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051章
    魏家老爷子尚在时, 是当世有名的鸿儒,饶是昏聩如先帝, 也知道将他留在朝中撑场面。
    更何况老爷子一生醉心学问, 精力都花在了修书编纂上,从不对朝政指手画脚,也不会倚老卖老搞什么死谏, 先帝就更为厚待了。
    是以, 魏家子孙虽算不上十分出色,但体面总是有的。
    谢家与魏家是多年故交, 谢迟自小天资聪颖, 入了老爷子的眼, 隔三差五便会过府去受教导, 与魏书婉便是这么相识的。
    那时魏家的儿孙辈中, 老爷子最喜欢的就是魏书婉这个小孙女, 两人同受教导,偶尔遇着了也会探讨几句,所谓的“青梅竹马”便是这么来的。
    只可惜老爷子去得早, 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到谢迟高中。
    谢魏两家交好, 彼此也早有结亲的意思, 在谢迟中状元之后, 便正经定下了亲事。
    但世事无常, 尚未来得及完婚,谢家便出了事。
    明眼人都知道谢家那是得罪了虞家, 对此避而不及, 魏家没了老爷子的庇护, 在朝中也说不上话,但至少没有闭门不见, 也在帮着想办法。
    当年虞家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贵妃得宠,父兄掌兵权,皇上心中早有偏向,倒也未必不知道此事不对劲,但还是让谢家将那黑锅给背了下来。
    那时候众人都知道谢家完了,就连谢迟自己也没报多大希望,前路未定,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自然没有留着婚事拖累人家的道理。
    所以在离京之前,他主动提出了退婚,魏家则顺势应了下来。
    这事是真怪不着魏家,毕竟总要为自家姑娘考虑,这婚若是不退,要怎么办呢?更何况他家还帮着料理了谢家的几桩丧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家兄妹一直念着当年魏家的好,后来谢迟回京后掌朝局,他知道魏家子孙担不起大任,便给了清贵的闲职,这些年来很是厚待。
    朝中上下都知道,谢迟这个人“独”得很,很少徇私,想要讨他欢心难得很,相较而言魏家实在算是个例外了。
    谢朝云将当年旧事大略同傅瑶讲了,又解释道:“当年那种情形下,魏家已然算是仁至义尽,故而无论是兄长还是我,如今都对魏家另眼相待。但这只是投桃报李,并非某些多事之人说的那般,你不要误会。”
    傅瑶安安静静地听了,见谢朝云生怕自己误会,反复提及,不由得笑道:“我不会信那些闲话的,你放心。”
    她早年兴许会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可嫁给谢迟之后,兴许是磨砺得多了,虽学不到谢迟那般全然不在意,但也不会傻到真去相信那些搬弄是非之人。
    在那些人口中,她可是在谢家受尽了苛待,还曾为此请过大夫……
    傅瑶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想要澄清解释的心,可如今再想起来却是只觉着好笑了。
    背后搬弄是非的人,总喜欢将事情夸大,倒像是在编话本子似的,可偏偏还真有人深信不疑。
    “那就好。”谢朝云舒了口气,转而笑道,“说起来,我听说姜姑娘刚定了亲?”
    提起此事来,傅瑶脸上立时多了些笑意:“正是,另一方是安平侯长子。我同她约了见面,一道出门逛去,明日就不来你这边了。”
    傅瑶对姜家的情况很清楚,也知道姜从宁心气高,一直想要挑个家世出身好的夫君,这样纵然自己出嫁离了家,也仍旧能给母亲撑腰,不至于被那妾室给欺压了去。
    此番得偿所愿,她是打心眼里为姜从宁高兴的。
    “阿云,你知道那位安平侯长子的人品样貌如何吗?”傅瑶对此不大了解,原本是想着等明日见着姜从宁时再问的,可凑巧谢朝云提起,便顺势问了。
    “相貌不错,”谢朝云想了想,隐晦地提醒道,“是个风流公子。”
    傅瑶怔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风流是“文采风流”的意思,还是意有所指说他品行不端。她原是信得过姜从宁的眼光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风流是指……”
    “我对范飞白倒也不算是很熟悉,只是因为兄长的缘故有过几面之缘。他相貌生得很出众,但听人提起过,说他时常出入秦楼楚馆,”谢朝云并没瞒她,如实道,“似乎是在那边有相好的。”
    傅瑶很了解谢朝云,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拿闲言碎语当真的人,如今这么说,便是八九分确准了。
    “怎会如此?”傅瑶困惑道,“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又或者,从宁是不是压根不知道,被诓骗了?”
