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别是在京都的刑部,更是如此。
    毕竟京都天子脚下,犯案之人本就不多,自从两年前秦戮回京之后,诸多宵小碍于秦戮的威名,更是绕着京城走。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就据顾砚书所知,刑部已经有两年没有正儿八经地办过一件大案了。
    要知道人是会闲出惰性来的。
    即便是明察秋毫的神探,在休息了两年之后,想要立即进入工作状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更别说刑部之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关系户。
    从柳如溪的描述也不难看出,在放印钱这件事上,丁一白格外小心谨慎,若不是当初被丁一白领进府的小妾露了端倪,柳如溪甚至完全不会知道这件事。
    偏偏这一次,刑部却像是如有神助一般,不仅在极短的时间里找到了证据,甚至还能直接拔出萝卜带出泥,将二皇子给牵扯进来。
    而第三个不解之处,便是与大皇子一脉有关了。
    要知道像是这种一环扣一环的事儿,但凡是有些脑子的,都会做几个烟雾弹以及找上几个替死鬼,来蒙蔽敌人的双眼。
    顾砚书仅从以前与大皇子交手的经验中,便能看出,这大皇子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到愚不可及的地步,绝对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便在一开始的布局之中,大皇子一脉的人没有想过事情败露的可能性,但皇上命令刑部查案之时,丁一白放印钱的事儿,已经被柳如溪闹了个满城风雨。
    其中将近两天的时间差,即便不能做到将尾巴扫干净,也至少可以做到断尾求生。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顾砚书甚至快要怀疑当时大皇子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干巴巴地等着刑部去查了。
    若不是让止戈仔细去调查过这件事的真伪,顾砚书甚至要怀疑这是大皇子一脉别有用心的布局。
    这些问题,顾砚书直到现在也没能想明白。
    既然自己想不明白,最后干脆一股脑地写了下来,让秦戮自己去琢磨。
    除此之外,便是大皇子一脉受到责罚之事,对朝堂形势的影响。
    户部有将近一半的官员都因此时受到了牵连,包括户部尚书在内的近半的职位,也直接被空了出来。
    不过作为六部中至关重要的一个部门,近来还要负责水泥路修建这样的大事,皇上很快便指派了人手去填补这些空缺。
    只有户部尚书的位置,现在还没有确定人选。
    皇上只说户部尚书的人选他还没有想好,恰好前些日子户部尚书被禁足,温清衍暂代户部尚书一职时,做的可圈可点,现在便如同那时一般,一切照常便可。
    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这应该是想要直接将温清衍提拔为户部尚书,但或许是顾忌着温清衍年龄稍小,在户部的资质尚浅,才没有下明旨。
    也因为皇上的这一番话,温清衍现在在户部可以说是万人之上,虽没有尚书之名,却拥有尚书之权。
    户部中大皇子的人被换走了一半,现在户部之中最具话语权的温清霄又是他们厉王府的人,说户部是厉王府的囊中之物,那可是一点也不夸张。
    写到这里,顾砚书的唇角便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并且忍不住在信中调侃了自家小鹿一番:
    掌握住了钱袋子,以后终于不用看旁人的脸色行事了,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小鹿是不是这种人?
    写到这里,近些日子在京中发生的事基本就算是交代完成了。
    顾砚书低头数了数,一共用了七张信纸,比秦戮送来的那一封信,还要多上两页。
    这下这只小鹿就无话可说了吧?
    想着,顾砚书便准备就此搁笔。
    然而才将笔放下,又想到了秦戮那封信上最后的那一句堪称直白的表白。
    到底还是将放在一旁的狼毫重新拿了起来,在信纸末尾的地方,又添上了一句话,才重新将笔放下。
    写好回信之后,顾砚书便亲自去了一趟驿站。
    按理来说,送信去驿站这种事,压根用不上顾砚书亲自去。
    在给秦戮第一封回信的时候,顾砚书也是这般做的。
    哪知道那封信刚送到溢州没几天,秦戮便给顾砚书回了一封信。
    那时候的秦戮还不像是现在这般直白,会像指出顾砚书回信的内容太少这般,直接说出自己的不高兴。
    那封信里面,秦戮可以说是极尽阴阳怪气之能。
    先是说自己一路上都遵守着顾砚书的吩咐,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到了溢州之后甚至连歇息都没歇息一下,便给顾砚书送了平安信,怕顾砚书久等,还是用的八百里加急。
    又说六百里加急是不是有些慢了,他收到回信的时候,都过去了好久好久了。
    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大堆,最终的中心思想也就一个:
    希望自家软软回信之时,也能给他送八百里加急。
    当时那封信看的顾砚书可谓是哭笑不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小鹿如此别扭的模样。
    有一句话说得好,到底是自己的夫君,除了宠着还能打死咋地?
