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玉成叙说的最后一段话,马迁安出奇的没有附和他。周玉成口中的这部分人如此做法,毕竟是有其原因的,指望这些平时生活安稳,已经形成惰性思维的人来一场壮怀激烈的抗日,仅凭少数抗联干部战士的几句动员话,怎么可能马上转变思维,变成嚷嚷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英雄好汉呢?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是最后觉悟的,但不可否认,他们最终会觉悟。
    “毕竟十年了嘛!”马迁安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句。
    十年?什么十年?哦!周玉成想明白了,马迁安是说日本人毕竟已经统治这块土地十年了,十年时间可以让很多人泯灭了反抗心理。
    “可是,可是其他兄弟部队招到了不少兵员,我打听过了,那些修路的劳工一见抗联打跑了监工,很多人都欢天喜地的参加队伍了,就咱们纵队没拉到几个人,真憋气,难道说兄弟部队宣传做得好?还是使了什么魔法?”周玉成懊恼的嘟囔了一句,对兄弟部队的扩充兵员的战绩很羡慕。
    “人家运气比咱们好,八成他们遇到的修路队伍都是一些真正的劳工,而不是什么勤劳奉仕队这样的队伍。”
    嗯!周玉成点点头,心里有些赞同马迁安的话,琢磨着是不是抽空向兄弟部队问问具体情况,证实一下马迁安说的对否。
    在东北,给日本人干活的青壮队伍是有区别的,一是周玉成碰到的这种“勤劳奉仕队”和本地招来的农民,这些人都算是伪满政府的良民范围内的,日本人为统治需要,还不至于残忍的对待他们,周玉成已经了解到了。二是那些外地来的劳工,这其中还细分为战俘,内地被骗来的,内地被招来的。战俘与被骗来的青壮往往从事军事工程,日本人对其就像对待畜生一样,动辄打骂残杀,工程完工后大多被杀害。
    “很有可能!你这么一说,我就不生气了。看来今后我们招收兵员要尽量招收那样的,就像东宁劳工那样的,不用动员撵都撵不走,嗷嗷叫着要参加队伍,这样的我最喜欢了。”
    我也喜欢!马迁安无言的看了看周玉成。东北的情况与内地有所不同,鬼子对百姓的控制极其严密。而抗联重新兴起,还没有过多的宣传资源投入到宣传工作中去,这个地方的群众工作很薄弱,暂时不能指望振臂一呼万众景从的情景出现。
    所以我们要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产出最高的事业中去,具体的说就是在外来劳工里面下功夫,外来的劳工,尤其是参与军事工程的劳工,他们在日军残酷压榨下,每天都能目睹无辜死去的劳工,想必内心已经绝望,反抗的火山随时都能爆发,抗联不用费力,用最少的努力就可获得大批兵员。
    马迁安与周玉成商议后,两人做了分工,马迁安负责监视山区外围的鬼子封锁线,周玉成则担负起转移散居的百姓的重任。
    纵队总部的人口开始减少,除了大批百姓分批分队向深山中转移外,李四清也带领着自己原先的班底十支队一大队开拔了,他如今升任纵队副司令兼新成立的13支队支队长,放了单飞自己开辟游击区去了。
    在山区与平原的交界处,离一条入山不远的鬼子修建的战备通道附近。已经担任了新一大队副大队长的原三大队一中队中队长胡茂昌,正举着望远镜趴在雪地里仔细的观察路况。
    这条战备通道也是鬼子最近的“杰作”,在抗联的层层阻挠下,勉强修筑了十公里,由于对勤劳奉仕队不能提供基本的保护,工程停工。驻扎在山区边缘的铁骊警备队数百日军素手无策,只能等待新的大队人马和新的劳工的到来。
    胡茂昌观察了一会路况,见鬼子好久都没有出现,一挥手率领着潜伏了半个多小时的一小队战士上了路面。这段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峡谷,愣是从半山腰开出来的,是鬼子修筑的这十公里长的路段上最险要也是费工最多的一段。
    踏上路面的十几名战士手持锹镐,对着路面就是一阵猛刨,稍倾就刨出几个大坑埋下炸药。
    轰隆隆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
    “成了!”胡茂昌跃上爆炸后的路面,满意的看着这段炸塌的土路拍了拍手。炸药把鬼子好不容易开出来的平路变成了山坡状,想要重新恢复原状,没一千个工想都别想。
    炸完战备公路,胡茂昌撸起袖子看了一眼左腕上的缴获的日本手表,这是一块短秒大冠手上钢链精工表,表盘上有粗大的黑数字,十二点位处还有一黑五角星。
    下午2点10分。胡茂昌抬头对着战士们喊了一声,“小子们,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但时间还早,再干一票怎么样?”