    她原本以为,能入姜从宁眼的必然是哪里都好的,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人。
    时常出入秦楼楚馆,怎么想都不像是正经人。
    傅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心中明白那是什么地方,也知道去了会做什么。
    谢朝云将她这反应看在眼中,无奈地笑了声:“倒也未必。姜姑娘是个聪明人,也不是任由家中安排的性子,在定亲之前必然是会多方查探的。她既然会点头应下这门亲事,应当是觉着这事不是不能容忍。”
    傅瑶道:“可……”
    “其实除了这么一桩,范飞白这个人倒的确没什么不好的,相貌出众,年纪轻轻但办事的能耐也不错,安平侯世子的位置尽在囊中。”谢朝云看得比傅瑶明白多了,同她分析道,“这么些好处,也足以抵了那么一桩不好,姜姑娘想必是这么认为的。”
    傅瑶倒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落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心中总是难免不平。在她看来,姜从宁那样好的人,配什么样的男子都绰绰有余,可却偏偏如此……
    原本得知姜从宁定亲的消息时,傅瑶是满心欢喜的,觉着她找到了个好归宿,可如今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忧心忡忡的。
    谢朝云宽慰道:“姜姑娘是个有手段也有本事的人,便是真有什么,也能料理得来,你不必太多担忧。”
    傅瑶是不大能接受,可谢朝云却是能理解姜从宁的选择,易地而处,她兴许也会这么做。
    毕竟情爱这种事情是难长久的,所谓的承诺也做不得数,人心易变,哪怕初时山盟海誓,兴许过不了几年就物是人非了。
    与其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感情托付终身,还不如权势来的更牢靠些。
    范飞白身为安平侯长子,出身好相貌好,想要同他结亲的大有人在,可无非是顾忌着他在这事上行事荒唐,所以才迟迟未定。也正因此,姜从宁才能得了这么个嫁入侯府的机会。
    有人想要感情,有人更想要权势地位,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傅瑶很清楚,姜家是没人能强迫得了姜从宁的,而她也不是那种少不经事的人,就如同谢朝云所说,这门亲事的的确确是她衡量利弊之后应下来的。
    但她一想到范飞白竟然在秦楼楚馆养了位相好的,就觉着荒唐,心中也难免替好友觉着可惜。
    一直到回到正院,同谢迟吃饭的时候,傅瑶都还时不时地会想起此事,连带着开始操心明日同姜从宁的见面。到时候究竟是要避讳着此事,还是如何?
    “在想什么?”谢迟将她的频频出神看在眼中,语气中带了些许微不可察的不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值得你这么上心?”
    他从前是会把不满明明白白地表示出来,但多少有些小题大做,同傅瑶拌了次嘴之后便有所收敛了。
    傅瑶回过神来,看向碗中多出的菜来,方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想事情,竟压根没注意到谢迟给自己夹了菜。她讪讪地笑了声,而后向谢迟问道:“你知道安平侯长子吧?”
    谢朝云同她提及范飞白时,说自己因为谢迟的缘故,所以同他有过几面之缘。傅瑶那时并没在意,方才倒是忽而想起来,故而有此一问。
    “范飞白?”谢迟眉尖微挑,“怎么突然想起问他的事?”
    傅瑶不便在他面前提姜从宁,对谢迟这问题避而不答,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同他很熟悉?那依你看来,他这个人如何?”
    “你先吃饭,别只顾着胡思乱想。”谢迟虚虚地点了点那碗碟,等到傅瑶乖乖地吃完了自己方才夹的菜之后,方才慢悠悠地答道,“在如今这些世家子弟中,范飞白算是拔尖的,算是个有本事的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只要多磨一磨,假以时日堪当重用。”
    谢迟并不常夸人,能在他这里捞到这么一个评价,可以说是极为难得,足见范飞白的厉害之处。姜从宁会选中他做自己的夫婿,应当也是有此考虑。
    傅瑶心中复杂得很,沉默片刻后又问道:“那……我听阿云说,他时常出入秦楼楚馆,仿佛还养了个相好的,是真是假?”
    谢迟就算是乱吃飞醋,也不至于半点不讲道理,但看着傅瑶这么关心范飞白,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满。他又给傅瑶夹了菜,似笑非笑道:“我不大关心旁人的私事,但仔细想来,的确是有这么一桩。”
    “哦。”这事被彻底坐实,傅瑶的语声音都沉了些。
    傅尚书与颜氏是青梅竹马结为夫妻,这些年来专情得很,洁身自好,这些年来并没纳过妾,府中也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端来。
    以至于傅瑶时常会忘记,其实对于男人来说,纳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逛青楼也不算什么。
    其实若不是成亲前就在外边养了人,还毫不掩饰,范飞白甚至也不会遭人诟病。
    傅瑶咬了咬筷尖,复又看向谢迟,迟疑道:“你同他很熟悉,是一道去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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