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道命令,先后自东海妖盟内部最强大的几个族群内隐晦传出,那些正在前线的妖军战部,开始在天玄宗的补给线边缘游曳,却没有再主动发起进攻。
    这些中坚大族的战部,都已经是这个架势。那些小族倾全族之力组建出来的妖军战部,自然更不愿充当炮灰,主动送死。于是,天玄宗的补给线,便暂时安全了下来。
    “小易这次远去东海妖盟,一人可抵百万雄兵啊。”
    “东海妖盟这边,往后大概没有大的战事了。只要小心防备,可保补给线没有任何问题。”
    “我觉得眼下的重点,应该放在对幽明圣象领地的袭扰上面。作为侧面战场,我们应该以袭扰为主,避免主力决战。从战略上来看,我们的责任,是给丽水防线那边,分担压力,创造机会。”
    “……”
    卫易成功游说几族的消息,如今已经传回了宗门。目前这个消息,虽然只有极少数宗门高层知道,但这些高层,却对卫易这次游说表现出了极高的赞许。
    一人抵百万雄兵。
    这个评价,放在当下的卫易身上,甚至都有些低了。成功游说东海几大强族的卫易,等于是以一己之力挡下了东海妖族的大部分袭扰,这份功劳,恐怕比他在正面战场上打生打死,还要大得多。
    不过,在几位战将和宗门返虚分析当下战局,并且对卫易不吝赞美之情的时候。身为掌门的叶朝归,却始终看着面前的沙盘,愣愣发呆,没有多说半个字。
    “师兄,怎么了?”
    如今已经从后方转来前线参战的荣多福,最先看出了叶朝归的异样。作为师弟,这个因为总是会搞出些新玩意儿,在宗门内部有些‘臭名昭著’的荣胖子,最了解师兄的性子。荣胖子知道,每当师兄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多半是想到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叶朝归微微摇头,道:“只是觉得战事进行的有些太顺利了。我总觉得,幽明圣象那边,应该快要把他们的底牌给掀出来了。否则的话,任凭我们这样进攻,就算他们再怎么实力雄厚,也经不起两线作战打消耗战。未来不管打输打赢,他们同样需要面对来自妖族内部的压力。这个时候掀开底牌,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荣胖子有些愕然。自打前几年他被师兄告知了某个惊人的消息,开始由后方转为前线参战,荣胖子参与了天玄宗对妖族的整场战事,自然知道掌门师兄此话的深意。
    所以荣胖子想了想之后,道:“会不会是我们自己在吓唬自己?也许,幽明圣象那边,只有我们查出来的这些力量,并没有什么底牌?”
    叶朝归再次摇了摇头,沉声道:“不管有没有,光是纸面上的这些力量,就已经很强了。名欢岛一战,我们是打的出其不意,所以才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但接下来对幽明圣象一族的战事,恐怕就都是实打实的硬仗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幽池现在应该已经稳住了伤势,派遣幽明圣象一族的高手进入东海妖盟这边,想要干掉小卫。同时丽水防线那边,应该也要发起正式的进攻了。”
    比当年周天境时更加身材丰腴的荣胖子,深呼吸一口气。他可是很清楚,如今幽明圣象一族,在丽水防线那边,到底施加了多大的压力。但同时,他又不禁为卫易感到担心。
    “师兄,要不……先通知小易回来吧?如今东海妖盟内的几个重要族群,大多已经和小易定下了协议。剩下那几个,其实也无关大局了,他们又不傻。让小易留在东海妖盟那边继续谈,太危险了。幽明圣象一族,这次恐怕会派出纯阳级的战力啊!”
    叶朝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自己这个师弟一眼,忽然笑容玩味道:“师弟,你该减肥了。”
    ……
    东海妖盟内,如今一共有十四家王族。其实在名欢岛之战以前,这个数字应该是十七家。但是在名欢岛一战当中,有三位返虚妖王,作为族中唯一的一位返虚战死。连带着这三家王族,也就彻底跌落了下去。
    最惨的一家,连九阶巅峰的高手都已全部战死,族内最强者,竟然只是一位九阶中期的大妖,相当于周天境八重天的高手。
    “听说那尊妖族圣碑上,最近这些年排名变动很大。有可能之前还是排名前五十的王族,结果瞬间就跌落到几百名开外。这种事情,在百来年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妖族这边的乱世,还要比修真界提前十多年。哦,这又是我师父的手笔,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师父和那位姚先生联手布的一个局,几大圣地默许。我师父没和我提过这件事,但是我后来根据宗门的一些记载猜到了一些。当时我师父是布局的主力,姚先生在暗中推了一把,所以提前引爆了妖族的气数。”
    “在那之前,返虚期其实很难陨落的。别说返虚期,就算是封号真人和妖尊级高手,都很难陨落。打不过,想走还是很容易的。至于说像名欢岛大捷这种一下子死掉十几位返虚的大战,万年以来,好像也就只有云莽天灾时天玄山陷落那一役达到过。”
    “族中返虚老祖战死,对于一个王族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这不光是族群会丢掉那个王族的头衔,损失一部分利益那么简单。过往的很多敌人,难保不会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很容易就会被彻底灭族。这百年来,这种事情发生的先例,已经比过往万年发生过的总和还要多了。”
    “至于说返虚期死在战部群殴当中,这种事情,过往万年,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只有返虚才能杀返虚,这是以往大家公认的铁则。但是现在……世道是真的变了。”
    先后拜访过几家强大王族之后,卫易不禁有些感慨。
    和这几家王族的谈判,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卫易总结了一下,说到底,还是东海妖盟自身不够团结所致。所有族群都忙着保护自己,忙着分割那些倒塌族群腾出来的利益。至于东海妖盟的利益,那就只能放在族群利益之后了。
    而且,天玄宗的入侵,和南海吞海鲸一族的入侵不同。吞海鲸一族的目标,就是占领整个东海。东海所有妖族的利益都受到影响,大家自然团结。但是天玄宗不一样,天玄宗的目标,是幽明圣象一族,而不是东海妖盟这边。就算进入东海妖盟腹地,也只是过路,事后肯定会撤退。况且从一开始,东海妖盟决定和天玄宗开战的时候,联盟内部就存在很大的反对意见。如今局面受挫,自然不会再有谁站出来,做那联盟的中流砥柱。大家自然都以保护自身利益优先。
    “老爷,就剩九翅王鲨这一族了,要不我们别去啦!”
