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神婆
    自打腊月初十接旨之后,谢福便忙成了一个球——滴溜溜转个没停。
    普通人搬家都是一个大工程,何况谢子安这样一个使唤百多奴仆伺候的主?
    奴仆也都有家,得跟着一起搬。
    于是这搬家便成了一个类似村庄搬迁的大迁徙——一般村庄也就百来户人家。
    工程不是一般的大。
    特别麻烦的是这回搬家还限时限点,得在腊月二十三,小年前夜搬好——怎么说祭灶都得在新房子里吧?
    腊月初十勘探了布政使的衙门回来,谢福连夜就指定了详尽的搬迁计划。
    在次日征询得谢子安点头后,十二便把云氏留在主院的丫头婆子都先搬了过去,铺设新屋。
    谢子安的书房是搬家的重头。搬迁的日子谢子安亲定在腊月十六。
    民谚说“搬家三次,失火一回”。意思是搬三次家的财物丢损和遭一次火灾差不多。
    不过这不适用于连一张费字纸都有专门人拣收的谢子安书房。
    显荣到的时候,谢福正在看人给书房里的书打包。看儿子来了,第一句便是抱怨:“怎么现在才来?”
    显荣不敢辩解,只得垂手听着。
    幸而谢福一身的事,也没时间多骂,只了瞪显荣一眼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地跟我进去给老爷磕头后出来干活?”
    闻言显荣却是舒了口气:过关了!
    正房里犹老神在在看书的谢子安见到显荣却是很高兴,问道:“京里近来都好吧?”
    “好!都好!”
    显荣赶紧呈上书信。
    谢福帮忙拿小剪刀拆开,谢子安看后笑道:“今儿搬家,进出的人多,不比平时清净,什么话都晚上再说吧!”
    书房出来,谢福直接吩咐儿子:“这一趟车已经装好了,你把这车押送到新地方后,便就在那儿守着!”
    显荣一听便知这车里装了极要紧地书信,赶紧答应,心里则想着:他爹还是疼他的,知道他赶路辛苦,只派了他一个看东西的轻省活儿。
    ……
    听人回说迎亲队伍平安抵达南城外的梓庒,就等吉时出发来桂庄拜堂,王氏不觉双手合十,望天而拜。
    “阿弥陀佛!”王氏念佛道:“这下好了!”
    儿子迎亲一路顺利,可以如期拜堂了!
    李满囤也放下了打儿子出门便悬着的心,高兴得搓手道:“好!这就好!这么远的路还能这么顺利,可见是天定的姻缘!”
    兆头好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屋里其他人闻言也都放了心,脸上露出笑容。
    钱氏立刻凑趣笑道:“不是我现在说啊,昨儿下雪,当时你们都担心,是不是就我不担心?我一直觉得咱们贵中吉人自有天相,生来就是享福的……”
    被她嫂子拉着说话的郭氏则一脸的烦躁。
    为郭香儿至今不孕的事,她和她嫂子找了一个三十里外有名的神婆。
    奉上两串铜钱,神婆点了三支香祭神后告诉说“三十不发,四十不富”。她家现在的一切不顺都在于她男人三十岁那年没能抓住机会发达。
    郭氏依言一推算,发现那年正是分家之年,大房得老北庄转运发达之年。
    郭氏心里当即一突,试探告诉道:“那年由老人做主,给我男人和他兄弟分家了!”
    神婆看着香烟撩绕地香头点头告诉道:“这就是了。你男人在这一年原该有大财运。六月,八月都有很好的发财机会。”
    “不过这六月的机会不及八月。分家若是在八月,才于你男人更有利!”
    神婆只是以常理论之。她可没想到李家分家会连分两次,六月一次,八月一次。
    两次分家,郭氏这房都是最大的受益者。但郭氏不这么想啊。她只能想到大房得老北庄就是在八月,而八月分家,老北庄可不就有她这房人的份了吗?
    所以郭氏一听就信了,点头如捣蒜一般地认同道:“仙姑说得是,只这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现还能补救吗?”
    她再不想听男人说报应这两个字!
    神婆专心看着香头恍若未闻。
    郭氏得她嫂子推了一把,恍然大悟,又奉上两串铜钱。
    神婆依旧眼看着香,眉毛不抬地言道:“你若只是替你儿媳妇求子,这个好说,我这给你两道符。一张你回去化水喝,一张压到你儿媳妇枕头下。只一样,喝了符水后记得忌三房。守不住规矩,犯了忌讳,可别抱怨说我的符不灵!”
    “再就是一年内有了喜信,记得来还愿!”
    郭氏闻言喜不自禁,接过两张符,不死心地又问:“仙姑,还求您再给指点指点孩子们的前程!”
    配合着话,郭氏又奉上两串钱。
    她和她男人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辈子是赶不上大房了,但对儿子,郭氏依旧心存希望。
    她两个儿子贵雨、贵吉都那样的用功,将来该能都考个功名吧?
    神婆看着香头揉了三回眼方告诉道:“分家。神说你家三个儿子还是一成年就分家的好。不然难免越过越差。”
    俗话说“劝和不劝分”。神婆心里也是惊诧不已。她看香几十年还是头回看到这种劝分家的情形。
    以至刚都以为自己眼花。
    分家!作为母亲郭氏的心神受到了重创——她花钱想问的可不是这个!
