浅水区的官兵还能挣扎着站稳脚跟,可那些被推挤到深水区的官兵,则免不了要吃了许多苦楚。
    有些运气好的河东军官兵,被推下水之后,后面的同泽很快就抠住了他们的衣服或拽住他们的胳膊,将他们拖拽到浅水中。而一些运气不好的,则没来及被人救上岸,只是在深水中扑腾了几下,就沉进了水底,河面上只留下一串串气泡,宣示着他们生命的终结。
    岸边的河东军吵嚷着、叫骂着,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几日前他们过河,因为河床低矮,并没有准备渡船,如今要渡过涑水,只能依靠一些临时建造的木筏。
    木筏载人,一次能够载过河去的有限,上了木筏的人,心内自是安稳了许多,可没有爬上木筏还留在河岸南面的官兵,则是恐慌的大声叫骂着,都想尽早渡过河去。
    狼狈不堪的王邑坐在一张木筏上,望着还留在河岸南面的河东军官兵,心内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五万河东军精锐,仅仅只过了六七天,就被刘辩军彻底击溃,如今落得个不得不狼狈返回北岸的下场。
    作为此战的主要军师,黃伯玺已然在渡河之前,就被王邑砍了脑袋。战役失败,终究要找个替死鬼来向朝廷交代。黃伯玺则是再合适不过的替死鬼人选!
    木筏缓缓的向着河岸北面靠过去,在木筏的两侧,许多骑兵骑着战马,正依仗着战马懂得凫水且河流并不湍急,在木筏四周护持着,向河岸对面游去。
    夏侯英手持大斧,站在王邑身后,望着越来越近的涑水北岸,对王邑说道:“郡守莫要忧心,待我等过了河,重整兵马,再与弘农王厮杀不迟!”
    坐在木筏上,王邑是一脸的黯淡。他很清楚,河东军真正的精锐已经被他拼光,若是要重整兵马,没有个三年两年,根本不可能再训练出一支像这样的军队。
    “河东恐怕是保不住了!”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王邑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夏侯英说道:“夏侯将军,过河之后,你去别处寻个安身立命之所罢!我王邑愧对朝廷,愧对太师!此番唯有死守河东,待到河东沦陷,再以死明志!”
    “郡守……”听了王邑的这番话,夏侯英眼眶中两汪热泪不住的打着转转,一手持着大斧,让大斧笔直朝天竖立着,双腿一屈,跪在王邑面前,哽咽着说道:“末将不离河东,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河东战场上!”
    “夏侯将军……”看着跪在面前的夏侯英,两行清泪已是顺着王邑的脸颊滑落,他扭了个身,蹲在夏侯英面前,双手扶着夏侯英的肩膀,说话时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得难受,只是唤了夏侯英一声,就再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木筏靠上岸边,王邑等人上了岸,木筏又折回南岸,接河岸对面的河东军官兵去了。
    刚刚登上河岸,王邑与夏侯英才翻身跨上战马,一名随同他们上岸的兵士抬手指着北面高声喊道:“郡守,前方来了一队人马!”
    听说前方来了一队人马,王邑赶忙抬头朝前看去,只见滚滚烟尘之中,一片乌墨般的战旗正上下翻舞着,一员白袍银甲的小将军,正领着数千名身穿大红衣甲的骑兵朝他们这边快速弛来!
    “王邑,常山赵子龙在此等候多时!”数千骑兵冲到离王邑和已经渡河的河东军官兵只有二十多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领军的小将军提着长枪,向王邑高声喊道:“董卓逆贼倒行逆施!我家殿下宅心仁厚,念你等也是忠贞之人,有心放你等一条生路,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赵子龙休要张狂!某来会你!”赵云的话音刚落,夏侯英就大吼了一声,手提大斧策马朝他冲了上去。
    见夏侯英冲了上来,赵云也不迎他,只是嘴角稍稍撇了一撇,手中长枪斜斜指着地面,望着夏侯英眼睛稍稍的眯了一眯。
    “看斧!”冲到赵云近前,夏侯英大喝一声,抡起大斧就朝赵云的头顶劈了下去。
    夏侯英高高举起大斧,赵云也不闪避,只是大喝了一声:“着!”手中长枪如同闪电般向前猛然递出,在夏侯英大斧刚刚举过头顶,还没落下之前,长枪已然扎进了他的心口。
    锋锐的枪尖从夏侯英前胸进入,自后背透出。船头夏侯英身躯、沾染着鲜血的枪尖在阳光下竟还闪烁着点点寒光。
    刺穿了夏侯英,赵云把枪往后一抽,高声向已经过河的河东军官兵喊道:“还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长枪抽离身躯,骑在马背上的夏侯英双手渐渐失去了力量,大斧“啪”的一下掉落在地面上,他的身体也慢慢的朝着侧面倾斜,随后翻滚着跌落马下。
    至死他都没明白,在河岸对面与韩暹大战了一天一夜,为何在这小将军的面前,他竟是连一个回合都没走到。
    连续数天的厮杀,已是将过了河的河东军官兵吓破了胆,如今赵云又一枪刺死河东猛将夏侯英,河东军官兵哪里还有人敢挺身出战?
    夏侯英栽落马背,站满了人的涑水北岸陷了一片寂静,狼狈不堪的河东军官兵望着躺在地上的夏侯英尸体,一个个浑身哆嗦着,哪里还有半点战意。
    “哈哈哈哈!”沉寂只持续了片刻,王邑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发出一阵狂笑,高声喊道:“我王邑兵败,无颜再面对陛下!今日唯有一死,以明忠心!”
    他的话刚说出口,赵云脸色就陡然一变,连忙策马朝他冲了过去。
    可惜赵云离王邑毕竟太远,他还没冲到王邑身前,王邑已经抽出长江,朝着颈子上猛力一剌。
    长剑划过,一股热血飚射而出,喷涌的血泉在阳光下折射出玫瑰色的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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