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突变。
    谁也没想到,离景原仅仅只是和卫易、乐桓二人聊了大半日的时间,便彻底说服了两人,而且说服了两人身后的势力。
    非但如此,冰雪神殿和天玄宗这两家,不光同意达成了和约,还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而且,这个让步,足以达到让大家瞠目结舌的地步。
    天玄宗方面,虽然要求云道内部的云梭专属经营权,但不管怎么看,这都似乎是替曹家要的好处。至于天玄宗本身,却要承担云道日常运转的三成灵晶开销!要知道,云道这东西,建造固然花费巨大,但建造完成后,日常运行的开销,一样大到让人绝望。整个云道系统三成的灵晶开销,而且还是长达整整百年的时光。在其他势力看来,这足以覆盖天玄宗裁军一半的所有成果。
    而大离和冰雪神殿方面,则同样让步颇大,对于所有和云道相关的材料,一律砍掉好几成了利润。这同样不是一两颗灵晶的小事,而是丝毫不输天玄宗的巨大让步。
    这三家都疯了吗?
    离景原到底和他们都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让步?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意外。然而,对于三人到底谈了什么,三人却并没有要透露半分的意思。而三人今日所谈的内容,也成了后世史书上春秋时代十大谜题之一。
    后世所有人都想不通,为何天玄宗和北方四界,会突然做出了这么巨大的让步。就仿佛是三人谈了大半天之后,离景原彻底改变了天玄宗和冰雪神殿,让两家急着达成和约一样。
    虽然只是三家达成了共识,但这三家势力,却是整个修真界最强的三家。一旦这三家达成了共识,其他几家的态度,似乎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诸位,我大离和天玄宗以及冰雪神殿,既然都做出了如此大的让步,诸位以及各自身后的势力,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至少,不要让我们的退步,毫无意义嘛!”
    离景原重新登上山顶后,环视四周,自信笑道:“我们再谈谈看?我相信我们所做出的让步,足以让你们几家也各自心动。当然,光是我们几家让步,这是不够的。为了达成和约,我们每一家都必须退一些,这才是和谈的真正意义。”
    在离景原的邀请下,其他四大圣地的执掌者,也纷纷点头。几人再次重新进入那座临时秘境,再次开始谈判。
    这一次,几人谈的时间,比上次长了很多。
    而且,在谈判的过程当中,不断有一道道密令,从这座临时秘境当中发出,然后分别由各自身后的智囊团们进行分析。虽然这其中的工作,看上去极为繁杂,似乎大家的争议点越来越多。但实际上,能够谈这些问题,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说明秘境内的几人,都真正有了和谈的意思。
    正是因为有了和谈的意思,所以才会去考虑这些细节。
    ……
    咸安城
    身为内阁首辅的果然翁余福,今日早早离开内阁,返回了余府。
    这倒不是这位历经五朝不倒的果然翁偷懒,而是因为,今日恰是除夕之日。按照大离的惯例,这一日,所有京城内的大离官员,都可以提前回家,开始自己的年祭假期。
    当然,这个规矩对于余福来说,没什么意义。只要余福愿意,每天都是假期。如果他想做事,在自家府内也完全不耽误。
    只是今年,余福难得想尊重一下传统。除了少部分当值的官员外,余福让大多数的京官,都按时回家准备过年。就连余府内部,也难得热闹了许多。在余福的授意之下,挂上了许多喜庆的灯笼,张灯结彩。余福更是准备了一大笔压岁钱,想着要发给余府的那些个晚辈。
    余福不是那种追求大道的苦修之辈,所以成亲较早。余家的后人,也大多在余福的影响下,较早成亲。所以如今的余府,年龄最小的一个小字辈,已经是余福的十世孙。京城曾有好事者说过这样一句话:果然翁是一人修出了十世的福分,有果然翁一人在,以后余家在京城靠着昔年的香火情,就能活得极为滋润。就算余福将来死了,仍是如此。
    当然,如此多的晚辈后人,想要发压岁钱,自然也就成了一笔大开销。而且除了自家晚辈之外,府上的那些下人护卫,自然也要人人封上一个大红包。不过这些开销,在余福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回府之后,看着下人们在忙碌布置着,余福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余府其实已经很多年不曾如此,早些年余福被贬,余府曾经冷清了好些年。后来余福被召回之后,又赶上了一场场大战,朝中动荡,自然也就没心思再过什么年祭。
    至于今年,余福难得愿意踏踏实实过个年,甚至愿意让整个京城官场都过个好年,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在余福看来,此刻远在坤卢山上的那场和谈,最后无外乎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最后谈得成,这个结果在余福看来,希望渺茫。若是真的谈成了,对于整个修真界来说,便是天大的喜事,再怎么庆祝都不过分。另一个则是没能谈成,没能谈成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以后定然是大战连天的局面,很多人说不定都没机会再过下一个年纪。
    而余福自己,如今年事已高,寿元已经无多,也没多少再过年的机会了。
    “老爷,这是今年府上发放喜钱的名单,以及今年过年府上开销的账目,请老爷过目。”
    在余福回府之后,一名年轻护卫过来,将一枚写有众多名字的玉简送给了余福。余福只是扫了一眼,便将玉简放到了一边。他知道,余府下人护卫众多,按余府的规矩,克扣未必有,因为这是余福最痛恨的,谁都不敢去做。但虚报或者多报一些开销,这是肯定有的。人性本贪,这个道理余福很清楚。不过堂堂首辅大人,若是为了这点钱也要细查一下,那也太浪费时间了。首辅大人的时间,可没这么不值钱。
    “听说,你小子都当爷爷了?”
