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武二年年末,在远东修炼界北部,一条绵延数府,聚集上千支战部的对峙线,在短短几个月内,凭空出现。
    冰原方面,目前兵力部署暂时还不清楚。但是看那漫山遍野的营地就知道,冰原方面,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而且,冰原方面,似乎打算在这里常驻下来。因为所有冰原战部抵达边境线之后,便开始就地驻扎,修造禁制要塞,干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而远东方面,同样不曾落后,不断向北方调集重兵。而且,被调往北方的战部,至少是乙字头的战部。整个远东过半的精锐,都被调了过来。
    但是,在这条对峙线成型之后,双方却都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都没有越线半步。远东战部更是接到命令,只要冰原战部不先动手,远东战部就绝不能动手。
    于是,在远东北部的这条对峙线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双方俱是重兵屯集,但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双方战部仅一线之隔,各自进行演习训练,仿佛是在震慑对方一样。远东战部这边,晶炮打得震天响,却没有半点余波落到对面。而冰原那边,战阵一个比一个骇人,却始终不过线丝毫。
    在这种诡异的紧张局势下,远东迎来了弘武三年。
    当婆娑学宫学子们抵达前线的时候,这条对峙线早已不像最初刚出现时那样简陋,而是已经先建造出了一定的规模。先赶到这边的远东北部地域的战部,已经建造好了许多简易营房,供这些远道而来的学子们暂时停驻。但真正可以作为依仗的防御要塞,目前却还在修建当中。
    当然,对面也是一样的。
    在云梭上,卫易一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云梭上负责的学宫先生,也没有对此作出解释。直到到了地方以后,卫易才发觉,原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可是……双方明明都已经布设重兵在此,为什么又要极力克制呢?
    卫易掌握的信息有限,还是对此没有任何结论。
    下了云梭之后,所有学宫的学子们开始就地整编,直接组成一支战部,然后由战将学院那边几名厉害夫子暂时指挥。这支战部,似乎并未被编入战斗序列,但是却要向其他战部一样,参与日常的战阵训练。当然,战阵训练的时间,并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学子们还是在那块属于学宫的超大驻地内,进行自己的修行。
    这也是卫易之前最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打起来的话,像杨际这么一个炼气期二重天的,来前线干嘛?给冰原的战修送军功吗?在这种大规模战事当中,就算是最底层的兵士,也需要炼气期后期的修为。卫易当年可以在苍灵府亲身参加过那场云道大战,还自己组建过战部。对于这种大规模战事的血腥程度,记忆犹新。
    而且,现在的战斗,比起当年云道大战的时候,恐怕还要更加恐怖。当初云道大战的时候,能够下场参战的战力上限,也就是周天境巅峰而已。但是如今,返虚期却已经可以下场参战了。虽说自从玉州那场战事之后,返虚期在这种大规模战斗中,也有陨落的可能。但要想杀一位返虚的话,那是需要无数普通战修陨落作为代价的。
    像杨际这种,其实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很快,卫易就明白,这些学子来前线训练的意义了。
    “你好,请问您是婆娑学宫的学子们?”
    “是的。”
    “那么请问,您进入学宫修行几年了呢?”
    “额……我是去年刚刚进入学宫修行的。”
    “那请问,作为一个刚刚加入学宫一年的新生,您为什么愿意来前线呢?”
    “这个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身为婆娑学宫的学子,无论修为高低,我们都有义务这样做,我们有责任为远东修炼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作为远东修炼界的最高学府,学宫秉承着……”
    诸如此类的对话,让卫易觉得很没有营养,但是却是所有学子都必须要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来?
    明明是直接被装上云梭,然后就给强拉来的好吗?
    当然,这样的话,没有哪个学子会真白痴的说出来。就算真说出来,估计那些音坊的负责人也不敢播。
    这段时间以来,大量的音坊派修者过来采访,问的问题其实基本上大同小异。但可以想象的是,由这些音坊播出去以后,效果会很好很好。一方面,作为婆娑学宫的学子,整个远东修炼界真正的年轻精英,都如此身先士卒,会给舆论起到一个很好的导向作用。如果战事真正开启,需要后备力量,需要那些普通修者进入战部,征兵的时候也会更加容易。
    另一方面,这对于学宫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机会。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不过,学宫之所以敢把这些学子派到最前线来,是不是也从侧面说明,这场对峙只是看起来紧张,但实际上根本很难打起来?
    卫易想到的明显更多一些。他虽然不敢确定,但却认为这个猜测,十有八九是真的。不过若是按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可想的事情,可就比较多了。
    如果打不起来的话,卫易倒也乐见于此。毕竟杨际如今还太弱小,若是真的直接开战的话,陨落的概率太大。至于卫易,如今大概可以发挥出化灵后期的力量。只是这力量并不长久,估计也就只能全力出几招而已。出招之后,就要耗尽所有力量,需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再返回修真界,很难守护杨际的安全。
    “战阵修行,虽然相对枯燥,也不能增强实力,但也算是必要修行的一种。若是将来你真的足够强大,学会配合战部作战,也是一门必修课。”
    远东和极北相接的这片地区,资源贫瘠,灵脉之类的东西,更是聊胜于无。所以就算杨际想在这里苦修提升修为,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不过好在,学宫方面似乎也早想到了这一点,适当的为学子们更改了课程。每天除了一点时间用于战阵修行之外,其他时间,大多是用来教授那些修真界通识,或者神通修行方面的知识。
    ……
    潇湘修炼界,前线战部。
    离景原看着手中的调令,脸色没有太多变化,但却联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即将被调离潇湘前线,前往潇湘修炼界北部,去平定当地一些本土势力的作乱。这个调令,离景原早已经预料到,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潇湘修炼界,是极为特殊的一界。南部有留川河防线,当年是由那位毅王爷离祚亲手打理的,如今十分太平。敢于反抗的也不是没有,留川河防线初建之时,便有一个潇湘南部的一等门派,自恃甚高,对离祚的命令完全不买账。然后,那个一等门派,就被离祚直接派战部给推平了……
    不是象征意义上的推平,而是字面意义上的推平。
    在灭掉那个门派满门之后,离祚下令,将其山门直接夷为平地。非但如此,在那个一等门派所在的渊糸府,离祚直接下令,直接屠城!整个渊糸府,不留一个活口!