    “下命令吧!”战士们几乎异口同声,这几天净干这种破袭了,对于这种见不到敌人的破袭战,战士们心中感到极为不过瘾。
    胡茂昌领着战士们呼哨一声,踏着滑雪板向林外飞去。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出现在目的地。根据情报这里有一些鬼子建的“守望台”。
    这种守望台是根据鬼子的智囊佐佐木道一的提议修建的,一般用粗壮的树木搭建,高25米左右,士兵站在上面四处瞭望,监视周围动静。在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瞭望到10-15公里远,很讨厌。
    面对胡茂昌的这座守望台高大结实,以四根直径超过50公分的红松做支柱,再以众多的小直径松木填充支柱中间,层层压叠直垒到高处,为防止被火攻,建筑这座守望台的工程队还在木材的空隙中填充了土壤,远远望去就像一座粘土垒砌的土台。
    守望台距离森林边缘2公里左右,鬼子也知道林子里有抵抗军,不敢将守望台建的太近,2公里这是一个鬼子认为的安全距离。抗联若想攻击这座守望台,必须步出森林,潜行到较近的距离上才可以。
    守望台附近驻扎了一个班的伪满警察和3个日本指纹班的特务,守望台上有两个警察正在“尽心尽责”的用望远镜向森林深处瞭望,一边聊着闲天。
    刚才森林深处爆炸的烟云他们看到了,他们对这种现象早已习惯熟视无睹,顶多给聊天添上一道话题。
    疤瘌眼警察无精打采道:“看看,那边又炸了!最近抗联活动的太邪乎了,我总觉得不是个事儿,别趁我们不备再端了咱的老窝。”
    刀条脸儿警察不满的瞪了疤瘌眼警察,“说啥呢?你这乌鸦嘴,自从跟你在一起吧我就发现,你这人说好的不灵说坏的一说一个准。”
    “真的?我还真没发现。”疤瘌眼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鼻子。
    “可不咋地,老兄啊!你可千万不要瞎说了,抗联真要是打我们的瞭望台可咋整?我还想留着脑袋吃饭呢,家里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这一月12块钱活着呢,我要是被你咒死了,当心俺家胖娘们上你家吃饭。”
    疤瘌眼无声的笑了起来,好像沾了多大便宜似的。刀条脸儿说完抱怨的话,也猛然发觉自己说的话有毛病,这王八犊子的话真要应验了,那自己家的胖娘们不就真的跑人家去了?这哪成?
    “甭得意,瞧你那得瑟样,别忘了我家胖娘们还有三崽子呢,你敢要?吃穷你,吃死你!”刀条脸儿扳回“语误”,不甘心的加了一句。
    “你……”疤瘌眼刚要继续回敬,忽然发现森林林边缘处涌出一队“白盔白甲”的抗联,虽然影影绰绰看不太清,但凭借直觉,他马上发出了警告:“来了来了!快报告春田太君”
    “来什么?”刀条脸紧接着将自己手中的望远镜调整到位,顺着疤瘌眼指的方向一眼望去,将正踏着滑雪板飞驰电掣般向自己方向飞奔的胡茂松看个清楚。
    “妈吔!”刀条脸惊叫一声,来不及埋怨疤瘌眼的乌鸦嘴,急忙俯下身躯对着守望台下简易帐篷边儿的家伙喊起来:“郭四、郭四,快告诉太君,抗联来了!20人左右,让太君快出来迎敌!”
    郭四在下面大惊小怪的嚎叫起来,数十秒过后,帐篷里涌出一群士兵,匆忙向早已构筑好的战位跑去。
    春田最后一个出来,听到报警后,春田并没有惊慌失措,作为经验十足的老特务,春田第一时间就把遇袭的消息用电话通知了距自己最近的鬼子兵营,离此十公里左右有一座规模颇大的新建兵营,驻扎着两个中队的精锐日军。
    700米……600米……,胡茂松在快速的接近守望台。
    “嗒嗒嗒……嗒嗒嗒……”守望台上的疤瘌眼叩响了九六机枪。
    弹着点虽然不精准,但距离胡茂昌的小队伍也并不远,在这视野开阔的山区外缘,冒险冲击机枪无疑是不明智的。
    “停!”胡茂昌挥手止住了自己队伍再向前行,队伍散开卧倒后,胡茂昌对着队伍中的狙击手挤了挤眼睛。
    “把台上那俩瘪独子给我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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