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暴雨丝毫不停,整个广南省西部的交通要塞全浸在一米多深的洪水里,外面的救灾车辆和物资寸步难进。救灾工作陷入瓶颈,除了坚持日以继夜地封堵水库的堤坝和转移灾民,巨量灾民的安置工作也成为头疼问题。
    当然,有人头疼,有人喜悦。这边厢抗灾委员会在头疼,那边厢张居正却是暗中窃喜,因为他伺候的机会终于来临。此前得到吴添的嘱托,他迅速地收购、囤积大量的各种紧急物资和必需品,并且陆续运到各个乡镇、县区。眼下国家正处于束手无策阶段,那么则是他借机发财的时机。
    当然,做生意归做生意,但轻重还是分的。按照吴添所言,发灾难财落石下石固然不能做之,但按正常的盈利比值去做生意,这还是允许。而抗灾委员会得悉张居正,积存着大批的货物后,惊喜万分。
    灾民受灾多日,生活必需品处于弹尽粮绝,穷途末路的紧急关节,张居正这般无疑是雪中送碳。他们一直在担心的是没有赈灾物资,灾民生活难以保障,情绪出现动荡引发骚乱,这就不堪高想。而且张居正也不像那些狮子开大口的无良商人,趁机漫天叫价,价格虽略涨,但也甚为公道。
    当下,二话不说,几位大领导当场拍板,按张居正所说的价格,大批量的购入,并且货款立即到付。
    这一下张居正简直赚到笑,妈的,发大了!吴添之前交待得很清楚:让他倾尽所有的流动资金,作为救灾物品的储备,他也不遗力,一咬牙挤出足足八亿多元,全部投进里面。仅这一项,满打满算,不计成本,添添集团就赚了三亿多。就半个多月,赚三亿,吗的,这简直是天文数字。
    他对吴添这种运筹于千里的手段,委实佩服。
    签定合约后,张居正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吴添报喜。吴添听着他笑不拢口的欢喜腔,板着声音道:“得瑟。不就赚个几亿,你看你这烂样,好像没见过钱似的。”说归说,他也只是装逼而已,听到这个数目,他心里比张居正不淡定得多。三亿啊,在九十年代末,半个月赚三亿,如果不算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垄断国企,这简直破了共和国的纪录。
    说起来,也难怪堂堂的首辅这么兴奋,要知道他鼓弄糖业集团,算是大手笔了,但而今一年盈利还没足到一亿,而这仅是半个月,随便一个倒腾,就赚这么多,能不兴奋吗?
    有了大批救援物资,灾民的安置工作得到暂时缓解。而从其它军区赶到的解放军,也陆续到达,最令人给予鼓舞的,就是共和国总理也是到达清新县,并且亲临崩溃堤坝的第一线。
    唯一的遗憾,吴添露不上脸,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被那些市头头、省头头给挤到角落边缘。
    由于是国家级的救灾,后期工作份属吴添的事已然不多,他只是配合地管理、协调一下各个乡镇的招待工作。
    这场雨下得轰轰烈烈,无论是降水量还是持续天数,完全破了一系列的史前纪录。到了后面,几乎所有人,所括上面来的专家、救援人员都深深绝望:这暴雨似乎真不打算停了。
    再过一周后,农村地区的楼宇几乎尽没于顶,变成一片彻底的汪洋,就算是镇区,凡是三楼以下都完全处于水浸之中,大批的群众冒雨被转移到山顶之上。虽然大批的解放军到来,让灾民得到前所未有的信心,但是在如此滔滔的洪水与洪流里,基本填堵不上缺堤。
    要进行彻底的补塞堤坝,必须要让这该死的狗天气停止。整个茂化市陷入巨大的泽国里,处处洪流贯通,就算填得住坝堤,也填不住天上的洪流。
    原先那些还批评、责怪吴添小题大作、杞人忧天的人,早已失声,因为吴添不仅没有一丝多余夸大,甚至可以说,他估计得太小。这场暴雨连续下二十多天,一丝也没停过,很多山体都出现滑坡的迹象,下面的乡镇几乎皆没顶而过,数十万的百姓无处下脚,根本不知躲往那里,就连那些专家也是没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要知道,你要落脚,至少有块立足之处的土地,然全部的地方都是洪水,而那些山体因为暴雨冲刷和没日没夜的泡浸,又时时刻刻发生雨体滑坡,危险万分,这让他们怎么办?