    当年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可是让整个修真界都骂声连天的。离祚的人屠之名,也彻底坐实。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咸安城方面,当时对尚未封王的离祚,只是严令斥责,罚封十年,剥夺其一切爵位。但是对其手中的权力,却没有半点限制。
    对于这件事,离景原是知道内幕的。因为离祚最初被调到潇湘这边来的时候,本意也不是为了防范妖族,那时候还未见任何云莽天灾的迹象。当时离祚的敌人,是雄踞云莽的天玄宗。而当年的渊糸府,已经被天玄宗渗透的太过严重。如果不采取这种极端方式,别说打造一条阻拦天玄宗的防线。一旦战事开启,大离在潇湘这边的所有布置,恐怕都会成了天玄宗的囊中之物。
    只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后来一场云莽天灾,让天玄宗损失惨重。这个原本在八大圣地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圣地门派,一下子到了近乎灭派的边缘。整个云莽修炼界,也被妖族占领了三十多年,直到近几年才被天玄宗收复。而离祚统辖的潇湘南部防线,功能定位也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抵御天玄宗,变成了抵御妖族的最前线。
    不过,当年离祚的铁血手腕,还是很管用的。如今的潇湘南部,几乎成了铁板一块,十分安定。但是潇湘中部和北部就不同了,那里依然有大量的本土门派、世家。在那场仙战之后,这些当地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频频发动叛乱。
    “大人说了,不上战场的剑,再锋利也不能杀人,大人希望你接下来要好好表现。”
    离景原看着眼前这位信使,点了点头。此人身份特殊,乃是离祚身边的亲卫之一,离景原也是见过的。这次远在咸安城的义父,特意派此人前来,相比也是希望离景原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至于为何要派这名亲卫来,很简单,有些东西,实在不方便付诸于书面,还是口头传达更为安全。
    “天玄宗虽然收复了云莽,但是实力大减,想要抵御妖族,已是艰难无比,很难再有余力威胁两江、潇湘两界。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留川河防线的作用,将会单纯用以威慑,很难真的出现战事。你继续留在这里,很难积累军功。”
    离景原再次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这一点。在潇湘前线这边,离景原已经被提拔为十人小组的成员之一。如果再进一步,只能是统领整个潇湘防线。这显然不现实。以离景原的资历,进入十人小组,已经遭受了很多非议。如果继续留在这边,只能靠熬资历晋升。对于离景原来说,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而且,以后潇湘南部这边,力量恐怕也会逐渐被抽离,成为一个空壳。如今大离内部到处叛乱四起,力量捉襟见肘。既然潇湘前线这边,以后注定没有大的战事,高层不可能允许这里聚集太多闲置力量。
    反倒是率军参与平叛战事,既能积累军功,又能快速增长修为,最合适不过。事实上,离景原这两年的修为,增长同样缓慢。他所修的功法特殊,再加上作为曾经的玉皇传承者,只有战斗才能让他进阶更快。如今玉皇虽然彻底毁灭,但他识海当中的那尊神祇其实还在,这种修行权柄也没有丢掉。
    “大人还说,他已经通知保和院。这次你离开,大人允许你带走最多八千人的精锐。这八千人,由你自己来挑选。”
    离景原顿时眼睛一亮。
    由他自己挑选,这句话可就太过重要了。
    离景原现在麾下直辖的战部,就超过三十个。如果能够让他自行挑选的话,当然是挑选其中真正的精英。尤其是离祚主动说这话的意思,就是默认离景原可以把麾下所有骨干,全部带走!
    如此一来,离景原完全可以先把那些中层降为最底层的战修,然后把高层降为普通中层。这样一来,离景原日后到了新的作战区域,只要兵源足够,凭借这八千精锐,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再次组织出三十个战部来!
    至于潇湘前线方面,既然离祚都发话了,想必是无人会对此质疑的。
    在这名亲卫传达过消息离开之后,离景原开始迅速做出反应,按照计划,挑选自己麾下的精锐。至于离景原挑中的这些人,虽然有极少数,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希望继续留在潇湘前线。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继续跟随离景原,继续征战的。
    这就是离景原的个人魅力了。
    “接下来要参与平叛战事,我和麾下的战部,估计会被经常调动。你和孩子,暂时就别跟着了,去潇湘界城那边,暂住几年吧。”
    “好。”
    对于离景原的决定,洛飞飞从来都是坚定支持的。尤其是看到离景原目光深处的那种火热,洛飞飞明白,离景原心中的那种战意。
    离景原忽然看向身旁已经熟睡的孩子,这个名叫离洛的孩子,他的儿子。
    出生于乾安三十八年年末的离洛,如今已经六岁了。
    “我希望,儿子将来长大以后,能接我的班。就像我那位结拜三弟一样,接他爹的班,至少不用委屈自己的心意。”
    洛飞飞嫣然一笑。
    “那你可得努力,人家乐将军,如今可是独霸了整个远东修炼界啊。”
    离景原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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