    于是第二次给自家小鹿回信之时,顾砚书便特地交代了,让止戈发八百里加急。
    谁知止戈却告诉他,自己最大的权力便只能发六百里加急,若是要送八百里加急,恐怕得顾砚书亲自去。
    好在京都驿站就在距离报社不远的地方,顾砚书去报社的时候,就能顺便将回信给送出去。
    唯一一点不好的,恐怕就是……
    “见过厉王妃殿下,殿下万安。”
    顾砚书刚走近驿站的大门,坐在屋内的驿官便站起了身。
    还不等顾砚书开口,那驿官便已经的猜到了顾砚书来的目的,微笑着询问:
    “殿下这是要给厉王殿下送回信吧?”
    没错,这就是那唯一一点不好的地方。
    现在只要顾砚书一走进驿站的大门,驿官们便能知道他的目的。
    这也就罢了,偏偏这驿站外虽然算不上热闹,但也不算荒凉,时不时便会有行人路过,驿站中发生的事自然也就算不上什么秘密。
    顾砚书不过多来了两次,消息便直接传了出去。
    现在事情已经从顾砚书一踏进驿站的大门,驿官们便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演变成了他一走进驿站,京中的百姓们便知道,厉王妃又给厉王殿下送信了!
    现在京中人人都在说顾砚书粘人的紧,厉王殿下总共才走了没两个月,厉王妃殿下便忍不住心中的思念之情,这信件是送了一封又一封。
    更夸张的是,前些日子顾砚书给秦戮送完信之后,顺便去报社看了一眼,恰逢温清霄也在,顾砚书便多留了一会儿,与温清霄交谈了片刻。
    结果没说几句话,温清霄便就顾砚书时不时去驿站给秦戮送信的事儿给调侃一番。
    说什么“现在京中人人皆知二位殿下鹣鲽情深,厉王妃殿下就连送个回信,也不肯假他人之手。”
    听得顾砚书是牙痒地不行,想要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能说什么?
    难道说他不是不想假他人之手,而是自家那个狗男人非要他送八百里加急,不送就委屈?
    现在旁人不知道他送信之时用的是八百里加急便已经将这事儿描述地如此夸张了,若是知道了,那还得了?
    最后顾砚书也只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给了温清霄一个礼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想他顾砚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现在听着驿官笑眯眯的询问,顾砚书难免又想到了这事儿,脸上的微笑微微有些凝滞,心中暗骂了秦戮一句狗男人,才微微点了点头:
    “嗯,八百里加急。”
    顾砚书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驿官便将话头接了过去:
    “殿下放心,小的知道,八百里加急!”
    虽然那驿官顾忌着顾砚书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但顾砚书却能够很轻易地从他的眼神中读出“厉王妃殿下果然很粘人,又送八百里加急!”的信息。
    顾砚书还能怎么办?
    只能当做什么也没看懂的模样,在驿官递来的文件上签上名字后,便飞快地离开了驿站,同时不忘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都是他将自家那头坏小鹿给惯坏了,给他美的还要八百里加急,下次给他送个普通驿递,气死他!
    第147章
    若是远在溢州的官员们知道顾砚书此时心中的想法,少不得会抱着顾砚书的大腿好一顿哭诉,使出浑身解数,也要让顾砚书收回这个想法。
    原因无他,全因随着离京的时日越来越长,厉王殿下身上的冷冽之气便愈来愈明显。
    刚从京城出发之时,还有随行的新入朝的工部官员在私底下嘀咕着:
    都说厉王冷血无情眼神如刀能杀人,见到厉王殿下之后,才知道这样的传言有多不靠谱。
    特别是在后面相处的过程中,见兴仁一口一个“王妃殿下了”,便能将王爷拿捏得死死的时候,心中这样的想法便愈发明显了。
    然而到了近几日,那几个工部官员才发现:
    当初到底是自己太年轻!
    看看厉王殿下现在的模样,所至之处人畜不生,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浑身发冷。
    就是与之相处了有一些时日的官员,在面对这样的秦戮时,都有些噤若寒蝉。
    要现在的随行官员来说,京中那些关于秦戮的传闻,非但一点也不夸张,甚至还算是极为客气了!
    一开始在感受到秦戮身上的这番变化之时,溢州的各个官员们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妥,才会惹得厉王殿下心中如此不快。
    一个个夹着尾巴做人不说,每次行事之前都会在心中再三思量,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付诸于行动,就怕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被厉王发现。
    但很快,众人才发现,事情的真想好像与他们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王爷心中不快,似乎并不是因为嫌弃他们办事不力,而是因为思念厉王妃殿下?
    一开始有人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还被同僚好一顿嘲笑。
    开玩笑,厉王殿下是谁?
    是他们天齐的最后一道防线,战无不克,攻无不胜的战神!
    怎么可能如此沉迷于儿女情长?
    直到某一天,溢州的官员们亲眼看到他们想象之中,绝不会沉迷于儿女情长的厉王殿下。
    在收到来自远在京都的厉王妃殿下来信时,冰雪消融,春暖花开,并且破天荒地露出了笑容的模样,才不得不神情恍惚地承认:
    他们以为的那个最不可能的猜想,才是事情的真相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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