    就在那名年轻护卫即将离开之前,余福忽然叫住了他。这名看似年轻,其实也已经两百多岁的护卫,赶忙恭恭敬敬的回来,回答了一个‘是’字。
    “你回头去账上领三份喜钱。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你那个小孙子的,还有一份……给你爹,过年的时候,祭奠你爹的时候,多买两坛好点的灵酒,就算我送他的。”
    年轻护卫再次向余福恭敬施礼,心里却百感交集。
    他也没想到,在这个除夕夜里,首辅大人还能想到自己那个已经死了上百年的爹。
    余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护卫,有些怔怔出神。百来年以前,年轻护卫的爹,是余府的护卫统领,打从余福刚刚位列副院首的时候,便跟着余福。
    余福还记得,乾安三十九年年祭的那一天,余福离府去参加宫里的那场祭宴之前,曾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和那名护卫统领聊了许久。其中便聊到了他儿子即将成亲,也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余福当时还答应,回头抽时间要给他写块匾额送去。如果时间允许,可能还会去讨两杯喜酒喝,让那名护卫头领笑的合不拢嘴。
    可惜,仅仅几个时辰之后,便爆发了那场咸安城仙战。
    当时余福身在太元殿,自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是余府那边,便伤亡惨重了。余家子弟躲进了府内的某处秘地,大多幸存了下来。可那名护卫统领,却因为一直呆在外面替余家把守大门,不幸被战斗余波殃及到,最终灰飞烟灭。
    后来,余福将这名护卫统领唯一的亲子,也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找到身边,对其多加照顾。余福本想给他在朝中安排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可惜后者拒绝了,反倒继续要在余府做一名护卫,余福也只能应允。后来余福还听说,在那场仙战当中,年轻人的那个即将成婚的未婚妻子,也被波及丧命。不过这件事,余福始终不曾主动问起过。既是不想主动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同时他自己也不愿回想当年那场恐怖的仙战。
    只是,如今想想,那场至今仍是记忆犹新的大战,似乎已经是百来年以前的事情了。
    “从你家的这些后辈里面,挑个天赋品性都不错的,回头带到府上。我特意破个例,回头会和闻道院那边打个招呼,给他争取一个名额。”
    这名年轻护卫陡然大喜。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爷今日为何如此,不但给了三份不轻的喜钱,甚至还破例主动要为自家争取一个闻道院的名额。尤其是后者,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京城内多少达官显贵,削破脑袋也未必能够得到一个名额。
    “多……多谢老爷!”
    年轻护卫赶忙对余福施以大礼,余福则是坦然受之。只不过今日,余福并不是以余府的老爷或者大离首辅的身份,接受年轻人的跪拜。而是单纯以一个年轻护卫长辈的身份,接受年轻护卫提前给他拜个年而已。
    最后,余福摆了摆手,示意年轻护卫离开。
    在年轻护卫离开之后,余福就这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既没有离开去和余府的后人们一同庆贺,也没有再打理什么公务,就那么呆呆坐在那里而已,像是一株老木。
    直到临近午夜子时。
    按照余府的规矩,余福此时本该出去,和后辈儿孙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享受天伦之乐。然而余福又忽然没了兴致,只是让人通知余府的后辈自行开始团圆宴席,自己则依然坐在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
    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余福面前。
    在这道黑影出现的时候,已经历经五朝、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人,原本古井无波的目光,陡然凝重起来。
    “成了。”
    这名影子仅仅只说了两个字,却让余福的心,狠狠抽搐起来。
    “这是刚刚传回来的和约模本,虽然有的细节,还在修改当中,但大体上应该不会有多大变化了。”
    竟然真的谈成了?!
    余福一把抢过这名影子手里的玉简,然后随即一个字一个字阅读玉简当中的内容。
    片刻之后,当余福读完所有内容后,已是老泪纵横。
    “知道了。”
    ……
    在这个除夕夜里,余福收到这道秘信之后,既没有第一时间召集内阁几位阁老开会,也没有继续和余家的子孙后代一起过年,而是轻车简从,在一名贴身扈从的陪伴下,赶往城外的那座潮生园。
    到了潮生园之后,余福表明了身份,园内的管事直接放行,而且并未去惊动如今这座潮生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毅王妃。
    昔日这座潮生园,本是毅王爷离祚的府邸。再之前,则是昔年首辅李砚山,以及嘉裕年间那位老首辅的官邸。后来离祚战死后,这座潮生园也一直归属于那位毅王妃。
    进入潮生园后,余福沿着一条小路,最后抵达园内某处核心区域。
    那里有多座坟茔,其中最大的一座,墓碑上写有‘故大离罪官李砚山之墓’几个大字。而在这座坟茔不远处,同样有一座衣冠冢。衣冠冢本身无名,但余福却知道,那里面葬着离祚的衣冠。
    按照大离宗室制度,便是离祚战死前线,死无全尸,死后衣冠冢也只能立在离氏祖坟当中。不过,王妃却暗地尊重了离祚生前的遗志,就在潮生园内,距离李砚山墓不远处,又立了一座衣冠冢。
    “你们大概想不到吧,监国竟然真的谈成了!”
    “第一,各家组成‘辉殿’,修真界所有名将级战将,皆入辉殿,指挥前线战事。各家组成联军,共同负责前线针对妖族的战争。”
    “第二,十年之内,由玉州至中州的云道,必须贯通。二十年之内,几大势力各自负责的云道,务必全线贯通。”
    “第三,在云道贯通之前,冰雪神殿、大离、珈蓝寺、原陵曹家、两剑山,不向前线派遣战部,但需要派遣更多的顶尖高手。具体数量如下……”
    “……”
    随着一条条和约上的内容,被余福缓缓复述出来,老人声音渐渐沙哑。
    “若是早知今日,我们当年便和几大圣地,达成这样的和约,不好吗?”
    “何至于后来的百年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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