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际,心底划过一道惋惜,就差了那么一点就能得到全部的精血了,可惜了。
    刚才那道封印能够保护剑帝精血的能量十年不会溢散,所以郁修,既然你只剩下我了,就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剑帝精血,十年后我定会去取,若是有失……
    浑身是血的女孩儿眼底闪过一丝刺骨的寒芒,如同三九寒天,凛冽冰寒。
    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整个石桥涧付之一炬。
    黑衣人全部撤离以后,容娴才从剑冢走了出来。
    她定定地看着遍地焦尸,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蹲下身挖了许多坑,将被烧成焦炭的尸骨全部掩埋立碑。
    填上最后一捧土,容娴刻上了郁清的名字。
    “族长,郁修活下来了,您开心吗?”容娴对着石碑轻声说道:“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还那么疼爱他,我虽不是真心,但到底护着他活下去了,等他重新踏入这里后……”
    剩下的话容娴没有说,她嘴角动了动,掩去了心底的情绪。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墓碑上,回想着这段时光这些人赋予的善意,容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声抱歉。
    她从剑冢内捡起一块块小石头,随手拿出在药房取的那把匕首,毫不讲究的席地而坐,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将石桥涧所有人刻了下来。
    她指尖动了动,最后将郁修和自己也刻了进去,郁氏一族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一个没丢,一个都不会少。
    容娴眉目温柔,用石头雕刻了一个小小的村庄,将这些人按照曾经活着的姿态放了进去。
    她摩擦着石雕小村,嘴角微翘,这样看上去好像大家都没有死,反而换了一种形式一直活着。
    看着这小石村,容娴铁石寒冰一般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原来,我还是有心的……”容娴捂着心口,大大的凤眸满是茫然,沉浸了自己的思绪里。
    她刚刚重生还太弱小了,在保全自己和保全村子里的人中,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
    一直享受着郁氏一族带给她的善意,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她的心情无疑是沉重的。
    可理智告诉她,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弱小本就是原罪,早在他们选择看守剑帝精血时,早在她夺舍重修最为弱小时,所有的结局都已被命运注定了。
    他们沿着既定的命运去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动的手。
    即使她没有出现在这里,一直不放弃寻找郁氏一族的人迟早也会找到这里。他们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走,最后一个人都活不下来——没有一点儿改变,她也不需要愧疚,不是吗?
    不,并不是。
    活了上千年,她一直在杀戮与孤寂中成长为一个强者,她知道这世间并不仅仅只有冷漠,还有善意,有爱,有情,从未有人给予她善意,她也不需要。
    但在石桥涧这一个月,她亲身经历过了,她感受到了,那种温暖的仿佛能灼烧人灵魂的暖意与轻松,那么真,那么让人眷恋。
    容娴摸着石头的手一顿,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石人眼底浮现出一丝错愕。
    不过是一个月的相处罢了,她为何会将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刻的这么清晰呢,不过是一群弱者,为何会记得这般清楚。
    容娴沉默了许久,拖着小石头村庄放进了剑冢里,有万剑守护,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走出剑冢,她来到了墓地前,靠着彩衣的墓碑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这几天她一直都没有休息,不止精神处于紧绷状态,连身上的伤势都没空理,还不眠不休的将石桥涧的人入土为安,将每一个人刻下来。
    如今黑衣人不会再来了,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只一会儿。
    容娴睡过去后不久,一个身穿紫袍的青年男子缓步走进了这里。
    看到这里冒着浓烟,他怔了怔,快步走了进来。
    二十年前他来此处时,虽然有禁制阻挡,但隔着禁制他能清晰的看见这里自给自足、安居乐业的满足。
    这里的人很淳朴,活得也很幸福,每次看到他们,男人便觉得心生暖意,似乎所有的阴暗都能过去,未来一定会更好。
    今天心血来潮的想来看看,却没想到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曾经淳朴热闹的地方只余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孩童嬉闹,也没有一家人带着孩子玩闹的温馨景象。
    这里遭遇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变故!
