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工的宿营地与工地相距约5华里,处于一片还算开阔的山谷中。为便于管理,劳工歇息的简陋的木刻楞房子都处于低洼地,这些临时劳工营里的房子都是劳工们用一天时间仓促修建而成,手工粗糙漏雨漏风,但鬼子却不肯再给一些时间让劳工们加固房屋,“盖”完房子的第二天他们就被驱赶上了工地,每天顶着星星出工带着月亮收工,再也没有时间体力和原料照顾自己的窝了。
    鬼子的宿营地处于两面山坡上,为防范劳工逃跑,鬼子的军用帐篷几乎连成一线,由军用帐篷群代替铁丝网、围墙一类的防范障碍。两边山坡上照例部署了一些掩体,里面架着机枪严密的监视着劳工的动向。
    临近中午时分,各个工地上得到通知的劳工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在押送士兵与监工的吆喝声中分头钻进了窝棚和简易木刻楞的工房中。
    监工权斗焕站在木桩上唾沫横飞的对着走过自己身边的劳工们喊:“今天桥本太君大发善心,准许劳工们休息一天,中午还有一顿白面馒头吃,每人两个看撑不死你们这些卑贱的奴隶,要感谢太君的仁慈,明天多赶出来一倍的工作才好。”
    “啊呸!什么玩意!”一个“辅导工人”看到权斗焕又在那里tian鬼子的腚沟子,气不打一处来,低声恨恨的骂了一句。
    “他呀?二鬼子呗!”另一个人听到骂声,鄙夷的接了一句。
    不料二鬼子权斗焕耳朵很长,听到有人骂他,气势汹汹跳下木桩几步奔来对着发出咒骂声的地方,举起手中皮鞭劈头盖脸一顿鞭子抽来,挨了打的劳工中有人叫屈,辩解着不是自己骂的,大部分人都沉默着默不作声,任由权斗焕大发yin威。
    权斗焕盯上了刚才抱屈辩解的人,用鞭稍指着他气急败坏的喊:“不是你骂的?那你给老子找出来是谁骂的,老子就饶了你!”
    叫屈的人后悔自己多嘴,一个劲儿的往人群后面缩,被赶来助阵的另两个监工连踢带打又踹了出来。
    权斗焕决定拿此事立威,最近总有人在背后骂他,这种风气绝不可长,一定要拿出点厉害给这帮中国人瞧瞧,怎么说咱也是太君啊,俺们成为“日本人”都几十年了,怎么这些可恶的中国人就是不承认呢,背地里总管我叫“棒子棒子的”,多难听,多不尊重我。
    “给我打!打到他指出来谁骂我为止!”权斗焕瞪起眼睛,努力做出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指挥着另外两个监工劈头盖脸的抽打那个叫屈的人。
    惨嚎声响起,劳工在地上翻滚着竭力躲避皮鞭的抽击,哭爹哭娘哭天哭地但就是不说谁骂了权斗焕,嘴巴硬是紧的很,他知道要是现在供出来,晚上他就完了,劳工们最恨叛徒,谁出卖同伴谁没好,轻者一顿胖揍,重者会莫名其妙失去生命。
    “住手!是我骂的!”随着一声巨喝,“辅导工人”王兴民与陈思同时跨前一步挺身而出,“放了他!好汉做事好汉当!爷骂了爷承认!”“就是我骂了,你个二鬼子!”
    王兴民与陈思几乎同时跃出,同时承认骂人者是自己,两人互相看看,懊恼的表情一下子定格在脸上。
    哎呀老兄(老弟)你性子那么急干什么?这可好!本来一个人就能扛下来的事儿,非得出了两个人,这倒霉催的,其中一个人肯定要白白挨上一顿爆揍。
    “好啊!又是你们这两个赤党!今天犯在老子手里可别怪老子不客气!”权斗焕气急败坏,他早就发现王兴民消极怠工,那个陈思还动不动破坏工具,一天要换三把锹。
    是应该收拾收拾这两个家伙了,要不然劳工们都学他们俩那还了得?
    “绑柱子上先来20鞭,我倒要看看是你嘴巴硬还是老子我的鞭子硬!”
    赵青山的住所是劳工营里所有房子中最大的,上下两排大通铺一百多个人挤在这里。他此刻正皱着眉头听手下一个人汇报三天来劳工伤亡情况,因工地较分散,赵青山并不知道其他工地里出现的伤亡情况,一般情况下每隔几天就有人收集一些信息悄悄告诉他。
    “2个重病不治死了,3个被塌方埋住,挖出来时人早就烂了,今天早晨我们大队的一个人陷到刚开化的水泡子里去了,也没救上来。”
    劳工的生存环境极其险恶,他们不仅要对抗鬼子与监工的动辄打骂,还要应付无时不在的天灾、疾病和工伤事故。
    坐在赵青山身边不远的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有些焦躁的叫:“大哥!在这样下去实在是受不了了,跟你来的一百多弟兄都死了十几个了,两天一个两天一个,都死球光了还怎么越狱爆动?”