    随着灾情的推进,其它县市纷纷发生重大伤亡,都是数十数百地遇难,清新县作为重灾区也不能幸免。十二个乡镇,全部变成白茫茫泽国,吴添所管的四个乡镇,也有十多个人被洪流冲走,不幸遇难。
    看着史上最猛烈的一次灭顶之灾,所有人都心里感叹:老天爷,你给条生路吧。
    在这场人与灾难的浩翰较量之中,还有一场是媒体的较量,全国各地,包括世界的主要新闻媒体,纷拥而至。几乎每次重灾区都见着这些穿着简陋救生衣,拿着摄像机的记者。他们深入各个险境,作着最激烈的战斗。
    因为大范围的水浸与暴雨,县城区,水电、和手机信号勉强可以保证,但到了下面乡镇,水电不用说,联络方面也几乎消息隔绝。
    吴添在忙着抢修的时候,不时接到各大媒体的采访电话。因为不少媒体都打听出,因为他在水库崩溃不到一分钟,便第一时间通过县电视台发布紧急的撤退消息,并且所辖地区的没一灾民遇难的负责领导。
    正是有他的预报,令这次灭顶之灾的前期,伤亡人数大大减少。
    吴添对于这些,没啥虚荣心,或者确切地说,他有点虚荣心,但是更怕上电视。这种东西在他心目里,就和演戏差不多,他是一个害怕并且不擅长演戏的人,尤其是当着数百万人演戏。
    所以一接到采访电话,总是很恰当地拒绝。
    但有一个人,他是拒绝不了的,那就是吕燕琳。不说往昔,就拿这次水库崩溃,他还托吕燕琳的人情,第一时间在省台紧急播报。所谓人情债最难还,当吕燕琳在电话里说,想和他做个采访,让他谈一谈当晚灾情的情况,他一下子不知怎么样拒绝。
    “老吴啊,你放心,我这次绝不是揭露黑幕,纯粹是正面报导。以我和你的交情,我用得着哄你吗。话说,我们《新闻一线》把你作个正面宣传这么一提,别的不说,对你日后的仕途绝对有好处。以我们的影响力,说不定你立马升上县委书记都有可能……”
    吕燕琳半诱半哄着,他和吴添的交情渐渐相熟,是以称吸上随意不少。
    “问题我见着摄像机对着我,我就浑身哆嗦。小吕啊,不是我不肯帮你,你这个随便找一个就行,何必找我这样农村的大老粗,要不我向你推荐一个?比如青平镇的……”吴添对她后面所说的升官自然有兴趣,但是想到面对镜头,心里就打鼓。就好像农村老头头一趟进城,怕被城里人围观一样。
    吕燕琳打断他说话:“喂,这怎么这样子,讲不讲义气先不说。看你牛高马大,怎么这么胆小,比我们娘们还怂?我们可是省台,这正面宣传,一般的省级官员望眼欲穿,求奶奶告爸爸都等不到这种良机,你竟然因为胆小怕死,就白白放弃?你这人还有什么救。不行,老吴,这事就这么定,我今晚就去找你,可不许耍赖。”
    “喂,你有没有搞错。你这样和强奸我有什么分别,不带这样的。小吕……喂,小吕,哥求你了,你要俺干啥都行,千万不上电视……”
    嗯,很明显,那边是一串“滴滴滴”的忙音,已经挂线。
    晚上吕燕琳领着四个湿漉漉的摄像和助手,果然到达。而更令吴添料想不到的是,这不是普通的录像,而是作为六点半新闻一开始的,重点的现场直播。
    添哥直接是晕菜了,心脏“咚咚咚”地急跳,冷汗直冒,手心渗出一阵阵汗水。
    妈啊,这可是全省现场直播,等会说错话,或者紧张得说不出话,那怎么办?对了,我该说什么好?话说,我这身衣着是不是土了些?无数的问题在他脑子里浮现而出,他从来没有如此手足失措。
    吕燕琳看着他面青唇白,喃喃自语,充满紧张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想不到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吴县长,原来怕的是这个。那这好办了,以后你有料不报给我的话,那么我直接就采访你得了。”
