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左拐右绕来来回回,绕进了一个不知名的深巷子里,越往里越宁静,静得都要无人声,石凤岐下意识握了握鱼非池的手让她不要紧张,鱼非池挣了挣没挣脱,也就由他去了。
    马车走了许久也不到,两人无聊说起了话,石凤岐说:“你说曾锋知道刘庭是商帝的人吗?”
    “他要是能知道,就不会中商向暖的暖香了,就连我们,若不是看破了暖香捣鬼,清楚商向暖的意图,也猜不出刘庭竟然会是商帝放在曾锋身边的内应。”鱼非池低声说。
    “所以今日他请的这些人,应该蛮有意思的。”石凤岐小声道。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马车大约走了一柱香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有小厮在外说话:“两位,到了。”
    石凤岐对鱼非池点点头,掀开了帘子先行下去,看着周围安全了才把鱼非池接下来,跟着小厮进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
    宅子在外看着极是朴素,里面却是守备森严,三三两两有人巡逻站岗,鱼非池觉得,这些人这阵仗,实在太大了,大家坐在一起喝喝酒吃吃饭就足够的事情,搞这么复杂。
    她正想着,小厮领他们进了堂屋,堂屋站着十余人,鱼非池悄声对石凤岐说:“你记左边我记右边。”
    “没问题。”
    刘庭走出来,对两人道:“怎么只有二位?你们司业不来吗?”
    “这等小事,何须司业出马?刘大人是信不过我们吗?”石凤岐抬了下巴,透几分冷傲。
    “不敢不敢,两位也是一样的,请。”刘庭连忙说。
    屋中这十几人,有年长的有年青的,许多一看便知是在朝中当官的,身上那股子官场气,说话间的官场作派尽显无疑,一行人将鱼非池与石凤岐拱在中间,纷纷出着主意讨论着要如何说服商帝,一个比一个诚恳用心,一个比一个说得真挚感人,个个都心怀天下,念着苍生,祈着菩萨不要打仗。
    鱼非池与石凤岐两人在此时有着无形的默契,年纪虽小,但在一众老狐狸里应付得游刃有余,滴水不露,时不时还陪着几位大人叹一番如今时势简直一塌糊涂,若是再打仗百姓可就真没日子过了。
    大人们纷纷赞着两位无为高徒年纪轻轻就已如此通晓国事,实为大材,有没有兴趣日后商夷常居?或者问一问姑娘是否有良人,公子是否有佳人,公子他曰:我佳人是她,她良人是我。
    鱼非池在心中骂着石凤岐这无耻之徒,却依然不能拍掉石凤岐趁机抱过来的咸猪手。
    如此这般,他们应付了足足两个时辰,记下了这里每一张面孔每一个名字,还说等日后有空一定前去府上叨扰,再作絮谈。
    又深情拜托各位一定要写书上谏劝诫商帝不可因一女子而毁一国,谆谆殷勤,声声诚恳。
    简而言之,这里整整一屋子的人,都是装模作样之辈,包括鱼非池与石凤岐亦是如此,以最虚伪浮夸的样子,与对方磨着耐心。
    其实这里有个小小的漏洞,商帝心里那些小九九,早就要送温暖走,这件事是鱼非池与石凤岐早就知道了的。
    而商帝与蜀帝见了那一面之后,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小九九早就成了无为学院眼中的小儿玩笑话,学院他们是早看穿了的。
    那鱼非池与石凤岐这是在唱哪一出呢?
    找这么多人过来商量如何劝服商帝送走温暖以换两国太平,这议题,不是显得毫无意义吗?
    对既定的事实,还商量什么呢?
    不止刘庭不明白鱼非池两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就连商帝也有些懵了,刘庭与商向暖两的情报送过来是对得上的,也就是,鱼非池与石凤岐真的在做这样一件极其无聊极其愚蠢的事情。
    于是先前刘庭问商帝:“皇上,那两人要微臣带人过去商量,这去还是不去啊?”
    商帝略作思量:“去肯定是要去的,且不说要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只说眼下大家面子都还维持着不知情的假象,就不能不去。他们这么做,大概是想做出曾锋表示出孤铁了心不与蜀帝妥协,所以无为学院不得不倾尽全力的样子来,使曾锋掉以轻心,日后好一举拿下。毕竟,无为学院的人也想杀了曾锋。”
    他说着停了一下,冷笑一声:“只是不曾想,孤这位长公主,如此豁得出去,为了给孤一击,连学院的同门师妹也敢下手。”
    刘庭说:“微臣就是担心这个,长公主先前所为,将皇上您置于不利之境,微臣担心,无为学院的人会不会对皇上您……”
    他的话让商帝也有些犹豫,无为学院护短,虽说未伤及鱼非池,但总是伤了他们一个弟子,也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思虑片刻,他对刘庭说:“你此去带些信得过的人,别用曾锋那边的人手,免得被他们两个利用。记着,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们都接着,听着,陪着。商夷国与无为学院的关系不可再恶劣下去,得罪了无为学院,比得罪十个后蜀国的后果还要严重。”
    “那微臣带些天子门生去吧,这批人最是可靠,在曾亲王身边也潜伏多年,深得曾亲王信任,就算无为学院的人把风声漏给曾亲王,曾亲王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无为学院的人总不会蠢到告诉曾亲王,皇上您的真实意图。如此一来您就不会打草惊蛇,而且这批人也懂得说话之道,应付起来也自如些,一举多得。”刘庭想了想,说道。
    “嗯,此举甚好,当心一些,还有两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这些年也苦了你了。”
    “臣惶恐,为皇上效忠,是臣的福气。”
    “孤知道你的忠心,下去吧。”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场荒诞的相聚,朝庭里的老狐狸,与学院里的小狐狸,心中各自跟明镜儿似的,却依然在这里说得热闹,说得感人,只差一把热泪,便是可以为商夷卖身。
    谈了整整两个时辰后,鱼非池实在说不动了,便冲石凤岐使眼色,依依不舍地拜别各位大人,上了马车,回了客栈。
    客栈里南九已归,说那方府上,隐有几人出入,与那府的主人说了几句话,就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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