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迁安收到了罗曼诺夫的急电,按照他与罗曼诺夫的约定,正常情况下两人每月两次通报互报平安。罗曼诺夫获得的情报基本上拷贝在微缩胶卷里,由交通员定期前往接头地点接受,一般情报资料什么的都是由地下交通员转达,除非重大急迫情报才需要发报通知。
    译电员小王知道哈尔滨有一部秘密电台,他虽能接受这部电台的信号,但却没有掌握密码,完全不能译出意思,他将接收的情报直接送给了马迁安。
    送达后,马迁安瞧了一眼郁闷的译电员,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逗他道:“咋?又译不出来了?”
    小王咽了口唾沫,带着晦暗的神色点点头,有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道:“又换密码了,哈尔滨这位什么人哪?4月份到现在换了4套密码了,连我这已经知道前3套密码的人都解不开,日本人还能解开?小心过头了吧!”
    哧!马迁安笑了。罗曼诺夫简直就是天生的谍报人员,聪颖智慧、善于伪装、小心翼翼,就连密码这东西都快速更新,不给日本人留下破解的时间。
    “这些密码都是他自创的,你呀,好好跟这位大师学学吧,以后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拜个师,我想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我的。”
    听过马迁安大包大揽,小王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脸上一扫阴霾,任谁都知道,名师出高徒,哈尔滨那个人有如此造诣,在编码破译界不啻为大师级别的了,若是能跟上他学习几年,哈!
    马迁安看到小王兴奋,自己也高兴,推了一把小王,递给他一本烟盒大小的笔记本,“诺,给你,我也是昨天才从交通员那里收到的,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用,还没来得及给你。”
    两人合作很快译好了电文,电文大意是,萨沙?罗曼诺夫在开办的西餐厅里听到了野副昌德与他的参谋人员的对话,野副除了坚持修路外,还打算将山区边缘的部落群内迁,围绕山区在平原地带建一条宽达10公里的无人区,这样即使抗联出山也接触不到附近的民众,从而将抗联紧紧困死在山里。这条计谋与前两年的动作如出一辙,不过今年这次力度更大,估计要迁徙十余万普通百姓,这些百姓又要遭殃了,他们将又一次放弃已经开垦的熟地,迁徙到指定的荒地中去。
    野副还谈到了对铁骊县城、佛山县城加强防卫的意图,按照他的思路,他认为这两个县城离山区太近了,极有可能被抗联攻占,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有必要先下手为强,将两县城中与军事无关的平民迁走,把两座县城变成最前沿的屯兵堡垒,加强封锁力度。
    这些消息带给马迁安的震撼并不大,他早已经料到野副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能做出这种事来,在野副眼里,百姓就是牲口随意驱赶,一切都要服从剿灭抗联这一大局。让马迁安震撼的是野副以很神秘的口吻提到了驻平房的731部队,并希望这支部队能助他一臂之力。
    马迁安当然熟悉731部队是干什么的,这是一个细菌战特种部队,丧心病狂的野副竟然想出如此毒计,想用细菌武器对付山中的抗联,简直是……。
    “他妈的他不想活了!”看完电文,马迁安猛的将自己的军帽抓下来掷在桌上,难得的在小王面前爆了一句粗口。
    马迁安被激怒了,立刻召集军官开会,安排进军事宜,他要与野副争抢时间,在野副还未完成兵力部署前狠狠揍他一拳,攻下铁骊县城,然后想办法潜入哈尔滨砸烂细菌生产厂,再煽野副昌德一个大耳刮。
    特别五省联合大讨伐司令部人员,警务司长谷口名三坐镇铁骊县城。
    铁骊县旧名铁山包,为旗丁屯垦地,隶庆成县。清光绪三十四年,拟置县未果,民国四年置铁骊设治局,开放山荒,人口日盛,后升为县。
    谷口名三到达铁骊后,一头扎在工作中,短短几天他就对这个县境有了全面的认识。此时的铁骊县境内大约有3万各族百姓,境内通行铁路,是一个上等县治。按理说本地资源众多,人口也还算密集,交通便利,人民理应安居乐业支持满洲国,但真实情况却不容乐观。谷口名三是警务人员出身,他知道要了解一个地方真实的情况,就要查看各种档案,包括各个法院的判决文书,这里面隐藏着大量真实情况,千万不要相信本地公署派来应付差事的人员,那些人只会自我吹嘘、糊弄上峰。