    这是一段小小插曲,吴添不愧是吴添,紧张还紧张,但真正上镜的时候,便立马地镇定下来。面对着吕燕琳的采访,不仅口若悬河,简明扼要地将整个救灾的进度、灾民需要、正面消息有条不序地叙出。即使在吕燕琳给他机会,有心帮助他,将话题引向他政绩和功劳的时候,也都表现地落落大方与谦虚,并不自夸,而是将整个跌宕起伏的过程描绘一遍。
    即使连吕燕琳这样见惯场面的人,也不得不感叹此人就是一个怪胎,明明心里紧张忐忑得要死,但是真的上场后,依然表现得无可挑剔。看着他淡定自若,充满老练的答述,吕燕琳对他无所不能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人简直没有弱点。因为再多弱点,只要他一真正面对与登场,都会被他强大的掌控力所彻底击毁。
    这次新闻采访本来是六点半新闻的一个短暂小片,但是因为吴添独到而全面的解答,省台随后数次将这段画面剪辑而下,以吴添所说的为权威,作为灾情第一手现场资料。吴添接受采访的画面,反复播放,瞬间让不少人对他的名字耳熟能详。到了后面,连外国一些媒体,也都引用这个直播片段。
    这些的影响暂时不提,因为这并不是主要。
    而此刻,在某个特别的院落,那个被吴添认作亲爹的老头子正坐在一张老式的旧藤椅上,瞧着电视新闻的吴添。
    他本来只想关心一下最新灾情,没想到这个大块头竟然能出现在省电视台,而且表现成熟练达,驾控力强悍,仅是气质而言,和之前那个粗犷傻愣的大疙瘩判若两人,脱胎换骨。
    他就像看到一块粗糙的璞玉,在他手里一点点琢磨下,露出耀眼的精美华丽,眼里露出一丝欣慰之色:“这个家伙倒是可造之材,这么一场大灾难,表现得最好的就是他。如果没有他,这次不知要有多少人遇难……”他虽然身处这座安静小院,但是吴添的一举一动从没漏过他的双眼。吴添在此次救灾的所作所为,他一清二楚。
    ”果然是块好材料,看错这么多次,这次终于没看走眼。“
    旁侧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听到他的说话,看到屏幕打着的名字和身份,讶道:“他就是你老人家赞赏好几遍的那个副县长吴添?”
    老头子自从十多年前离退位置,一直对政事并不关心,但是最近半年,却是经常往广南省走。据他所知,好几次就是考察这个叫吴添的小人物。是以他也暗里上心,此时见到吴添的真身,不禁有所讶然。
    老头颌下首,似是教导似是感叹,道:“援朝啊,你从政多年,虽则办事稳重慎细慎微,甚少出现差错,但是太过暮气。政治这东西,若是陈规守旧,终究是难有出息。你看这个大块头,从一个小镇委书记,单枪匹马,不论是政绩,或者是政治斗争都难以有人望其项背。他现在的舞台小,可能没你这么耀眼夺目,但若是往上一走,你肯定会被他比下去。”
    叫援朝的中年男人很少听到他这么夸奖一个人,不禁再次认真细瞧屏幕上那个侃侃而谈,胡须拉碴的大个子:一个乡下初出茅芦的新人,真有那么厉害,竟然能得你这个见惯大风大浪的老人家出口称赞?
    老头子又看了一会,缓缓道:“据我所知,汪海同志已然瞧上这个家伙。而且,公开地表明要将他提迁。你和汪海同志一向是明争暗斗的对手,但是在手段上,不得不说,你还逊于他一筹。”
    “他可以仅凭着一个短暂的接触,便发现这个大块头的实力,而且立即不动声色地招揽,这就比你强得多。若换了是你,即使发现他是个人材,最多也就暗藏于心,偷偷观察,而且必然诸多的顾忌与思忖,决然不可能像汪海般将拉拢之心跃然纸上。这就是你们两者办事风格的差异,也就是我所说的,你充满暮气。”
    中年男人一时无话,不得不说,老头子确实对他了解于心,所猜测的和自己作风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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