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无常必有妖。
    她真不知道谢湛打着什么盘算。
    她也不想和谢湛继续纠缠,接过药,当着他的面掰开,仔细闻了下其中成分,确认无误之后,程安才丢进嘴里。
    还确实是伤药。
    谢湛抓着她的胳膊,运功将药力划开,手臂上的伤便渐渐开始愈合。
    或许这个过程程安没有说话,又或许是心中得以弥补什么,再或者是想到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谢湛神情缓和下来,声音放得温和:“别去鬼界。”
    “我不去鬼界,还能去哪?”
    程安维持着虚伪的笑意,“这世道仙人处处在追杀冤魂。说起来还真可笑,明明人含冤而死才不得以变成冤魂,可仙人不问青红皂白杀鬼。真是生前死后,都不得安生。”
    她也不想去管谢湛听到这话有什么反应,只是抬手一根根扳开他的手指。
    “谢大将军在此,神君虽不念旧情,但他命不该绝,仙门应会处理后续吧。”
    谢湛阖眸,沉默着点头。
    “那就好了。”
    她向谢湛鞠了一躬,算作告别,话说得还算客气:“神君今日放我,程安自然感激,只是日后,你我之间,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比较好……”
    仙家事归仙界管,鬼界道为鬼修走。
    她是不知道为何谢湛种种行为同记忆里变化如此之大,但谢湛不会说,她不想知道。
    她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有自己要修的道。
    谢湛,她早已不在意了。
    这条道通向鬼界,同谢湛之间只能有仇恨存
    在。
    就此别过,今后分道扬镳,不再相见是最好。
    若是三百年后她还要来战鬼界,她程安便是拼尽性命,也会护佑鬼界平安。
    “程安。”
    未走两步,她听见身后人又传来透着哑的声音。
    她立定,转身,不耐烦已经快写在脸上了。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能不能一次性说完了。
    “酆都守将李杵,曾立心魔誓永远效忠鬼王。”
    “……”
    她的话忽然凝住。
    每一次谢湛来,似乎总是能带来让人遐想的消息。
    她记得,谢湛曾说过,谷平城的碎英花,只有酆都之地才有。
    李杵效忠修祈?
    可是前一世,鬼王殿中,他确实总是同修祈唱反调。
    “神君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谢湛阖上眼,最终才以一种极其缓慢地速度道:“上一次谷平城覆灭,你最终落入鬼界,同修祈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
    ……
    ……
    程安,在这一瞬,觉得身上每一个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绝不是在意修祈和李杵之间的牵扯。
    而是……
    他,谢湛,他怎么知道谷平城灭城一事?
    山间晚风不小,凉飕飕地伴着血腥气吹到她身上时,她才找回现实的感觉。
    只有一种解释。
    他,谢湛,也是回来的。
    不,或许她可以再往深处想一些。
    如果说,自己回到过去这个事情,本就是他谢湛所为呢?
    对,也对。
    如此说得通了,为什么那日谷平城河畔,她找碎英花时,对方却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来意一般,行为格外反常。
    而且……普天之下,能掌握时空这种至高法则的,除了旧神这类仅存于传说之中,傲然于众生之外的生物,还能有谁做得到?
    是她着相了啊!
    还以为是上天给了她重登仙路的机会,不成想这竟然是对方一手为之。
    为什么呢?
    她因为天雷死后的那个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安无从知道。
    良久良久之后,程安突兀地笑了声,总算忍不住嘲讽出声。
    “神、君,不成
    想,神君还真是神君啊……想必,程安那五百年的时光,神君也没放在心上。”
    “高高在上,天下无双,实在厉害。这些年,看程安在玉宸殿挣扎茫然的模样,神君恐怕暗中耻笑不知多少遍吧。”
    程安挂着笑:“不过……我还挺好奇,既然知道程安日后将作鬼将为祸四海八荒,屠戮谷平一城,神君为何不杀我?”
    “……”
    “也对,您没有义务告诉我这些。”
    她收了笑,让自己冷静下来:“神君有神君的盘算。反正我注定死于天谴,神君告诉于不告诉,都无所谓了。”
    “……”
    “没有。”片刻沉默后,谢湛凝着她的眼睛,难得半分专注“我从未耻笑于你。”
    “不杀你,因为谷平城一事未定。”
    “未定?当年可是板上钉钉。”
    程安面无表情,如同事外人一般平实无奇地叙说:“百位仙人围剿我一介才化形不过数月的小鬼,劳师动众到我都怀疑是不是仙界之人没事干找事。”
    谢湛的银质手甲渐渐收拢。
    她笑了声:“实话告诉您好了,谷平城就是我屠的。”
    她似乎还嫌不够一般地补充:“您是不知道啊,一夜香的最重要的一味药引,是我的一滴精血,这一滴血,若非我愿意,谁也拿不走。”
    “……”
    “怎么样,神君可决定要杀我了?”
    “……”
    见谢湛依旧保持沉默,甚至面容上一点其他负面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程安摇摇头,觉得很无趣,转身便要离开。
    这一次谢湛并没有叫住她,任由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尸山的尽头。
    她原本穿着仙使同她换上的仙界白裙,可蹚过那条被尸血染红的溪流时,素白留仙裙却被染得通红。
    直到空气再度归于粘稠血腥的死寂,谢湛才松开了手。
    手甲尖端穿透掌心,一滴一滴鲜血顺着银甲留下。
    谢湛似乎有些迟钝地伸手,将自己的血浮在半空,同右手方才溅到的程安的血混合在一起。
    可是二者并没有相融,只是分裂成上下两层,如同红宝石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谢湛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只知道。
    从今的百年后,鬼界将迎来一位新的鬼将。
    程安。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春节快乐呀!
    新的一年,学习考试顺利,工作节节高升~
    顺便…我春节过完回来啦~(心…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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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报仇者们
    回行之后, 修祈和庞圆已回到医馆,但却并不问程安出去做了什么。
    鹿君大抵是真喝到断片,早晨时竟一概不知。
    程安颇为无聊, 想着何时能返回鬼界, 同修祈说起此事, 他安抚一般笑道再等等。
    程安有些纳闷, 也不知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
    修祈在窗柩下摆上一盆盛开正艳的殷红月季,取了一柄剪刀, 细心替它修剪枝叶,阳光镀在他身上,温柔好看。
    程安凝着他的动作看了许久,最后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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