    集中精力检查了好几天,谷口名三发现铁骊的治安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不是很好。总共只有3万人的县,从康德元年至康德九年这九年间竟然有1200多人通匪,其中6成以上被判有罪,遭到死刑或监禁苦役的处罚,刨除一些被冤枉的,剩下的人数也不少,这哪里是治安良好?该死的官吏们****,若不是自己查的仔细,就被他们给骗了,若按照官吏们提供的情况制定剿匪计划,肯定要出现偏差,极有可能一个小疏忽都会使自己指挥的部队吃大亏,想明白后,谷口名三惊出一身冷汗。
    谷口名三马上将副县长草场明慧与本县宪兵队长宫崎本雄叫到了自己办公地点,将他们破口大骂了一顿。
    骂归骂,工作还是要做,现在谷口名三名义上统领着本城守备队、宪兵队和一个佐藤守备联队的一个中队,通化省开到本地的3个警察挺进大队,本地的自卫团、铁骊铁路警护团一个营,人数高达1千多人。这些人如何整合在一起,如何形成一个整体讨伐团队,还是一个大问题,现在乱糟糟没个头绪,上边又催了,问失踪的的唐振东挺进队下落。
    草场明慧诺诺连声,低头受训,不敢得罪上边派下来的钦差,虽然谷口级别比之自己低一点,但其盛气凌人的姿态却比省长还要威风。
    草场趁谷口讲的口干舌燥的功夫,小心翼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谷口君,唐桑的挺进队失踪一事,我们也很着急,最近匪情大盛,只靠我们日本人是不可能完成众多的工作的,我认为还是应该让友好的满洲人去打不友好的满洲人,放出满洲挺进队进山侦查的工作还是不能放松,不能因为唐振东的问题而放弃这种做法。”
    谷口训人已经训累了,威风也耍够了,见草场与宫崎态度一直恭谨,再骂下去就没什么新意,早就不想再骂,见草场开口请示,也就顺坡下驴收起了一脸酸气。
    低头思考了一阵,谷口无可奈何的同意了草场的建议,派人将通化省的挺进队大头目广毅叫了进来。
    谷口对广毅这个原抗联投降分子内心中没有什么好感,但现在用人之际,也就不想流露出太多的厌恶之情,与刚才训斥自己人时的表情不同,他完全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谷口尽量展示出自己的“善意”,微笑着对着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独眼广毅大加赞赏,夸奖他踏实肯干,得到了通化省警务厅长的赏识,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到表扬,原本已经站的很直的广毅越发将自己的身板拔得高高的,昂着头高呼了一句口号:“愿为天皇陛下效劳!愿为太君效劳!”
    “吆西!广君少说了一句,你还应该说为康德大帝效劳。”谷口笑眯眯的刺激了广毅一句,随后眯起眼睛抬头打量广毅的表情。
    广毅马上堆起一副笑脸,也眯起独眼笑了起来,笑声既干涩又谄媚,“衣食父母者,太君也!没有太君们宽宏大量,对我参加匪军既往不咎,哪有我活命的道理,岸谷隆一郎阁下的提携,我现在啥也不是,这份救命栽培之恩,广毅虽卑微贱命,亦是懂得的,我的命就是皇军给的,不是什么康德大帝给的,我绝对效忠皇军,太君指东我往东,太君指西我往西,绝无二话。”
    谷口是个老特务,但是现在连他也分辨不出来广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在场的其他两人只看到:广毅很“真诚”也很“感人”,脸上那副数典忘祖哈巴狗式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没有深入骨髓的“感恩的心”,是不可能作出来的。
    广毅入戏极快,他内心中牢牢记住了马迁安送给他的一个字,“装”,这一年半来装的可真不容易啊,他已经变成一个老百姓极度憎恶的人物了,催粮征税,起获密营,抓夫修路,吃喝玩乐,强取豪夺,行贿受贿,除了没有逼出人命之外,哪样坏事他都干了,在日本人眼里已经成功过关,成了一条忠实的走狗,若不然也不会被岸谷隆一郎任命为警署署长,统领老资格的汉奸程兵、唐振东之流。
    但是,广毅牢牢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他忍辱偷生背负恶名不为别的,只为了有一天能够给日寇狠狠一击,即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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