    赵青山没有答话,微微眯上眼睛静静的沉思。
    赵青山确实有军人背景,他原本是冀鲁军区三分区文县县大队大队长,原本也是一支杂牌土匪队伍,被八路军收编后编为县大队。在冈村宁次发动的大扫荡中被围在方圆不到十里的几个村子里,主力部队都被击溃四散,更别说赵青山的弹尽粮绝的地方武装,经过大家表决一致同意藏起枪支化装成老百姓逃出包围圈。
    哪料到鬼子和伪军不像通常那样只追击军队,他们这次排成横队,十几米就是一个人,拉网式将一群群百姓兜在圈子里,然后从中间将15-60岁的男子抓出来,用绳索捆起一串串押到火车站,登上列车运到东北做劳工。
    为了隐藏战士们的八路背景,赵青山特意吩咐战士们恢复当老百姓时或当土匪时的称呼,相互之间不得称呼为同志,要用土话称呼各自的外号或姓名。
    赵青山的县大队被抓到1百多人,一并押到这个筑路工地。这一百多人也被鬼子随机分配到各个居住点,一个月来冻饿疾病工伤死了十几个了,战士们早有逃跑的意图,但柜子看管甚严,一直没有好的机会。
    赵青山住的这个大屋子里集中了20余原来县大队的人,其余数十“保护工人”也对赵青山的背景有所察觉,对他言听计从,团结在他的周边。
    过了一会儿赵青山睁开眼睛,看到大家都对豹头环眼大汉刘密林的话有所意动,不禁有点生气的低喝道:“都急什么?我们这么点人赤手空拳的瞎冲,能顶什么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刘密林不服气的嘟囔一句,刘密林是一名中队长,性格鲁莽好争斗,也是赵青山当土匪时的兄弟。
    赵青山瞪他一眼道:“我们这个工地上有6千多人,只有把他们都鼓动联合起来,才有可能打败小鬼子爆动成功,现在联络工作不畅,你们谁给我提出点有用的建议?就知道冲冲冲,不管其他人了吗?老关要是没死哪用我操这么多心。”
    县大队的人都知道老关是他们的政委,反扫荡战斗中牺牲,牺牲前嘱咐赵青山保存有生力量与鬼子重新战斗。
    赵青山一瞪眼睛,其余的人又蔫了下去。
    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正当大家诧异的时候,一个住在这个大房子里刚回来的劳工跑进来汇报:“赵大哥,那个权斗焕又在打人。”
    “怎么回事?”
    “3大队有人骂他,他就把人绑起来用皮鞭抽,太狠了人都快不行了。”
    “谁呀?”
    “叫王兴民和陈思的那两个,听他们说是八路。”
    赵青山脸色一变,这两人他也认识,赵青山搞秘密联络的时候也曾找过这两人试探,这俩人都表示服从领导等待时机,今天怎么就搂不住火与二鬼子冲突起来了呢。
    “走,去救人!不放人我们就罢工,就绝食。”赵青山忽的站起身来,领着屋中的一群人急匆匆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顺着已经修筑好的简易公路上来了一队人,随队前行数十辆大车,大车上满是粮食包,这支队伍是德都县伪公署的送粮队伍,队伍里除了装运粮食的大车,还有一百多补充的“劳工”。
    一星期前鬼子催要补充劳工很急,伪公署就将征集闲散游民的任务下发,下边的伪机关村公所不分青红皂白乱捕乱抓,很多走亲访友做小买卖的人走到德都地界莫名其妙被抓来当劳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伪公署的这种行为很快被抗联的地下联络员知晓,情报火速送往抗联处,马迁安与周玉成决定劫夺运送粮食与劳工的队伍,代替他们混进劳工营里应外合干净彻底消灭两个大队的鬼子。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出其不意从劳工营里向鬼子发起进攻,同时能够完全掌控工地上的大批劳工,使他们不至于由于惊慌而到处乱跑,如果这些劳工趁乱炸营逃到密林中,要收拢这些人可要花费不少时间,可以预料鬼子援军到来之前这事儿不容易完成。
    半路袭击运粮队很顺利,伪公署派遣的押送人员只有寥寥十余人,抗联一出现这些人一枪没敢放乖乖举手投降,将乱捕的补充劳工、粮食大车和与筑路工地日军交接的文件证明等统统献上。
    抗联代替了这队人马,运粮队全队上下全换上了自己人,而真正的劳工和赶车人则被抗联带走暂时看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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