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黄昏,成平的城墙已经被鲜血渡了一层,已经难以看到本来的颜色。
    袁军将士虽然还在抵抗,但面对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朝廷兵马,举手感觉,守城的将士已经到了极限,关羽用兵算不上当世名家,若论兵法上的见解,给沮授提鞋都不配,偏偏在他的调动下,三军将士用命,有股凌厉无比的气势,就像关羽的刀一般,刀出见血。
    有时候,仗打到僵持阶段的时候,两军相争,体力、装备只要不是差的太原,就都已经是次要的了,甚至士气打到这种时候,也已经不再重要,城墙上下,两支兵马已经杀红了眼睛,这个时候,凭的就是一股信念。
    军心,将心,这也是一名顶尖猛将在战场上的真正意义,而关羽,显然具备了这个资格,他有足够坚定的信念,而且可以将这种信念灌输给麾下将士,所以哪怕他兵法谋略之上远不及沮授,但这个时候,却能在没有地利的情况下,压着沮授打。
    哪怕沮授之子沮鹄以及郭援都算得上难得的良将,但两人显然不具备关羽的这种特质。
    铛铛铛铛~
    也在这时,汉军后阵传来了一阵鸣金之声,已经杀上城墙的将士疯狂的对着守军发起了进攻,虽然知道这些人是想要掩护友军撤退,但此刻沮授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这些人在狠杀一通之后,飞快的越过女墙,顺着云梯滑下去。
    城头的守军,包括沮鹄、郭援在内,看着潮水般退走的朝廷兵马,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沮授见此,幽幽一叹,这便是一员良将在战场上的作用,他沮授固然能够运筹帷幄,却没有那种能令三军将士视死如归的气势,其实这种气势,原本袁绍麾下不是没有,最早鞠义的先登营,后来吕布来投,其麾下狼骑同样有这种气势,可惜,这些人死的死,走的走。
    沮授心中清楚,就算一直被袁绍拿来跟吕布比的颜良文丑,在带兵上,休要逊色关羽一些,他们没有关羽那种神挡杀神的气势,自己更没有,能守到如今,已经算是难得了。
    只是……
    沮授看了一眼关羽大军退去的方向,今日关羽竟然天还没黑就鸣金收兵,这可不像是关羽的风格。
    “父亲,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沮鹄如同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般,肩膀上还挂着散碎的内脏,这些天的军旅生涯,已经将他身上那股书生气完全退掉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悍之气,战场是灾难,却也是最能磨练人的地方。
    援军?
    沮授看着远处连绵的朝廷大军的军营,闭上眼睛,他有种预感,他恐怕等不到援军了,前几日他夜观星象,已经察觉到不对,代表着袁绍的命星黯淡无光,这两天更是找寻不到,邺城那边的战事,恐怕不容乐观,这是第一次沮授开始质疑自己所学,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袁绍怕是命不久矣,只是这话,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那可就全完了。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将这河间给守下去。
    “快了。”叹了口气,沮授看了一旁不说话的郭援一眼,此人倒是有些本事,只是性格太暴躁,而且因为当年钟繇之死,最是仇恨朝廷,要说如今还有士气的,恐怕也只剩下他了,如果将这个消息公布的话,怕是接受不了,而且只是自己观星得来,做不得准,未有证据以前,还是不要胡乱说了。
    “郭将军,烦劳你安排将士们守夜,若关羽有任何异动,立刻派人来通知于我,不可善做主张。”沮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几日连续率军御敌,已经让他精神承受了极大地压力,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趁着关羽来攻之前,好好休息一下。
    “喏!”郭援拱手一礼,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沮授太过小心了,他们疲惫,但关羽恐怕也不好过吧,何必如此担忧,那关羽虽猛,但攻城战,也就那么几招,就算关羽真的来,他也不认为凭借自己,会挡不住关羽。
    目送沮授离开后,郭援命人收拾城墙,将尸体直接从城墙上抛下去,城下的护城河自然会将这些尸体给送走,至于城墙上的血渍,暂时没办法清理,只能让人担些土上来在城墙上盖上一层,防滑。
    一直到半夜,关羽大营灯火通明,却没有攻城的迹象,郭援眼皮子打架,让人待自己看住之后,到城楼上抱着武器和衣而卧,不一会儿就酣然入梦。
    一直到次日上午,郭援才浑浑噩噩的被一阵阵惊呼声惊醒。
    “发生了何事?”刺眼的阳光照进来,让郭援有些不适应,听着外面的吵闹声,连忙招来亲卫,皱眉问道。
    “将军,刚刚关羽派人在城下喊话,说……”亲卫有些犹豫的看向郭援。
    “说什么?”郭援甩了甩脑袋,彻底清醒过来。
    “邺城已破,主公已经自刎于府中,冀州……完了!”亲卫苦笑道。
    “他说你们就信呐!?”郭援心底一沉,随即却是升起一股烦躁的情绪,狠狠地骂道。
    “非是将士们相信,而是喊话的人,乃赵睿,还有朱灵,都是留守邺城的将领,如今却在城下信誓旦旦的说,军中已经开始乱了。”亲卫苦涩道。
    “什么!?”郭援闻言大惊,起身就往外走,赵睿、朱灵,这可是袁绍麾下的亲信将领,也是袁绍麾下如今不多数能够带兵的将领,这些人如果都降了,那邺城就算没破,也差不多了。
    “此外黄忠已经率兵尽占安平,正在对中山国与常山国用兵,将军,主公怕是真的……完了!”
    “放屁!”郭援闻言大怒,怒骂一声,提起兵器便往外走,却正碰上迎面而来的沮鹄。
    “子鸿来的正好,快随我去见沮公,我有要事相商,你……”
    “拿下!”
    “沮鹄,你干什么!?”郭援愕然的看着五名护卫突然出手,将自己扑倒在地,一脸恼怒的看向沮鹄。
    “郭将军,这也是为你好!”沮鹄蹲下来,看着郭援,苦笑道:“之前已经收到确切消息,主公已经亡了,父亲知道你与朝廷有仇,特命我前来将你擒下,以免你做出什么事情来,如今三军已无战心,若让你折腾下去,怕是……”
    “沮子鸿!”郭援抬头,愤怒的看着沮鹄道。
    “大势已定,父亲亦不想再填战火,已经答应了关羽投降,郭将军放心,你我同僚一场,我知你不可能向朝廷投降,特向父亲请命来抓你,稍后会趁着关羽大军还未接收河间之前,将你放走,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沮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亲卫道:“送郭将军离开。”
    “沮鹄,你父子卖主求荣,不得好死!”郭援愤怒的骂道。
    “主公都没了,何来卖主一说。”摇了摇头,沮鹄有些涩然到。
    至此,随着沮授投降,郭援出走,河间战事完结,接下来虽然常山、钟山以及冀州数郡还未动,但对于朝廷来说,北方已然一统,大半个天下落入囊中,却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这个消息,对天下诸侯来说,却不啻于一颗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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