    在卫易抵达九翅王鲨一族之前,器灵小云难得收起了之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有些底气不足。“老爷您也说了,九翅王鲨一族,可是有纯阳老祖坐镇的。虽说这个老妖,被老爷您的师父打伤了,如今还在养伤。可是那到底也是纯阳啊?当然,小云我不是觉得老爷您本事不行,就是觉得……觉得确实危险了点。”
    卫易哑然失笑,有心调笑这个有意思的小家伙,便故作压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吞海鲸一族的高手,说不定已经到了。之前我在东海内海几次露面,目的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我进入了东海妖盟的地盘,让东海妖盟内部陷入猜疑当中。但这样一来,幽明圣象一族,肯定也早就收到了消息。之前既然未曾露面,想来是已经到了九翅王鲨一族,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我上门。”
    “所以我猜,如今九翅王鲨所在的那片海域,应该不只有一位纯阳,有可能是两位纯阳。甚至,三位纯阳,超过十位以上的返虚在那儿等着我,也不是不可能。”
    器灵小云顿时大惊失色,“老爷,那我们肯定不能去啊!明知道对方是个圈套,为啥还要去?难不成,这又是老爷您师父布置的一个局?想着等他们聚集来了,再聚而歼之?那也不对啊,这是人家的地盘啊?不对不对,老爷,我们真的不能去啊!去就是送死啊!”
    卫易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去是肯定要去的。为了宗门的任务,就算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只是苦了你了,才刚刚诞生灵智,就要和我一起送死。”
    器灵小云如丧考妣,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我还没偷看过女子洗澡,就要和老爷一起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在鱼龙岛那会儿,说什么都得仗着老爷你的身份,胡作非为一下才行啊!”
    卫易屈指在小家伙脑袋上一弹,赏了个板栗。
    “你一个器灵,和谁学的这些?”
    玩笑过后,卫易继续朝九翅王鲨一族所在的海域前进。刚刚他和器灵小云的这番话,至少有一件事是真的,那就是他真的要孤身一人,去闯一下九翅王鲨一族的祖地。哪怕明知那里可能被设下了圈套,仍是要去闯。
    但是……
    卫易想到无涯岛上,某座被视为天玄宗最重要底蕴的隐秘洞天内,那株当年由天玄祖师留下的天外异种。
    叶朝归能够化身田卓指挥战部,卫易能够以分身在天玄山上行走,五原城一战能够瞒过顾飞鱼假死,都是靠的这东西。
    替身果。
    如今那株天外异种,大概已经不剩几枚果子了。
    临近九翅王鲨一族所在的海域,卫易尽可能的将神识覆盖范围张开到极致。如今他的全力扩张神识,足可以覆盖超过千里范围。但这个范围,对于返虚修士而言,恐怕仍不算是一个安全距离。尤其是在被众多返虚埋伏的情况下,更是不够安全。
    “小云,准备好吧!要战斗了。”
    卫易收起玩笑之色,但同时又郑重道:“虽然明知这里可能有埋伏,但老爷答应你,我们肯定不会死在这里。老爷我还没娶媳妇呢!”
    说话同时,卫易悄悄释放出一缕气息。就如同之前前往那些王族一样,卫易只是释放出一丝大道波动,却不是自己进入人家的祖地。卫易不傻,如果只是单纯被几位返虚追杀,他还有逃走的能力。但如果进入人家祖地,有层层阵法加持,想走就真的难了。
    这一丝大道波动,足以让附近的返虚,发现自己的存在。
    “东海殿主,好胆气!这个时候还敢来东海妖盟?可惜老夫今日在此,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时!”
    一道怒喝如炸雷般响彻附近千里海域。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卫易已经察觉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如今幽明圣象族内的三位纯阳妖圣之一。而且在这一刻,卫易瞬间察觉到十六股强大至极的气息,分别从各个方向向他包围而来。
    但是。
    就在这个声音刚刚传来的刹那,卫易却早已做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反应。刚刚显露出一丝气息的卫易,竟然头也不回,掉头就跑!
    “想跑?”
    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位幽明圣象妖圣,不禁露出一抹狞笑。
    今日这个局,幽明圣象一族,精心布下,怎么可能让卫易就这么轻易逃脱?此刻在卫易逃跑的路线上,早有数位强大的返虚妖王,堵截而去。
    这几位返虚妖王,不一定能杀得了卫易。但只要能够缠住卫易,让卫易的逃跑速度稍有阻滞,卫易便必死无疑了。
    ……
    丽水防线对面,幽明圣象一族的领地深处。
    已经在这里等候快一整天的叶朝归,轻轻起身,看向身边众人。
    叶朝归,囚蒙真君,武火真君,曹家家主曹本熹,以及曹家新晋纯阳宝羽真君。
    五大纯阳。
    四位返虚后期。
    总数超过三十位返虚老祖!
    “小卫已经在东海妖盟那边开始战斗了,我们也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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