    郭氏的嫂子却听得有些高兴,心说这神婆的话倒是有些影子。
    她女儿进门这些年都无所出,今儿得的符若是灵验还好,但若没效用,叫贵祥媳妇先生了长孙,她女儿往后在家岂不是事事都要低贵祥媳妇一头?
    这同一屋檐下的,日子要咋过?
    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别看她大姑现对她女儿面上还行,但实际里等有了孙子,一切就不好说了。
    且长孙必是要多分一份家产。
    而现在分家,极早将宅地分配清爽,把贵祥分出去,如此即便贵祥媳妇一举得男,也影响不到她女儿这一房的家产和日常日子。
    贵雨、贵祥虽是一样的外甥,但在郭氏嫂子眼里到底还是兼女婿的贵雨更亲!
    “如果不分家,”郭氏嫂子自己拿出两串钱来给神婆,插口问道:“这越过越差,是怎么个差法?”
    神婆告诉道:“那便就是三十不发,四十不富的下句——五十寻死路了!”
    听到死这个字眼,郭氏惊呆了:后果竟然这么严重?
    “这么说,”郭氏嫂子迫不及待道:“不分不行了?”
    神婆高深莫测地笑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心里则有些不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但冲你这个舅母刚刚的问话,就知道他兄弟间矛盾不小。
    现问这一句,不过是想我通过我的口来你给你大姑下决心罢了!
    使唤她可以,给钱!
    郭氏她嫂子却觉得话说至此够了,不再舍不得掏钱,转问郭氏道:“你还有再要问的吗?这下雪天路滑,咱们还得赶三十里路家去!”
    暗示来一趟可不容易,有话赶紧说。
    最好定下分家日子!
    郭氏却不理她嫂子,拿出两串钱来问道:“仙姑,还请您慈悲给想个法子!”
    神婆见状叹息道:“神的意思是如此,但俗话也说天无绝人之路,心诚则灵。事情好在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记得行善积德,多做好事,或许还有转圜!”
    看郭氏掏钱爽快,一副不差钱的样子,神婆觉得就这样吊着郭氏也不错,可以多弄两个钱使。
    ……
    花一吊多钱买来的天机,郭氏一直憋在心里没有告诉丈夫。
    经前两天李满囤一番教训,贵祥这两天安静下来,郭氏不免心存侥幸——贵祥若是就此改好了呢?
    她这个家是不是就不用分了?
    这或许就是神婆说的转机?
    但今儿来桂庄吃喜酒,郭氏却遭到她嫂子的言语试探,不免恼火:哪有这样赶着劝外甥分家的?
    郭氏知道她嫂子意思,由此愈加懊悔:先只以为亲上加亲是好事,才给长子定了侄女儿。
    谁知却是昏招。自打侄女进门,她这个做婆婆的一句重话都不能有不说,结婚几年没孩子也得替儿媳妇兜着,没处抱怨。
    现更是引得娘家嫂子掺和进自己的家务,失了舅家该有的公正。
    她怎么就弄了这么一个鱼头来拆?
    实在不想和娘家人说话,郭氏瞅空问李桃花道:“陈玉过年都二十三了,金凤也十八了,可定了什么时候办事?”
    李桃花笑道:“现天冷,到处都是冰冻。且等天暖和了再商议!”
    李桃花看儿子一个人开铺辛苦,倒是愿意早点给儿子成家。原打算把婚期定在今年十月,结果没想红枣生产,她哥嫂一家都进了京。
    她儿子成亲,不请她哥嫂如何能成?所以这事就拖了下来。
    贵中接嫁时李桃花又与儿子商议,想定在开年的二月,无奈儿子不乐意,说等他考过了县试再商议。
    李桃花想着一切准备周全,也不差那一两个月,便就应了。
    郭氏闻言一愣:“陈玉今春还要下场?”
    那还去济南?
    陈玉可不是贵富,他上回县试的成绩可比她儿子贵雨好,离录取就差了五个人。
    这回中的希望很大!
    先她看陈玉去山东还高兴了一回,觉得儿子少了个对手!
    李桃花比看中婚事还更看重儿子的功名。
    在听到消息的一瞬,李桃花私心是不想叫次子去的。
    但转念李桃花便觉得不能不去——她就这一个娘家侄子,若是连这一生一次的娶亲大事都不给帮忙,那往后还怎么见她嫂子?
    所以对于儿子说去,李桃花就没扯后腿,而是放下家中事务和男人留在雉水城看铺子——正是年下,一年中山货生意最好的时候。李桃花可舍不得放着到手的钱不挣。
    对于李贵雨不去,李桃花挺有意见——也不想想过去这些年得了她哥多少好处?
    结果事到临头连一分力都不肯出。
    李桃花忍不住刺郭氏道:“县试年年有,今年不中,还有明年。贵中的人生大事可就只这一次!”
    郭氏听出了李桃花话里的指责不免生气,心说且等我家贵雨中了,有你们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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