    男子眼里划过一丝痛惜,轻步朝着前方走去。
    猛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里满满的都是震撼。
    面前近百的坟头和墓碑全都竖立在曾经小孩子们练武的地方,在墓碑最前方,一个小孩儿靠在那里似乎睡熟了。
    男子下意识去看她的手,果不其然,那双手上满是混杂了血迹的泥土,他都不确定小孩儿的手是否完好,很明显这里的坟头墓碑全都是这孩子一人所为。
    小孩儿睡的并不安慰,似乎感受到陌生的气息,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容娴清澈的凤眸里倒映着面前的男子的身影,一方干净如谪仙,一方脏兮兮的仿佛乞儿。
    这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男人身上并没有半点恶意,气息也很纯净,判断这人不会对她造成威胁后,容娴放下心来。
    两人对视良久后,容娴重新靠在墓碑上睡了过去了,仿佛刚才的对视真的只是在判断面前的人有没有危险。
    当容娴闭上眼睛以后,身前这位怕将小孩儿吓到以至于如临大敌的男人懵了片刻,上前将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朝着这片坟地颔首行礼,化光而去。
    第010章 久留
    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周边霞光闪烁,灵气充足,偶尔能看到剑光划破天际,这里便是玄华山所在之处。
    玄华山是世俗界最负盛名的剑修门派,与其并肩的便是玉霄门,而玉霄门却是法修聚集地,门内弟子多是阵修与符修。
    若圣山是修士眼中的圣地,那么玄华山和玉霄门便是凡人眼中的圣地。
    此时,玄华山掌门正盘坐在练功房为面前的小孩儿疗伤。
    他收功后,一旁的大弟子阳明轻手轻脚的将小孩儿放在床上,关切的问:“师父,您脸色不太好,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清华真人站起身看着床上的小孩儿,叹息道:“为师从石桥涧带回她时,整个石桥涧已经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唯有这孩子一人活着。刚才为她疗伤时为师才发现,她的经脉俱损,五脏皆伤,伤了根本。”
    “师父是说,这孩子不能修炼?”阳明惊讶得问。
    青华真人转身走到窗前,眼前似乎浮现出那孩子满身死寂的靠在墓碑前的情景:“为师会尽全力将她的伤势医治好,但即便她能修炼,也只能修炼温养身体的术法,不能练剑。”
    摇摇头,青华真人道:“罢了,只要还活着就好,以后她就是我的三弟子,你的小师妹了。”
    阳明对自家师父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是,师父。”
    就在这时,两人感应到床上气息的波动,回头看去,只见床上的小孩儿已经睁开了眼睛。
    容娴醒过来后觉得自己身体舒坦极了,连伤势也缓解了几分,她看着头顶的白色纱帐,茫然的眨了眨眼,一觉睡醒后又换了一个地方这种情况她已经习惯了。
    侧头看去,之前在石桥涧见过的青年正站在她的面前。
    “你醒了,还有哪儿难受吗?”清华轻声询问道。
    容娴摇摇头,清澈的凤眸里满是疑惑:“这里是哪儿?”
    清华真人摸摸她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烫了,这才回道:“这里是玄华山,以后你就住在这里。”
    玄华山?外界唯一的剑修门派。
    “我道号清华,以后你叫我师父,你叫什么?”清华真人忽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小徒弟的名字,连忙问道。
    容娴挣扎想要起来行礼,被清华真人按了下去:“你伤势还未好,先好好躺着,为师并不在意那些虚礼。”
    容娴躺好后,略带欣喜的说:“回师父,我叫容娴。”
    她本就差一个落脚之地,清华真人便收留了她,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容娴,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缘到处闲,这名字不错,很有禅意。”青华真人摸摸她的脑袋,说:“这是你亲人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师父便不给你取道号了。”
    容娴弯弯眼眸,笑着点点头。
    等青华真人带着大弟子阳明离开后,容娴便坐起身,凤眸微瞌,唇角上扬,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纯净之感。
    “看来短时间内是不用再离开了。”她的尾音上扬,明明是同样的声音,稍微改变一下,竟然与之前的乖巧完全不同,反而有几分邪气。
    另一个领域内,圣山昊天仙宗。
    “郁修,你一定要快跑,不许回头。”
    谁,是谁在说话。
    “郁修,你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郁修,两个石娃娃你一定要保护好。”
    石娃娃?!我会的,一定会保护好的。
    “郁修,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床上的男孩儿猛地睁开眼睛,眉心的一抹朱砂更加红颜,让他多了几分贵气与不凡。
    他从床上走下来,看着窗外的风景,下意识从脖子上的荷包中拿出两个小石人,眉宇间带着两分疑惑,轻声喃喃道:“郁修……是叫我吗?你又是谁呢。”
    眨眼间,他便将梦中的情景忘得干净。
    “久留,你身体才好,怎么又站在窗口吹风呢。”一身繁杂绿裙的女子手里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神色温柔的看着他。
    小孩儿将小石人装回去,来到女子身边仰头问道:“粉荷师姐,你知道师父为何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粉荷将药碗放在桌子上,想了想,说:“当时宗主将你带回来后,发现你失忆了,而你的表现太过早慧,眉心一抹朱砂惊艳决绝。正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因此宗主为你取名久留,人间难留、仙道永驻,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说:“宗主让你跟他姓也是想要你继承他的衣钵,好啦,你还小,现在别想这么多了,先喝药。”
    沈久留点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真厉害,久留一点都不怕喝药呢。”粉荷夸奖道。
    沈久留下意识的说:“小娴也不怕喝药。”
    说完忽然一怔,小娴是谁?
    “久留,你在说谁?你以前的朋友吗?”粉荷疑惑的问道。
    沈久留摇摇头,心底有个怎么都填不上的空洞,他声音艰涩道:“我不记得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偏偏梦中的那个声音让他总有种铺天盖地的悲痛。
    只要一想到他不记得那个人,他便怎么都抹不去心头那分深深的歉意和痛楚,似乎他曾经答应了要保护好那人却没有做到。
    “久留,你发什么呆,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粉荷摸摸他的小脸蛋担忧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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